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留存于心中的,满是苦痛的过往

作者:小金同志RC 更新时间:2025/8/23 18:28:53 字数:3903

圣光大教堂最深处的祈祷室内,穹顶高阔,镶嵌着蕴含光能的晶石,将空间映照得宛如白昼,却又流淌着一种不容亵渎的宁静。

空气中弥漫着清香与古老经卷的气息,纯净而浓郁的圣光之力几乎凝成实质,随着祈祷的韵律缓缓波动。

我站在最前方,微微闭着双眼,双手交叠于胸前,感受着身后传来的四道或深沉、或虔诚、或复杂的意念。

教皇塞拉斯·梵恩冕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引领着祷文,三位枢机主教——戒律院的奥古斯特、教诲院的莫里茨、资源院的维伦——以各自独特的音色应和着。

他们的声音在神圣的空间里交织、回荡,与弥漫的圣光产生微妙的共鸣。

我能感觉到我的力量,那源自本源的慈爱之光,正通过这古老的仪式,温和地流入他们的身体,涤荡他们的精神,巩固他们的信念。

这曾是我自愿给予的馈赠,是我在圣光之神沉寂后,为这片土地保留的火种。

终于,漫长的祈祷终于在一句悠长的“愿圣光护佑”中结束。

枢机主教们依次躬身行礼,无声地退出了祈祷室,厚重的镶金木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现在,室内只剩下我和教皇塞拉斯·梵恩。

他转过身,年迈但依旧锐利的眼眸看向我,脸上带着惯常的、慈祥而威严的笑容:“利贝菈塔大人,每一次与您一同祈祷,都让我感觉离神性更近了一步。您的光辉,始终是教会最坚实的基石。”

我微微低下头,光环的光芒也随之轻轻摇曳:“您过誉了,冕下。圣光存在于每个人心中,我只不过传达了祂的意志罢了……”

我停顿了一下,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并不想听,但这已不是我第一次提起。

“冕下,”我的声音轻柔却坚定,“如今教会已然步入正轨。依靠遍布各处的圣光符文尖碑,即便我不在,信徒们的祈祷也能得到回应,伤病也能获得治愈。圣光的恩泽不会断绝。”

教皇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但他没有打断,只是静静地听着。

“因此,我再次恳请您准许我离开。”我抬起头,金色的眼瞳迎上他的目光,“我感知到,在遥远的东方,在那片被称作‘赤砂之土’的广袤荒漠之中,散落着许多贫瘠困苦的国度——‘塔兰苏姆’,‘克鲁玛’,‘烈日之脊’……”

“那里的生灵饱受病痛与干旱的折磨,他们几乎从未感受过圣光的照耀。他们需要帮助,而我……我想去往那里。”

教皇塞拉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长辈般的无奈与担忧:“利贝菈塔大人,您的慈爱之心,世人皆知,我亦深受感动。但是,您要知道,圣城乃至整个教皇国,更需要您的坐镇。”

“尖碑的力量虽然后继有力,但又如何能与您亲身降临的神迹相比?您的存在本身,就是信徒们信心的最大来源。”

他向前一步,语气愈发恳切:“更何况,东方路途遥远,环境恶劣,那些化外之民是否值得您亲自前往?我们完全可以派遣一支宣教团,携带尖碑的力量前去……”

“不一样的,冕下。”

我轻声打断他,摇了摇头。

“宣教团带去的是教会的意志,而我能带去的,是即刻的温暖与治愈。他们需要的不是教条,而是实实在在的救赎。”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类似的对话了。每一次,他都以各种理由挽留——教会的稳定、信徒的期盼、路途的危险……每一次,他的话语都似乎带着什么奇怪的魔力,让我选择了暂时妥协。

但这一次,我心中的去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一种莫名的不安,以及一种强烈的、源于本能的召唤,都在催促着我离开这座日益让我感到无形束缚的圣城。

教皇的眉头微微皱起,他看得出我的决心不同往日。就在这时,祈祷室侧面的阴影中,传来一个轻柔却带着一丝奇异磁性的女声。

“利贝菈塔大人总是如此善良,甚至愿意为了远方的蛮荒之地,舍弃她亲手呵护成长的圣城。这份无私,真令人动容呢。”

一位身着猩红长袍的女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

她的面容美艳却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眼眸是罕见的暗紫色,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是“彼岸花”,一位近年来才迅速崛起、深得教皇信赖的红衣主教,来历神秘,却总能提出一些……行之有效,却让我隐隐感到不适的建议。

教皇塞拉斯看到她,眼神微微一动。

彼岸花走到教皇身侧,目光却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我周身的光辉,直视核心。“只是,冕下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利贝菈塔大人是圣光的象征,您的离去,无疑会极大地削弱教会的力量和威望。”

“如今大陆局势暗流涌动,谁又能保证,不会有宵小之徒,趁我圣光之力‘虚弱’之时,心生妄念呢?”

她刻意加重了“虚弱”二字。

教皇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某根敏感的神经。

我深知塞拉斯·梵恩教皇不愿我离去。我的存在,对他而言远不止是慈爱的象征,更是圣光教会权柄最耀眼的明证,是凝聚亿万信徒信念不容有失的基石。

我的离开,在他眼中无异于抽走这座宏伟神殿最中心的支柱,所带来的动摇与力量的流失,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现实。

近来,那位被称为“彼岸花”的红衣女主教时常出现在他身侧。

她美艳而神秘,猩红色的眼眸深处总藏着难以捉摸的思绪。

我虽不喜揣测人心,却能隐约感觉到,她低声向教皇诉说的某些话语,正悄然滋长着他内心的不安与某种……我无法认同的执念。

他似乎陷入了一种焦灼:若无法以情理留住我的意志,便必须用另一种方式留住我的存在。

当我再次提出离开的请求时,我注意到他垂在圣袍一侧的手下意识地紧握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在抗拒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那一刻,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粘稠的气息极其微弱地从他袍袖间逸散出来,那气息让我本能地感到一丝排斥与不适,仿佛触及了某种与圣光纯粹温暖截然相反的、阴寒而充斥着欲望的东西。

就在室内的气氛陷入一种微妙的僵持时,祈祷室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惊慌的呼喊!

“冕下!冕下!大事不好!”

一名圣殿骑士甚至来不及等待通传,猛地推开大门,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地报告:“禀报冕下!圣城遭遇入侵!一头巨大的金色巨龙强行突破了圣光屏障,现已闯入城内,卫兵们完全无法阻拦!城内现已一片混乱!”

“什么?!”教皇塞拉斯脸色骤变,先是震惊,随即,一抹难以察觉的、近乎庆幸的神色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

他立刻转向我,脸上写满了“沉重”与“无奈”:

“利贝菈塔大人,您也听到了!值此危难之际,圣城更需要您的守护!您怎能此时离开?”

他根本不给我反驳和询问细节的机会,语气变得强硬而迅速:“为了您的安全,也为了稳定人心,恐怕要暂时委屈您一下了。在危机解除之前,请您暂居于圣光尖塔之顶!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挥了挥手,不容置疑地对门口的骑士命令道:“立刻护送利贝菈塔大人前往尖塔!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也不得让大人离开!”

我愣住了,金色的眼瞳中充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冕下?您这是……”

两名全副武装的圣殿骑士已经走上前来,虽然态度恭敬地躬身行礼,但他们的姿态却明确表示这是不容抗拒的命令。

“利贝菈塔大人,请。”

他们的声音恭敬却冰冷。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甚至忘了反抗——不知为何,我竟不知该如何反抗这以“保护”为名的强硬。

我只是茫然地看着教皇塞拉斯。

他看着我的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歉意,但更深处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冰冷。

我被骑士们“护送”着,离开了祈祷室。

在经过“彼岸花”身边时,我似乎看到她唇角那抹笑意加深了,那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光芒。

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通往尖塔的螺旋阶梯上。我抬起头,望向阶梯尽头那扇紧闭的、雕刻着繁复圣纹的大门。

圣光尖塔,这座圣城最高的建筑,原本是用于连接天地、汇聚圣光的神圣之地,此刻却即将成为我的“监牢”。

为什么呢……

我的心,如同坠入冰冷的深潭,一点点下沉,沉入一种连圣光都难以触及的孤寂与寒意之中。

那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心底最深处弥漫开来,冻结了我的思绪。

我为什么……没有想过要反抗呢?

当那两名骑士以“保护”之名,实则强硬地“护送”我离开时,我的身体仿佛自有主张般地选择了顺从。

脚步跟随他们移动,没有一丝迟疑,没有半分挣扎——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早已缠绕在我的意志之上,在我尚未察觉之时,便已悄然收紧。

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盘踞在心头,挥之不去。

那并非明确的记忆,而是一种更深层、更令人战栗的即视感……

一种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眼前的场景,这被迫走向高塔的每一步,教皇眼中那混合着歉意与决绝的复杂目光,甚至彼岸花唇角那抹难以捉摸的笑意……都仿佛是一场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戏剧。

我似乎在……一步步走入一个自己早已预见、并深深恐惧的结局。

每一步都踩在早已注定的轨迹上,分毫不差。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真正发生啊。

明明危机才刚刚降临,教皇的担忧听起来合情合理,我的暂避似乎也是权宜之计。

可为什么……我的灵魂深处却在疯狂地尖啸?

为什么一种难以言喻的、撕裂般的痛楚正隐隐地从心脏最深处蔓延开来,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尖刺已经抵在那里,随时准备刺入?

“不对……”

我猛地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大不敬的、近乎亵渎的念头。

银色的发丝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微弱的真实感。

“我怎么会……我怎么能平白无故地怀疑同为圣光信徒的教皇和主教们呢?”

我近乎急切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仿佛要用力说服那个正在恐惧颤抖的灵魂。

“塞拉斯冕下他……他只是为了保护我,为了保护圣城,为了保护这来之不易的秩序。他的决定是出于责任,是沉重的、不得已的……”

是的,一定是这样。

我努力地、一遍又一遍地试图理解他,试图将他的行为合理化,试图用过往他所展现出的慈祥与睿智来覆盖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冰冷。

“换作是我……站在他的位置上,肩负着整个教会的重担……估计也不会……不能……放任一位天使就这样离开的吧?”

这念头像是一剂温暖的麻药,缓缓注入我混乱的思绪。

它暂时麻痹了那尖锐的疼痛和不安,带来一种扭曲的、自我安慰式的释然。

看,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

哈哈……太好了,一定是这样的。

一切都是为了更大的善。

我的不适,我的恐惧,或许只是因为我太过敏感,太过任性了。

我努力抓住这丝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紧紧抱在胸前,试图用它来抵御那周身弥漫的、越来越浓重的冰冷与即将降临的黑暗。

“不……”

我咬着牙捂着自己的脸,死死抑制着内心深处的那抹痛楚。

啊………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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