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这年轻的大夫可能会将他的行踪直接透露给官府,却没想到对方在听完他的话后只是摇了摇头:“我和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要害你?”
“既然你不想举报,那为何又要刨根问底?”
“我后院住着一位客人,他也是因你之事而沦落至此,你要翻案,或许还需要他的帮助才行!”
经对方一番提点,墨倾突然想起了之前曾舍命救他的左道安。
“左大人也在你这?”
“没错,而且他就在后院!”
墨倾不疑有他,起身便直奔后院而去。
他才刚来到后院。便见一道清瘦的身影正坐在院中包扎伤口。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时,左道安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李大夫,我不是已经和你说过了吗,这点小伤并不碍事,你不需要频频来此观望,免得打扰到你休息!”
一看到这道身影,墨倾在脸上便立刻浮起了一丝笑容:“左大人,你还记得我吗?”
“谁?”
听到来人的声音不是李茂凡,左道安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几分戒备。
他猛的转头看向身后,便见墨倾正满脸笑容的站在院中,紧盯着他!
“墨老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再次见到左道安,墨倾少了几分之前的戒备与疏远,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他将自己之前所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左道安讲述了一遍,在得知容娘因为此事心力交瘁,险些呕血而死的时候,左道安不禁无奈叹了口气。
“看来墨老板和我的遭遇相同,都是受到了那黄奎安的迫害啊!”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左道安便将自己的手下全部遣散,而他则独自返回家中,要带着自己的妻妹和女儿离开。
可谁知黄奎安反应迅速,在左道安即将离开家中的时候,他所派出的军队便已经将左家团团包围。
左道安与那群官兵殊死相搏,这才掩护着自己的妻妹和女儿平安离开。
幸亏那日邢玉森曾给左道安的女儿留下了一锭元宝,这才让二人有了逃离的本钱。
左道安身上的官职未曾卸去,所以不愿离开登州,非要留在这里为自己搜罗证据,洗刷冤屈。
那日他受了严重的伤势,跌跌撞撞逃到此处。
幸亏这医馆大夫李茂凡是左道安的旧友,所以才收留他住在此处,躲避官府的缉拿。
说到此处,左道安无奈叹了口气:“我在这城中住了已有数日时间,最近城内日日戒严,每晚都有官兵巡视,我别说是外出搜罗证据了,就连离开医馆的机会都没有!”
经左道安这一提醒,墨倾立刻想起了他之前从曹家密室中得来的那本账簿。
他将手探入怀中,并将一本账簿递到了左道安的面前:“我刚从曹家出来,还从那里得来了一本曹雪岩行贿黄奎安的账目,仅凭着这本账目,咱们便能彻底扳倒曹雪岩和黄奎安,借此证明咱们的清白!”
左道安接过账簿,仔仔细细翻阅了一番。
能看清上面记述的内容之后,左道安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笑容:“好,有了这本账簿,那咱们就能做实黄奎安行贿之事了,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这账簿已经被你偷了出来,此事一旦揭露,曹雪岩必将抵死不认,等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应对?”
“这上面有他曹家家主的私印,就算我能伪造这本账簿,我总不能连他们曹家的私印一同伪造了吧?”
“而且现在城内的动静还太小,现在揭露此事还不是时候,这本账簿我先带在身边,等登州城内选举御用酒商的时候,我自然会给曹雪岩以致命一击!”
闻听此言,左道安不由得大惊道:“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参与酒商选拔?”
“那是当然了,我不仅要参与这次的酒商选拔,而且我还要拔得头筹,让其余四大酒商身败名裂……”
曹家经过了这么一番事情,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
曹雪岩端坐在堂屋之内,面沉如水。
曹管家跪在他的面前,身体抖如筛糠。
曹夫人坐在曹雪岩的身旁,安抚着受惊的曹玉珍。
“曹宏,这些年来,我曹家对你不薄吧?”
闻听此言,管家曹宏立刻点头说道:“老爷对我恩情不浅,曹宏铭感五内,时刻不敢忘记。”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要害我女儿?”
听到这声质问,曹宏直接跪倒在地:“老爷,冤枉啊,今晚的事情我真不知情,我也不知道那恶贼怎么会跑进小姐的房间,况且那时全府上下都已经被这群匪寇入侵,我也实在是忙昏了头脑啊!”
“忙昏了头脑?我养你是干什么吃的!”
曹雪岩猛的起身,一脚踹在了曹宏的肩膀上:“我养你在家,为的就是让你守住家院,保护家中女眷的安宁,我问你,这家中除了夫人和小姐的安全,还有什么事情能这么重要?”
曹宏跪地磕头,不敢说话,曹夫人此时在一旁冷声说道:“依我看来,这件事情也怪不得他,毕竟谁都想不到那墨倾会有这么大的胆量。”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怪他也是无用,幸亏这次女儿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偏袒他!”
听到曹夫人的劝解,曹雪岩变得更加愤怒。
他一把将桌上的茶杯全部扫落在地,并指着跪在地上的曹宏说道:“今天没出什么大事,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是你记住,如果下次同样的事情,别说我剥了你的皮!”
“是,我明白了老爷!”
“把你手头的工作都交给曹震,从明天开始,你就去守大门吧!”
曹雪岩对曹宏的不满由来已久,这次终于有了机会,他立刻便将曹宏调到了门房。
至于被他新提拔上来的这个曹震,则是他在柜上最看中的一个伙计。
此人不仅为人机灵,对他更是忠心耿耿。
正因如此,所以曹雪岩才生出了将其调到曹家老宅的想法。
如果只想让对方做一名学徒,那他大可不必费此周章。
可是他膝下无子,只有曹玉珍的一个女儿。
他想招一个上门女婿,而这个曹震便是最佳的人选。
面对曹雪岩的安排,曹宏虽然心有不满,但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对曹雪岩和曹夫人磕了个头,随后便转头离开了堂屋。
眼见着曹宏离开,曹夫人眉头微蹙:“真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要发这么大的火气,老曹在咱们家兢兢业业几十年,就为了今晚这么一件小事,你就把他派去了门房?”
“家里的事情,你这妇道人家少管,我要和女儿说几句话,你先回去休息吧!”
曹家平日里的大小事物虽然都是曹夫人说了算,可是一见曹雪岩动怒,曹夫人却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曹夫人摸着曹玉珍的额头安抚了两句,随后便转身回了后院。
待到两人离开之后,曹雪岩这对曹玉珍问道:“珍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的,父亲!”
“没事便好,今天让你受惊了,都怪我之前掉以轻心,对府内看管不利,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说到此处,曹雪岩试探性的对曹玉珍问道:“密室里的东西,你没看吧?”
“看了。”
“而且是和墨倾一起看的!”
原本对此事还抱有幻想的曹雪岩,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顿时感觉如坠冰窟。
“你们看了多少?”
“只看了两本,分别是我爷爷给前任登州刺史行贿的证据和您之前给黄奎安行贿的证据。”
“唉,你这孩子看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看那些东西?”
“我要是不看,又怎么会知道您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呢?”
听到这声回答,曹雪岩不由得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爹您是伪君子!”
曹玉珍的这句回答彻底击溃了曹雪岩的心理防线,他瘫坐在了椅子上,无奈的对曹玉珍说道:“爹为曹家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就只换来你这一句伪君子?珍儿,你知不知道爹有多累!”
“不管您有多累,这都不是您害人的理由。”
“你只是因为一句冒犯便杀了孟良辰,并将此事全都栽赃到了墨倾的身上,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差点害死墨倾的娘子?还害得他落草为寇?”
“您这一个报复性的举动,不仅差点害得墨倾家破人亡,而且还让他声名狼藉,断送了大好前程,爹,我知道商场如战场,可是我一直觉得您是光明磊落的商人,我从未想过您的手段竟也会如此卑劣……”
“够了!”
曹玉珍话音未落,便被曹雪岩开口喝止。
自打曹玉珍记事以来,这似乎是父亲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他们说我为人下作,他们说我不择手段,这些我全能一笑置之,可唯独你不能这么说我!”
“玉珍,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是一个女儿身,我要是不这么做,要是不为你打下基业,你日后如何在曹家立足,如何和二房三房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