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第一位替死鬼,让我们大声呼喊他的名号。”Dm慷慨激昂,仿佛颁奖现场,他颔首示意,以便让角落也看的真切,“金木研!”
应如是感到耳根隐隐作痛,主持人嗓门太大了,简直像是扩音喇叭直对着脑门呐喊,那声音震人心弦,震慑灵魂,如果手边能给她一副胶带,她定会往人嘴上缠个里三圈外三圈。
“请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不必吝啬,不必犹豫,竭尽你最恶毒的诅咒吧!临刑前我允你一分钟时间,好好利用这一分钟,用它将仇人的模样狠狠刻画于心底,生前播种仇恨,死后化身厉鬼,这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主持人言辞犀利,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堪受辱之人已经缩起脑袋,应如是亦然瑟瑟发抖,她身前一丈就坐着那个可怜虫,或者说趴着,他仍不改苦色,嘴唇嗫嚅,全身瘫软,气息微弱。这样的他还能有余力诅咒吗?与其说他要诅咒他人,不如说他才是受诅咒的正主。完全无法将他与人类联系在一起,整个后背筋肉虬结,青筋暴起,整整比先前壮了一圈有余,似蛇似蔓的异肢攀附而上,越过头颅化作利剑,化作爪牙。应如是慌了神,连连念了几串“菩萨”“佛祖”“耶稣”“阿门”之类的词语,可还没念及求神拜佛祈求保佑那一段,就怔怔瞧见寒芒闪烁。
“噗嗤……”
应如是心生惊惧,后背一凉,来不及做准备,只听得一声闷响传来,血花迸溅。她完全无法忽视那伤口,足有碗口大小,狰狞可怖,皮肉翻卷,露出森白的骨茬子,鲜血从那裂口涌出,流入衣襟内,染红衣衫,又滴落到桌板上,沿着丝丝纹理滚动,流淌,慢慢朝着她翻涌而来。她再也坐不住了,直像见了鬼似的逃开,唯恐避之不及。
可她无法再后退了,她感到腰腹被什么东西抵着,尖锐而冰冷的触感透过神经传达至大脑,她不得不稍微冷静下了,她很清楚那是个什么东西。
“首先是活着,其次是要好好活着。”
应如是此般默念,接着端回椅子坐稳,小腿仍然微微发颤,不过无关大碍,这点程度她必须要撑住。
“哈哈哈,各位不必惊慌,死亡有时也是一种解脱,万物皆有其轮回,他只是离开的稍微早了一点。”主持人放声大笑,可是受其感染,幸存的人们却越发气氛低沉,第一位死者已经奔赴黄泉,第二第三位又将花落谁家呢?
谁也没有说话,现在最令人遗憾的事情,不若是斯者已逝,他甚至没能发表遗言,他的身份及信息,皆若埃尘随风而散。应如是真想扯下故作神秘的兜帽,狠狠揍那混账一顿,什么鬼裁判,比黑哨还黑,就差把为所欲为写在脸上了。
纵有万般怒火,也得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弱者是不配与强者讲道理的。
“既然他如此痛苦,那我岂能袖手旁观?还好我大发慈悲,趁早替他了结。”主持人摇头叹息,轻飘飘地陈述,不知是解释,亦或是讥讽,“那么请各位按顺序发表一下观点,就从死者的左手边开始吧。”
没有更多时间悼念,也许本就没人悼念,谁都不是瞎子,谁也都目睹死者的异常之处,
这里压根没人认他为同类,因此才出现一边倒的可悲结果。
如果非要死,那就让那个异类去死好了。究竟有几人咬牙切齿,有几人随大流而受裹挟,又有几人深思熟虑才出此判断?
“我不想让这怪物活着。”
“附议。”
“死的好。”
……
尽是些没用的废话!
“现在开始第二轮,天黑……请闭眼……狼人请睁眼……”
所谓天黑,即为物理意义上之天黑,怪物们天黑捂灭蜡烛,天亮点燃蜡烛,原始但有效。黑夜里,狼人趁着月色悄声行动,应如是竖起耳朵聆听,终究没捕获一丝风吹草动,捕风捉影之事非行家不可得,她总觉得在大厅里,在桌缘座椅后,在惨白的天花板下,在长夜的拥抱中,有双双眼睛掠过自己,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却似寒气流转,虫豸蠕行,肌肤不由得收紧,汗毛矗立。
这感受令人坐如针毡,如芒在背,她真希望降低存在感,甚至藏起来。
“预言家请睁眼……女巫请睁眼……”主持人一遍遍吟诵着台词,语调清冷,肃穆,诡谲如念祭文,再跳一段大神,任谁来也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邪教现场。
当火焰重燃,火光冉冉,光明不能带来希望,反则为生者招来审判,午时已到,判官高坐厅堂之上,第二份审判书如约而至,宣告着生死定局:“天亮请睁眼,昨晚被杀害的人是……摄影师!”
“摄影师”是第二位倒霉蛋的名讳!
“草!我要死了?我怎么可能命丧于此!狼人是哪几个给我滚出来!敢害人就出来对峙啊,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粗糙暴躁的怒吼响彻楼层,“摄影师”立刻蹦了起来,一股脑踩到桌面上,齿牙交错,面目狰狞,眉毛和鼻子全都挤作一团,表情扭曲完全丧失了人样。现在他也不再像人类了,那模样,称作野兽应该更显贴切。
“是你吗!”
“是不是你!”
“野兽”还需蛮力制服,蹦哒了一会儿就迅速被更强大的存在按倒,服侍他的“武士”似有千斤巨力,捏住其头颅看起来比捏小鸡还要轻松。难以想象这是正常生物的力量,应如是绝不想体验其沉重。
“疼疼疼!”
“遗言时间结束,行刑!”法官也不愿再添多辞。
应如是不忍心继续看下去了,别过脑袋皱着眉头,顺手把耳朵也给捂上,从第二个开始,她只希望少看些残忍恐怖的画面,心脏砰砰直跳片刻不曾停歇,身心的疲惫更胜一场八百米长跑。
受害者发出几声哀嚎,接着就没了任何响动。干脆的,利落的,迅速的,不带任何挣扎,便陷入无边永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