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倾本就喝了不少的酒,脚下无根,趔趄两步直接栽坐在了地上。
周围的镖师们见此情景纷纷将目光投向了陈大虎,有些脾气暴躁的现在更是已经拿起了身旁的刀剑,似乎是要将这个敢于冒犯统领的陈大虎碎尸万段。
面对这些气势汹汹的镖师,陈大虎却丝毫不惧。
墨倾面带微笑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并对那群镖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无事。
这群镖师见状,再次纷纷落座,并开始饮酒作乐。
墨倾从地上爬了起来,并对陈大虎笑着说道:“大虎,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听到墨倾的话,陈大虎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不辛苦,我不过是在帮你照顾清远县的生意而已,有哪比得上你在这里饮酒作乐来的辛苦?”
听到陈大虎的这句阴阳怪气,墨倾顿觉内心苦涩。
他原以为兄弟见面应该不会闹得如此之僵,却没想到陈大虎竟然不理解自己的良苦用心。
可即便如此,他仍未在表面上表现出任何的心酸与不满。
听到陈大虎这阴阳怪气的语句,墨倾脸上笑容更盛:“清远县的生意不过是小打小闹,只和那些小小的商贩做生意,我们又能赚得了多少钱?”
“依我看来,与其做一个老实本分的商人,还不如在此啸聚山林,做些没本的生意,这样不仅能够大口喝酒,大块吃肉,而且还能无本万利,岂不快哉!”
墨倾作势要去拍陈大虎的肩膀,可却被陈大虎闪身直接躲了过去:“墨倾,我问你,孟良辰真的是你杀的吗?”
此时此刻,陈大虎终于问出了憋在他心里的话。
“人是不是我杀的,现在还重要吗?”
“现在最重要的是整个登州上下的所有人都已经认定孟良辰是我杀的,三人市虎,众口铄金,大虎,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那你就应该去想办法为自己开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沉沦,你在这里落草为寇真的快乐吗?还是你只打算借用这样的方式保全自身?”
“兄弟,登州府的官兵现在已经包围了整个翠屏山,难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下面的消息吗?”
“现在只要我敢下山,那他们就会用乱箭将我射成筛子,我能从天牢里逃出来,全都仰仗着这些兄弟帮忙。”
“我的这条命不是我自己的,同时也是他们的,我要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那我岂不是对不起他们?”
“可是你就像现在这样落草为寇,难道你就对得起我们吗?”
“我在登州为你打理生意,兢兢业业,你知不知道孟良辰和我是什么关系?他是我表姐夫!”
“我不仅要帮你打理生意,而且还要担上与你同流合污的骂名。”
“容娘之前一直记挂着你的安危,孟良辰是遗体进城的那天她受惊过度,直接病倒了,现在是春花一直在照顾着她。”
“墨倾,如果你还有良心,如果你还知道我们为你付出的这些,那你就不该继续沉沦下去,现在王寿章大人已经重返登州,你这件事情虽然已经铸成铁案,不过只要咱们能够运,那你就还有翻身的机会,依照你和王大人的交情,他是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说到此处,陈大虎已经红了眼眶:“我陈大虎能有今天,全靠你陈铎的提携,要是没有你,恐怕我现在都还是那个清远县内的苦力,甚至连老娘都养不活。”
“是你让我养活了老娘,让我找到了老婆,也是你教我酿酒,让我能在他孟良辰面前抬起头来做人。”
“墨大郎,我姓陈的一辈子记着你的好,这件事情要是真翻不了供,到时我替你上法场,我替你挨那一刀!”
“但是现在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就这么放弃了,王大人重返原籍,代掌登州一切事务,这是咱们眼下翻盘的唯一机会。”
“只要你不放弃,我陈大虎愿意散尽家财救你一命,可如果你想放弃,那咱们的兄弟感情就在今天到此为止,我会回去告诉容娘,就说你早已经在当日劫狱时被射杀,容娘要是改家,我会将你墨家所有的家产全都给她,她要是不愿意改嫁,要为你守上一辈子,那我也会让春花多多照顾她。”
“总之如果你真想落草为寇,那咱们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我们跟你丢不起这个人!”
陈大虎这话说的绝绝,同时也让墨倾大受感动。
他的前身虽然和陈大虎是十几年的好朋友,可是在他看来,陈大虎不过只是一个莽夫,一个市井小民。
陈大虎固然孝顺,可是在之前的墨倾的眼里,陈大虎却始终难成大器。
他性格偏执,耿直,不懂迎合别人,可以说完全不是一块做生意的料。
相较于常常往返于中原与辽邦的姚二狗和身兼西夏皇商之职的李道龙,陈大虎简直就是一个不可救药的庸才。
可现在就是这个庸才,却能站在墨倾的面前,说出替他上法场的豪言壮语。
听了陈大虎的这番话,墨倾大受感动。
就连之前对陈道虎怒目相向的那群镖师,此时也都纷纷站起身来,并对陈大虎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邢玉森猛的从上方的交椅上站起身来,他迈步来到陈大虎的面前,并笑着对其说道:“老弟,你这兄弟,果然不错!”
“那当然了,要不然我会放心将他放到山上吗!”
眼前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陈大虎不由得有些发懵。
他看着围在身边的一众镖师,眼中闪过了一丝惊疑的神情。
邢玉森迈步来到陈大虎的面前,笑着对其说道:“大虎兄弟,其实我们刚才是在试探你呢,我之前已经有过一次落草为寇的经历,现在好不容易才受到朝廷的谅解,又怎么会重蹈覆辙,再度落草?”
闻听此言,陈大虎有些茫然的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什么又上了翠屏山?”
“当然是因为我们已经无处可去了,你别看到黄奎安现在已经卸职,可是他在卸去职务之前却派出官兵包围住了我们翠屏山。”
“现在清远县是回不去了,镇远镖局恐怕也已经被官兵层层监视,我们一旦露面,那必然会招致官府的打击。”
“我思来想去,感觉唯一的去路也就是这翠屏山,不过倾兄弟放不下清远县的生意和老婆,所以我们才故意唱了这出戏,想要试探一下你的心意。”
闻听此言,陈大虎不禁眉头微蹙:“难道你们就不怕我不来吗?”
“我们之前已经知道了黄奎安派人到清远,并让陈翠萍去接回孟良辰遗体的事情,我们知道这件事情一旦败露,你必然会亲自找到翠屏山来,你要是不来,那可就辜负了倾兄弟对你的一番信任!”
闻听此言,陈大虎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高兴的并不是墨倾对自己的这番信任,而是墨倾并未真的落草为寇,并没有偏离正道。
他迈步上前,一拳砸在了墨倾的胸口:“你这家伙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落草为寇了,这次还准备上山与你绝交呢!”
“我要真的落了草,那就不会派人带你上山了,你以为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还会有脸面面对你吗?”
墨倾朝后退了两步,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的神情。
陈大虎感觉到了异样,于是连忙对墨倾追问道:“墨大郎,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只是之前受了些小伤!”
“什么大伤小伤的,和我就不要废话了,赶快让我看看伤在哪里了!”
墨倾本不想让陈大虎看自己的伤口,可是奈何陈大虎性格执拗,非看不可,最终墨倾也只能撩起了自己的裤腿,将那处箭伤暴露在了陈大虎的面前。
看着那已经腐烂到骨头的伤口,陈大虎顿时嘴角一抽。
“这是怎么搞的?难道是之前……”
“没错,就是之前越狱时被人射伤的,那箭上有毒,我自从受了伤后,伤口便一直没有愈合,最近这两天我用了些其他的药物,才总算将这腐烂的趋势止住。”
“你回去之后千万不要把我的情况告诉容娘,免得她为我担心!”
哪怕到了此时,墨倾仍在关心远在清远县的容娘。
而听了墨倾的话后,陈大虎也无奈叹了口气:“之前我表姐接回了孟良辰的尸体,她认定人是你杀的,于是便将棺椁带到你家门口大闹了一番。”
“容娘本就胆小,受到这件事情的刺激之后更是呕血不止,幸亏有春花在一旁照顾,这才总算保住了一条性命。”
闻听此言,墨倾不禁嘴角一抽,同时脸上也犯过了一丝心疼的神情。
他甚至有种现在就想冲回清远县的想法,但是这个想法才刚一萌芽,便又被他彻底掐死了。
他现在一旦回了清远,那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到时他不仅会害了自己,甚至还可能会害了孟良辰等人。
正所谓小不忍而乱大谋,既然陈大虎对他并无二心,那他就要借此机会在外面运作一番。
如果能够卸去头上的罪责,那自然是最好,如果无法卸去罪责,那也要想办法离开这翠屏山,绝不能一直被困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