“轰隆———”
浪墙轰然隆起，像被无形巨手掀起的黑铁幕布。
茉丽丝足尖一点，稳稳地立于狂潮之巅，千万柄潮水所铸的利刃自她身下激射而出，破空声连成一片尖啸，将整片夜幕撕得支离破碎。
紧接着，耀眼的雷光骤然坠落——数十米方圆的海面瞬间被雷霆锻压成炽白的镜面，骤然爆碎、蒸发，连一滴雨水都没有放过。
苏芙丽娜却依旧不闪不避，静静地悬停于雷与水交织的牢笼中央。祂身上的白袍翻飞着，如落羽般轻轻摇曳着。
承受了这一发足以夷平小山的攻击，苏芙丽娜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祂那焦黑的皮肉在圣光里翻卷、愈合，发出湿木被火烤裂的噼啪声。
短短零点几秒之间，祂便完全恢复了自己的身躯，速度快得让人绝望。
“啊…哈哈……”
“看来，我的力量又增强了呢～？”
祂低笑着，掌心托起那枚漆黑尖钉。
钉尖中喷薄而出的不是圣光，而是粘稠得近乎液态的信仰之力——它们来自阿尔兹的活尸，来自那些被扭曲成怪物的灵魂。
它们的声音汇成海啸，灌入祂的躯壳，令钉尖的破碎光环一点点收拢、重铸，像一枚正在睁开的神瞳。
曾经属于的天使的力量正在这枚长钉之中凝聚，缓缓转化为苏芙丽娜自己的力量。
“那些海灵的支援根本拖延不了活尸们蚕食这座城市的进程，只是多给了我几息欣赏绝望的时间。”
“结果已经注定…….再怎么的努力都没有意义了……哈哈哈……”
“咔嚓———”
空间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次崩裂，声音钝得像锈铁刮骨，早已没了最初的那种干净利落。
思裴斯自碎裂的空间中跌出，半边身体瞬间被羽翼切断。
即便如此，祂依旧瞪着眼睛，将手中的长剑送进了苏芙丽娜的躯体之中。
面对着这已经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偷袭，苏芙丽娜甚至懒得回头，枪尖反手一挑——
“嗤——！”
银白长枪贯透思裴斯的胸膛，将祂的身躯炸成纷飞的星屑。神性顺着枪身灼烧，将祂的躯干熔成焦黑的残渣。
“看看你现在的模样……多么狼狈啊……”
苏芙丽娜俯身，羽翼收拢如刀，贴近思裴斯那只幽蓝的，破碎的瞳孔。
潮声、雷鸣、风声，此刻都成了背景里遥远的嗡鸣。
思裴斯的视野开始剥落，像被水浸湿的壁画。空间戒指在已经难以凝聚成形的指根碎成齑粉，最后一缕魔晶的蓝光缓缓熄灭。
祂的喉咙里涌出带着粘稠的，宛若流淌着星辰的粘稠物质，发出失真嘈杂的嗓音。
“……还没完。”
祂抬起仅剩的右手，五指并拢成刃，毫不犹豫地插开自己的胸腔。
空间之力无法震碎那柄枪，于是祂选择震碎自己。
“咔嚓！”
剧烈的震颤之后，思裴斯的身躯在剧烈的震荡之下被炸成漫天碎片。
祂那破碎的身躯从半空之中迅速坠落，在剧烈的风暴之中接着崩解成更小的碎片。
“…………”
祂那颗比星辰更加璀璨的的眼瞳被卷进风暴之中，却依旧牢牢地注视着远处的苏芙丽娜。
刹那间，祂的视线径直透过了苏芙丽娜本身，看到了那道位于更加遥远，更加深邃之地的扭曲之物……
“那是……『深渊』？！”
『深渊』向着苏芙丽娜投来了注视！！！
“？！”
思裴斯那原本因缺乏魔力而逐渐变得有些滞塞的思维猛地活跃起来。他体内的灵性直觉正在不断预警着，促使着祂撇开视线。
眼底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思裴斯拼尽全力在半空中迅速凝聚起了自己的身躯。
“轰！”
然而，下一秒，没有给祂接着再生的机会，苏芙丽娜的攻击立刻接踵而至！
“乒！”
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骤然奏响，茉丽丝的身形踏着狂暴的龙卷瞬闪而至，手持那柄原本属于娜塔莎的法杖，挡在了思裴斯的身前。
她那一头蔚蓝色的长发在狂风中狂舞着，遮蔽了她此刻的神情。
“不许过去——”
“轰！”
法杖上炸响了宛若怒涛般的雷声，顿时将苏芙丽娜的身躯震飞出去十几米远。
海面被雷暴犁出一道沟渠，带着海兽尸体的血色潮水顿时倒灌而入。
下一秒，茉丽丝立刻转身向着思裴斯飞去，用风暴裹挟着祂那残破的身躯，迅速潜入深海之中。
“不……！”思裴斯艰难地伸出手，抓住茉丽丝的肩膀，“我们需要阻止苏芙丽娜前往教堂……我们现在还不能撤退！”
“传送阵已经完成了……”茉丽丝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能量……那股带着神性的庞大能量已经开始聚集完毕了。”
“现在，苏芙丽娜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
“……真的吗？”
“真的。”
茉丽丝认真的点了点头，默默地将自己体内的魔力注入思裴斯的体内。
“不……”
“不对……”
思裴斯那只无神的眸子骤然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虚空之中，随即突然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
那是……『深渊』的倒影！
“绝对不能让苏芙丽娜靠近教堂一步！就算传送阵已经完成了也不行！”
突然，思裴斯直起身子，用着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猛地拎起长剑冲出水面，向着空中的苏芙丽娜劈去！
祂那还未完全完全恢复的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祂的关节在这一道猛攻之下骤然扭曲，流出粘稠的液态神性。
“苏芙丽娜！！！你必须停下来！！！”
“嗯？”
苏芙丽娜无谓地挑了挑眉，像是拍死一只蚊子那样随手拍扁了思裴斯的脑袋。
粘稠的幽蓝物质顿时迸溅而出，模糊了思裴斯的视野。
“苏芙丽娜……你难道真的看不见吗？！”
思裴斯拼尽全力地将手中的长剑深深地捅进苏芙丽娜的胸膛之中，试图扼制住祂的行动。
“看见什么？”
“那是『深渊』的注视啊……你看不见吗……？”
思裴斯默默加大了手中的力气，死死地盯着苏芙丽娜那双被掩埋在骨手指缝之中的眼瞳。
“那又如何？”
苏芙丽娜的眼瞳之中冒出了点点深邃的黑色光芒。祂的笑容从嘴角咧到耳根，愈发地狰狞可怖。
“你不明白吗？这就是我想要的啊……思裴斯……”
“感谢你的提醒呢……这下就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步骤了……”
“祂来的比我想象还要快啊……哈哈……”
苏芙丽娜的眼中流出象征着『原罪』的液态欲望，苍白的肌肤之上逐渐浮现出了被深渊侵蚀而出的漆黑裂口。
在那一道道漆黑的裂隙之中，不断有着更加深邃的无形之物从中涌出，汇入祂的四肢百骸，泄漏出无比亵渎的深沉恶意。
“我知道的……想要成神，不仅需要力量……还需要一个『认可』……”
“我无法触及到真神的神位……也无法寻求真神们的认可……”
“但是……你知道吗——”
“『深渊』也是神呢～哈哈……”
苏芙丽娜全身上下的眼睛一同露出嬉笑着的戏谑神情。随后，那些眼瞳齐齐炸开，绽放出更加美丽的紫色花朵。
“啊……我感受到了……”
苏芙丽娜胸前的巨手捏住思裴斯的腰肢，将祂轻而易举地拧成两半，随意地弃置于地。
“那就是……触及到法则之外的存在……”
“喀啦———”
毫无征兆地，苏芙丽娜的脖颈骤然发出折断的清脆响声。两只缠绕着漆黑触须的花枝顶起了祂的头颅，撕裂了祂的皮肤。
那些花枝已经不再是植物，而是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
祂的每一节茎干都密布着不断开合的细小瞳孔，瞳孔里倒映着苏芙丽娜自己苍白的面庞，一瞬又被黏液糊成混沌。
祂的锁骨“咔啦”一声向外翻开，像两扇锈蚀的大门，门后却不是血肉，而是一涡看不见底的污黑脓液。
脓液里浮起一枚枚倒置的十字状星芒，随后缓缓滴落在地，化作一道道微小的、哭号的人面。
祂肋下的皮肤被无形之手抚平，转眼间化作镜面般的瓷釉状骨质。
在那骨质的掩盖之下，游动着无数半透明的脐带，脐带末端系着尚在搏动的圣光核心——每一次搏动，都令祂的羽翼自肩胛骨内翻卷而出。
那些羽翼之上不再是骨手，而是层层叠叠的、被拉长的舌尖，舌面铭刻着不成文的语句，随着每一次呼吸渗出黑色的渊泥。
祂的膝盖反向弯折，关节处爆出雪白的骨刺，骨刺表面镀着一圈细碎的虹光，不断闪耀着刺目的圣光。
下一瞬，触须从内部顶破骨髓，开出血紫色的欧石楠，花蕊里孕着细小的、仍在向上折叠的骨手。
祂的面容像幕布一样被缓缓揭起，露出底下没有五官的扭曲空洞。
那密密麻麻的孔洞边缘镶着一圈金辉，恍若冠冕，却在冠冕内侧垂下湿漉漉的神经节，吊着一颗颗仍在眨眼的眼球。
祂张开嘴，却吐出一段无法辩识的回声——那声音先是在空气里腐烂，接着倒流回祂的喉咙，将声带拧成螺旋。螺旋深处，有另一个更加高亢、更加圣洁、更加亵渎的声线替祂继续祈祷：
“Ph'n■■glui mglw'nafh
Ct■hulh■■■u R'lye■h
wga■■h'nagl fht■■agn.”
每念出一个音节，祂的背脊便拔高一分，直至颈骨完全外露，化作一座滴着星辉与脓液的小丘。
在祂的脚下，自身的阴影被不断拉长、折叠、缝合，最终变成一道匍匐在地、不断蠕动着的黑雾。
苏芙丽娜残存的理智只支撑到了祂看见自己指尖开始分泌细小的、乳白色的液态圣光，之后便彻底消耗殆尽。
祂的眼底露出带着些许迷茫的神情，却在下一秒骤然变成了无法识别的混沌。
“当———”
随着祂眼底最后的一抹清明消失，一道肃穆的钟声奏响，尖钉和圣枪一同倒插进祂的躯体之中，整个世界骤然失声，只剩深渊在祂体内温柔地、永无止境地咀嚼。
至此——真正的神明诞生了。
“…………”
融合了『灾厄』，『原罪』，『圣光』，『深渊』四重力量的神明好奇地扫视着四周，俯瞰着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
苏芙丽娜成功了。
祂打破了人类无法成神的桎梏，证明了祂毕生的追求不是妄谈。
那么……
代价又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