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珍珠帘逛下来可真是吃了大亏,宁念暗自肉疼,心中都打算好了,等自己回了宗门,定要向顾灵芝学习,向师娘卖卖乖,好讨点灵石在手,才能抚平今日自己心灵上受的伤害。
傍晚时分,这街道还是熙攘,又是到了饭点,许多吃食小摊都自觉在路边支了起来。
这城镇倚靠玉剑门而建,硬要说也不处于大楚管辖,算是玉剑门和楚朝领土的一片缓冲区,享有较高的自治权利。又和那西域国家互通有无,往来贸易不绝,吃食自然也是种类繁多。宁念细细看去,路边小摊内有中土人士爱吃的米面包子,也有那西域人爱吃的胡饼和烤馕。
听着耳边小贩热闹的叫卖,宁念彷徨间也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自从那日在广场上被师娘收入了门派后,整日只顾安心修炼,自己竟是再也没有体验过这种平凡庸碌的生活了。
宁念也有点馋了,当下就近寻了家路边的小吃车摊。
“店家,这糍糕怎么卖?”
那卖糍糕的是个老妪,见到如此俊秀的公子来买自己的糍糕,也是欣喜:
“公子,小碗三文大碗五文,都是自家早上现打的糍米团团,甜的很。”
宁念出身乡下,哪里尝过这糍米做的糕点,也要了一碗小的准备尝尝鲜。
这糍糕滋味当真不错,清甜弹牙,吃着别有一番风味,宁念几口就吃下了肚,心想着阿孃最爱吃这些,有机会也要带点回去给沐夫人尝尝才好。
付钱时候可是犯了难,宁念只得请了自己山胆出来,斜着剑锋轻轻在那块脂金上蹭了两下,剐了点金屑下来递到了那老妪手中:
“这些够了么?”
“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太多了,太多了,”那老妪捏着那点金屑也惶恐,连忙又盛了碗糍糕塞到了宁念手中:“公子收下吧,这是送的,这是送的。”
宁念手中盛糍糕的碗还没接稳,就看着街道另一头乌泱泱的逃来了一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一边跑一边焦声叫喊着:
“官爷来了!官爷来了!”
这街道本就狭窄,周边摊贩也多,猛的涌入了这么多人,自然是万分拥挤,人群跑动之处,有些体质较弱的老弱妇孺都被裹挟了进去,惨遭踩踏,状况好不凄惨。
那摆摊的老妪见了,碗都顾不上要了,急忙牵着自己的车摊就想逃开。
此间地界毕竟还算玉剑门周边,宁念哪有不管的道理,立马一把拉住了那老妪:
“店家,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老妪急着逃难,语气更是焦急:
“公子快些放开我,这些官爷每季度都要来个三两回的,每次只管策马在这街上横冲直撞,谁被马蹄踩到就只能自认倒霉了,我这一把老骨哪经得起这般蹉跎,公子快松开手吧。”
宁念听得心惊,就算此间地界不受那楚朝管辖,可百姓都是那楚国居民,这群官兵真能如此草菅人命?
宁念目力惊人,打眼望去,那街道另一端,真有一队黑甲士兵骑着快马极速赶来。
那领头的黑甲官兵身御玄色高马,当真目中无人。横冲直撞的,路边不相干的摊位都被他踩了个稀巴烂,见到人竟是也不避,只管驱着马硬撵过去,完全不管百姓死活。
宁念看得心中火起,这城镇也算玉剑门和那楚朝的缓冲地带,说是半个玉剑门辖土也不为过,自己怎能坐视不管。当即站在道路中央,手中揽了自己的山胆,死死盯着那打头的黑甲官兵向自己冲来。
这群黑甲重军乃是楚朝“背嵬军”,专司朝中重要秘物押送运输一职,个个配合娴熟,身经百战。
那御马领头的黑甲壮汉更是刚愎自用,极爱表现,远远就看着有个少年不躲也不闪,直愣愣的挡在了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心头荒唐之下,嘴角都扯出了血腥的笑容。自己座下这匹玄马乃是西域进贡宝马后代,一夜可行百里不需供给,端的是膘肥体壮。这瘦弱少年实在胆大包天,竟敢挡路拦截,估计只消自己这玄马一蹄下去,这少年当场就血肉模糊了。
这领头的黑甲汉子打定了主意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上一课,当即双腿用力,重重点了几下脚掌马刺。那玄马腹部吃痛下,更加迅猛的奔向了宁念。
宁念不闪也不避,只在路中支了个地阶拳法“奔雷”的起手式,手肘斜向上探出,遥遥对准了那玄马马首的方向。
这领头官兵看见宁念动作,心头一阵哑然失笑,心道这少年只怕是武侠话本看多了,实在是荒唐。
那玄马依着领头官兵心意极速前行,几息之间已逼到了近点,马鬃如风,猛然势大力沉的撞上了宁念的手肘。
兀一接触,那玄马只管悲鸣嘶吼了一声,马头瞬间已爆成了烂肉似的模样,前蹄吃力下,直直插入了泥土路中,前腿发达的筋肉霎时寸寸绽开,露出了白花花的马骨。
这官兵这才心道不妙,这少年哪里是话本看多了,分明是个修士,只觉自己好似撞上了一堵几丈厚的凝浇高墙!再想应变时已经晚了,玄马后腿已条件反射般的扬起,径直将那马背上的黑甲官兵竖着扫飞了出去。
玄马濒死,自是力沉,竟是让这领头的黑甲汉子径直飞了数十丈出去。再落地时,已口吐鲜血,胸前厚厚的漆黑甲胄都被血液染成了灰红。
同行背嵬军看到同袍受难,虽然也俱心惊,心知这少年实力实在惊人,但军人天性还是占了上风,立刻驱马两两一组,将宁念堵了个水泄不通。
宁念施了个法诀,清理了身上的血污,也从黑布中缓缓剥出自己的山胆,挽了个剑招准备应战。
那群背嵬军面面相觑,自己这群人若是配合得当,击杀个炼气中期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现在不知面前少年具体是何修为,实在不敢动手。
气氛顿时凝固了,两方人马正僵持着,就见有位身形高大的黑甲男子主动从背嵬军马群中拍马走出,宁念看他头顶玄甲上一撮白翎,显然等级要比其他人高一些。
那头顶白翎男子自然是这队背嵬军的队长,男子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了眼前俊秀少年挽的剑招是那玉剑门绝学“玉剑九式”。当下已对宁念身份有了推断,急忙打着圆场:
“哎呀,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小友莫怪我这兄弟冲撞,我们这趟也是受朝廷之托,来给玉剑门押送货物来了。”
周围背嵬军听了,都放下了手中兵器,宁念却不敢收剑,还将山胆牢牢握在手中,狐疑道:
“送什么货物?”
那白翎男子指了指队伍后端被朱漆烧封着的长箱,讪笑着:
“小友真是折煞我了,我人微言轻,哪敢对朝廷要物加以窥视,自然也不清楚送的是何物。小友若是怀疑,不妨一同前行,倒时便知我有没有说谎了。”
看这白翎男子说的诚恳,反正是要送回宗门的货物,自己一同押镖也不是不行,宁念点了点头:
“那便走吧,只是这一路上可决计不许再冲撞百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