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啊!救命啊!”灯光无法企及的角落里,传来慌张又凄厉的喊叫,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但即便使劲浑身解数,竭尽全力,一切的希望依然落空,仿佛陷入无边黑夜,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那人终于放弃了似的,再未发出一丝声响,沐浴前夜的冷风打着寒战,瑟缩而蜷曲起来。
他在等救护车。
他压根不认识怀里的女孩,当他赶到现场,只见她瘫倒在地,意识涣散,半个身子都被血浸透,无论怎么呼喊也没有回应。血液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幅恐怖的画卷,如同色彩的残酷拼图,将她的脆弱身躯染成一片鲜红。这一幕让他内心不禁颤抖,心如刀绞。这是他交给院方的说辞。
他滔滔不绝的模样看来是如此自信,以至于院方也不得不选择暂时相信,毕竟医院的责任在于救死扶伤,刨根问底,抽丝剥茧寻求真相,这不是他们该做的事。
他没有过多逗留,而是将病人交给家属,接着就匆匆离去。双方的一面之缘如此短暂,乃至家属对他的印象模糊而破碎,拼凑起来大致是几个关键词:高大,结实,邋遢,胡子拉碴,一头长卷发,看起来像几天没洗,油的发亮。
他行色太匆匆,似乎很害怕别人知晓他的存在,因此走得急促,连脚步声听上去都杂乱无章,简直是奔跑着离去。若非他亲自打电话叫来救护车,家属们恐怕早已心生疑虑,然而,他们马上便要后悔莫及。
警车几乎是前后脚赶到,红蓝色的指示灯交替闪烁,一路上鸣笛不断,刺耳的声音令路人避之不及。他们于五分钟前收到报案,报案人称发生一起故意伤害案件。
两位警察操着流利的方言快步上前,一位开始盘问,一位从旁辅助。首先是事发地点,案发点位于受害者回家的小路上,由于受害者家住别墅区,地处市郊,监控设施普及率不高,又刚好绿化茂盛视野盲区众多。诸多条件叠加,偏偏挑了个监控疏漏,人烟稀少,无天无地之所,不能不使人怀疑其作案动机。
“绝对是预谋作案!”高个子警察斩钉截铁做出判断,确实种种迹象均指向该结论。
“我感觉也是。”矮个子应声符合,“那么犯罪嫌疑人呢?我们现在缺少信息,缺少监控,缺少目击证人,能够指望的只有受害者自身的证词。”
“但是受害者昏迷不醒。”
“没办法,信息中断了,我们恐怕得再等等,今晚就先这样吧,这是我的电话,如果受害人清醒了请务必转告。”矮个子向家属递上名片。
“那个……警察同志,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旁边西装革履的男人弱弱开口。
“没事,您说……您是……孩子的父亲?”
“是的……我是她爸爸,呃……其实……”“爸爸”欲言又止,眼神飘忽不定,讲话吞吞吐吐。
高个警察看出端倪:“先生,您想说什么?”
“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那孩子平时乖巧懂事,和同学老师相处都很好,性格也很好,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爸爸犹豫许久才说出这番话,语气颇为沉重,“其实,我不晓得合不合适,刚才那位,就是送我家孩子上救护车的那位,明知道他是救命恩人,但是……唉……怀疑别人总归是不合适的……”
高个子警察立刻心领神会,他是在担心自己的女儿。虽说小姑娘暂无生命之忧,但毕竟是在自家附近遭遇不测,而且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哪个父母不紧张?他耐着性子安抚,“您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尽快找到那个男人,这件事我们一定追查到底。”
“谢谢您,警官。”爸爸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此时徐家人已经陆陆续续闻讯赶来,应母徐氏焦急得满脸通红,一看见女儿躺在病床上不省人事,就差点崩溃。
她的女儿,那个乖巧懂事,从小就特别听她的话,从没跟她争吵顶嘴,她的宝贝疙瘩……现在却躺在冰冷的手术室里,毫无反应……她的女儿,她的宝贝疙瘩……她哭的悲痛欲绝,凄凉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
爸爸心情亦十分低落,可是看着妻子伤心难过的表情,还是努力强装镇定:“医生怎么说?”
医生推开门走了出来,面色凝重,声音低沉:“患者失血过多,失去意识,需要大量输血保持体征。你们是患者家属对吗?”
应母哽咽道:“我,我……我是小泠的妈妈,我……我愿意给小泠提供血液。”
医生扶额叹息:“女士您先冷静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出来只是向家属告知一下患者情况,医院血库完全充足,关于这点您根本不用劳神费心。”
闻言,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能稍稍松懈,尤其是焦急万分的应母。她抹去眼泪,颤抖着问:“那……那小泠现在安全了吗?”
“这正是我想要说的,患者的伤口几乎已经完全愈合,此等速度纵然我从医多年,依本人经历也是前所未见。而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她的身体正以一种极为特殊的方式恢复着,乃至一点伤疤都没留下。”
应母瞪大了眼睛,眼神中满是疑惑:“特殊的方式?您能具体解释一下吗?”
“具体方式嘛,这个说来难以形容,还望恕我见识浅薄,我也是一知半解而已。总之,患者体内的免疫系统正自主修补她的伤口,促进肌肉细胞新陈代谢;或者说,她体内有股奇怪的能量,正帮助她恢复健康,抑制伤势恶化,这些都有可能。但很遗憾我暂时还搞不清楚更深层次原因,也无法判断这种高速修复的副作用。”医生简单概括一遍,随即摇头苦笑,“这样说或许很残忍,但事实上,昏迷……也许是最坏的结果。”
应母捂着嘴巴,惊愕之情溢于言表,似是震撼又似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