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入肚,不一会儿,阿虎的身躯渐渐停止了发颤,气色也逐渐好转。
阿冰观察着他的脸色变化,道:“看来解药是对的。”
“我已是百口莫辩,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处决我?”
阿虎眼中藏着战意,死之前他想和阿冰一战,虽然他知道自己接不住那惊世骇俗的一剑,但死在阿冰的剑下也算是种体面的死法。
阿冰面色平静,“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阿虎不再磨叽,撕开布衣领口,触目惊心的伤口顿时暴露在阿冰和霜叶茗眼前。
发黑的伤口一片溃烂,紫黑色的毒素以伤口为中心向周围扩散,若非阿虎天生神力,抵抗力异于常人,早已毒发身亡。
阿冰盯着阿虎的眼睛:
“组织里有唐门的百解药,可解唐门的秘毒之外的一切唐毒,找后勤组申报就能取,你为何不去取?”
阿虎低下了头,拳头握得很紧:“我不想让宗主对我更加失望!”
阿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理解阿虎现在的心情。
没完成任务就算了,还被任务目标阴了一把。
宗主若是知道了,不会发脾气,也不会罚阿虎什么,但他会对阿虎露出极其失望的表情,然后一一指出阿虎为什么会失败,从侧面表现出阿虎的没用。
有时候,精神上的折磨比肉体更为残酷,对于阿虎而言,看到宗主脸上的失望,或许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阿冰接着问:“你中的那枚毒镖,可有保存?”
阿虎道,“没,我当场拔出来还给了那个臭小子,可惜他有解药,要不然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飞镖是何形状,大小如何?”
阿虎回忆了下,道:“就是普普通通的十字梅花镖,大小和市面上卖的相差不大,若非毒性实在厉害,不然我根本想不到那是唐门暗器。”
阿冰似是突然想到什么,瞳孔骤缩,手往袖口一勾,双指夹出一枚雪花形状的飞镖。
“你对这枚飞镖,有无印象?”
阿虎挠了挠头,“没见过,这枚飞镖怎么了?”
阿冰将雪花镖收入衣袖,“没什么,你走吧。”
阿虎有些发懵,愣了几秒道:“你是要我自行了断,还是说,这里已经没我什么事了?”
“没你的事了。”
阿虎露出了颇为感激的神色,双膝跪地,重重磕了一个头,而后起身抱拳道:“多谢!”
稳而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霜叶茗目送阿虎的背影远去,直至消失后,不解道:“你就这么放他走了?”
阿冰道,“不是他。”
霜叶茗更为不解,“整个组织里符合线索的只有阿虎一人,不是阿虎,还能是谁?”
阿冰望向一片漆黑的殿门外,眸子幽深,“我可能已经知道是谁了。”
霜叶茗眼皮一跳,问:“是谁?”
“随我来。”
阿冰迈出步子。
……
天宵宗后山。
树林里,栖息着成群结队的猴子,猴子们原本在鼾睡,现在被一阵脚步声惊醒。
屁股最红的公猴睁开眼,发出烦躁的吱叫声,它借着月光,看到了两个入侵者。
驱赶入侵者这种事情,身为猴王自是当仁不让,它随手抓来一个猕猴桃,对走在最前面的黑衣男子使力抛去。
黑衣男子目不斜视,轻轻甩手,半空中的猕猴桃被切成两半,一枚飞镖破桃而出,紧接着,猴王便从树上掉了下去,胸口上插着飞镖。
猴王倒了,猴群惊叫着四处逃窜。
阿冰控制了力道,所以猴王没死,在树下疯狂抽搐。
霜叶茗跟随阿冰走上前,俯视着抽搐幅度渐渐衰弱的猴王,笑道:“别告诉我,嫌疑人就是这只猴子。”
阿冰没说话,摁住猴王的脑袋将之提在半空,猴王中镖的胸口正在迅速发紫发黑。
阿冰给猴王喂了一粒阿虎刚才吃的解药,毒素依旧没有停止蔓延,十多个呼吸后,猴王停止了抽搐,也没了呼吸。
“这枚雪花镖,有没有让你想起什么?”
霜叶茗看着插在猴王胸口上的雪花镖,想了想道:“这好像是我们之前调查密室时候发现的毒镖。”
“对,猴子身上的雪花镖是我从机关密道里拿出来的,本该有十枚,但少了一枚,就是说,嫌疑人中的是雪花镖。”
阿冰道:
“梅花镖是唐门暗器,用唐门的百解药可解其毒,阿虎和这只猴子都中了毒镖,但百解药却对身中雪花镖的猴子不起效用,因此,可以确定阿虎中的就是梅花镖,而非雪花镖,所以嫌疑人不是阿虎。”
“嗯嗯……”霜叶茗很是佩服的点头道:“阿冰,你真厉害,原本我觉得证据确凿,嫌疑人是阿虎无疑,但听你这么一说,我便觉得是我冤枉了阿虎。”
你真厉害。
这一次,阿冰倒是没听出藏在这四个字中的戏谑之意。
“走吧,真正的嫌疑人就在悬崖边沿等着我们。”
阿冰随手扔掉被毒死的猴王,往远处的悬崖走去。
说实话,直到目前为止,阿冰都还没找到足够的线索,证明谁是真正的嫌疑人。
所以,他只能凭借直觉,诱导真正的嫌疑人出现。
阿冰和霜叶茗在皎洁的月光下漫步。
“好美的月色……我时常独自一人在空无一人的夜里散步,想着如果有朝一日自己可以和喜欢的男人在月光下手牵着手一起散步,那该是一件多么浪漫的事。”
阿冰没说话。
霜叶茗偷看着阿冰的侧颜,“阿冰,你有没有喜欢的女人?”
阿冰还是没说话。
霜叶茗以为阿冰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转而说起了正事:“话说,嫌疑人真的有在悬崖边上等着我们吗?我怎么没看过有人?”
“阿冰,你怎么不说话?”
阿冰始终没有回应,自顾自走着。
片刻后。
他在悬崖边上驻足。
夜风轻吹,碎石滚落,他的脚底便是万丈高崖。
阿冰背对着霜叶茗,俯瞰整个天宵宗,声音轻缓:“这是我和宗主最初相遇的地方。”
这次轮到霜叶茗闭口无言了,她站到阿冰身边,陪他吹着夜风,静静倾听着。
“没遇到宗主之前,我在养父养母家干活,因为不干活就没有东西吃,所以天没亮就得去干活了,那时太阳没出来,很适合种地。”
“中午太阳火辣,我就背着箩筐上山砍柴,菜药草,山上树荫多,倒不至于很热。”
“晚上回到家就要做刺绣的活儿,每天只能睡五个小时,生活虽然艰苦了点却也很充实,这样的生活从我五岁起持续到八岁。”
“八岁那年,我上山菜草药,碰到了一只熊,被熊堵在一个窄小洞口里,这只熊在洞口守了我三天三夜,依旧没有一丝要走的迹象,幸好山洞里有滴水,不然我绝对撑不到有人来救我。”
“救我的人是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她用食物引走了熊,之后钻进洞口拉着我的手说快走快走,从那时起,我的命就是她的了。”
“茶语,这个名字你一定不陌生,因为她就是宗主的女儿,宗主说想要待在茶语身边,想要保护好茶语,就得把命交给他,所以我很干脆的把命交了出去。”
说完自己的故事,阿冰看了霜叶茗一眼,问:
“你呢?你和宗主最初的相遇是 在什么地方?又为什么把命交给他?”
霜叶茗冷不丁的道:“在妓院。”
阿冰没说话,他相信宗主。
霜叶茗问:“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你想让我说什么?”
霜叶茗道:“宗主有没有碰过我之类的。”
“宗主有他的底线。”
“我那时虽然只是个小女孩,但也很漂亮了,你就这么相信宗主?”
阿冰不语。
宗主没可能做这种事,因为他有个羞耻的秘密,这个秘密除了宗主本人,就只有阿冰知道。
宗主一直很想要个儿子,但这么多年来,为什么只有茶语这么一个女儿?
霜叶茗叹了口气,“果然吓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