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宋文柏又抬头看向了墨倾:“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你小子的心里是不是也这么想的?”
墨倾摇头道:“当然不是了,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得到您老人家的点拨,这是多少名厨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您在御膳房已经待了一辈子,对于菜品的要求肯定是更加严格。”
“我要是连您老都应付不了,那日后若是遇到什么高手,我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墨倾言辞十分恳切,目光也未躲闪。
宋文柏一直观察着墨倾的眼睛,待确定对方说的是心里话后,他的脸上才浮现出了一丝释然的笑容。
“你能这么想,干爹很高兴,做厨子不能怕失败,没有人刚一出生就是名厨,但是你要记住,这菜一旦端上去,那它就是你的脸面。”
“就像我刚刚说的这道瓦罐炖鸡,井盐和海盐虽然都能调味,可二者却有着千差万别。”
“如果你只是做来自己吃,那无所谓,可要是真如你所说那样,日后遇到了什么吃过见过的主家,那你这菜岂不是露怯?”
“干爹教训的是!”
“嗯,我这不只是在教训你,我也是希望你能做的更好,你依靠着烧刀子和五粮液已经在登州打出了名声,但正所谓是树大招风,日后你这酒楼一旦开业,那必然会有人上门挑战,你一旦稍有疏忽,到那时便将反受其累,这个道理,你能懂吗?”
“我明白了!”
“嗯,另外我再给你讲讲这道白袍虾仁。”
“我知道你肯定也对这白袍虾仁耿耿于怀,认为我是在刁难你,但是你要记住一点,烹饪海鲜,最忌厚味,你那蚝油虽然是好东西,可是鲜甜味太重,而这白袍虾仁本是淮扬菜的代表,淮扬菜讲究的就是一个食其本味。”
“你用蚝油腌制虾仁,不仅会掩盖虾仁的本味,同时还会有一种欲盖弥彰的感觉,明明你用的是上品虾仁,可是这样一来食客就会认为你用的是次品,我这么解释,你能明白吗?”
宋文柏三言两语便解决了墨倾心中的疑惑,可随后他又严肃的对其问道:“倾啊,你是真准备自己开间酒楼?”
“是啊,我之前不是和您讲过了吗?”
“既然要开酒楼,那就得雇佣别的厨师,你的酒坊也需要人打理,而且你还被朝廷册封了官职,你总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吧?”
“我是要先和您学习,然后再将您的手艺传授给其他人,要不今天这样的事情再多起来,我还真怕把您惹烦了!”
“哈哈哈哈,宫中那么多御厨都是老夫一人带起来的,相较于你这什么都不懂,但却愿意虚心求教的性格,那些只懂得一知半解,却端着大厨架子不放的御厨岂不是更加气人?”
说到此处,宋文柏指了指桌上的三道菜:“你别看这三道菜做法简单,可其中却是大有学问,你要是能领悟其中精髓,到时这就可以作为你店中的招牌,我累了,得回去休息一会,你继续研究吧……”
宋文柏将这烂摊子丢给了墨倾,随后起身出了厨房。
看着那已经佝偻的背影,墨倾无奈叹了口气,随后便又在厨房中忙活开来。
最近几天,容娘一直在吃墨倾做的菜。
今天在宋文柏点评完毕过后,墨倾便又照例将菜端到了桌上。
宋文柏自下午说去休息之后便一直没有起床。
墨倾想他可能是又喝醉了酒,于是便未去打扰,而是先和容娘坐下吃饭。
容娘坐在桌前,略带不满的对墨倾说道:“夫君,我觉得干爹就是在刁难你!”
见她又提起此事,墨倾顿时变得严肃起来:“娘子,此事不要再提了,干爹也是为了我好!”
“可是我觉得你做的菜很好吃啊,哪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说到此处,容娘皱起了鼻子,面带不悦之色。
见她这副模样,墨倾顿时升起了几分怜爱之心,他不忍再苛责容娘,而是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傻娘子,你的嘴和皇帝的嘴能一样吗,干爹可是御厨,眼界自然更高……”
被捏着鼻子的容娘俏脸一红,随手拍落了墨倾的手:“你呀,不知羞!”
“我和自己娘子聊天,为什么要害羞……”
墨倾一边说着,一边为容娘夹了一筷子螺片。
往日里容娘最喜欢墨倾做的这道白灼螺片,可谁知今天才刚吃了一口,容娘便突然脸色微变,并捂嘴跑去了门外,直接干呕了起来。
见此情景,墨倾顿时大惊失色,他随容娘一同来到门外,并轻轻拍打容娘的后背:“娘子,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我做的菜太难吃了?”
容娘吐的太过剧烈,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对墨倾勉强一笑:“不是难吃,是我最近几天一直不太舒服,总是觉得恶心!”
闻听此言,墨倾眉头微蹙,他仔细掐算了一下时间,随后恍然大悟道:“娘子,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应该是害喜了!”
墨倾此言一出,容娘顿时羞成了大红脸:“你胡说什么,最紧咱们都没……”
说到此处,容娘已然说不下去。
而墨倾则掰着手指细算道:“时间上来说应该没错,这样吧,你先去休息一会,我去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一想到自己可能要当爹了,墨倾便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他简单安抚了容娘两句,转头便跑出了家门。
看他那副毛躁的模样,容娘也不禁捂嘴轻笑了一声。
她再次转回堂屋,看着桌上那道晶莹透亮的螺片,再次干呕了起来。
恰逢此时,一辆马车停在了墨府门前。
看着面前这恢弘气派的宅院,格日勒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看来酿酒果然赚钱啊,墨老板这宅邸比我在京城的官邸还要气派!”
王寿章闻言在一旁解释道:“这宅子并非是新修的,而是一座已经空置了几十年的老宅,他之前买下这套宅院,还是由我从中联络的呢!”
说话间两人便直奔着墨府而去,本以为这里应该会有门房看守,却没想到两人进门畅通无阻,这院内甚至连声犬吠都未曾传出。
院内打扫的虽然整洁,但却空空荡荡。
看着这空置的宅院,格日勒转头看向了王寿章:“王大人,你确定墨倾真住在这?”
“肯定没错,他在登州只有这一处宅邸!”
两人在前院说话的声音全被容娘听进了耳中,容娘知道家中有客人到访,于是便赶忙来到了前院。
格日勒和王寿章未曾寻找墨倾,还以为他不住在这里,于是便悻悻然准备离开。
恰逢此时,容娘也已经来到前院,并对两人问了一句:“二位是来找我夫君的吗?”
容娘虽然知道墨倾和官府的人有着密切的交集,可是她却从未见过王寿章和格日勒。
为了避免惊扰百姓,这二位大人在出门之前特地换上了一身便装。
虽然穿着的是绫罗绸缎,可是登州不乏富商,他们的穿着甚至要比这两位大人还要浮夸。
正因如此,所以容娘才并未认出两人的身份,只当他们是来墨家洽谈合作的。
听到身后有人说话,二人顿时站定了脚步。
他们才刚转过头来,便看到了一身素衣,未施粉黛的容娘。
容娘虽然未施粉黛,但是外表清丽,身段婀娜,却丝毫不亚于宫中嫔妃。
格日勒毕竟是武将出身,性格比较耿直。
眼见着容娘生的俊秀,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王寿章自觉有失,于是便用手肘碰了一下格日勒:“格大人,注意一下形象!”
闻听此言,格日勒顿时回过神来。
他捂嘴清咳两声,借此缓解尴尬,又对容娘问道:“我们是来找墨老板的,请问墨老板是住在这里吗?”
“没错!”
“那看来我们是找对地方了,敢问夫人,墨老板现在何处?”
“妾身最近几日身体不适,我夫君去替我请大夫诊病了,敢问二位先生,来此有何贵干?”
王寿章和格日勒这次本来是想找墨倾来喝酒的,在得知宋文柏住在此处之后,格日勒便想来此拜会一下这位传说中的名厨。
宋文柏虽然只是御膳房总管大厨,但却领一品官职,是皇帝身边的近人。
他之前曾与宋文柏打过几次交道,之前他也听说了宋文柏因为受伤而离开御膳房,还曾想过要亲自拜会一番。
可在得知对方已经离开京城之后,格日勒便也只能打消了这个想法。
如今得知对方正在此处栖身,于是他便追到了这里。
只是墨倾现在不在家中,他们两人留在这里实在有些不太方便。
思忖片刻,格日勒开口说道:“我们这次来找严老板,主要是为了商谈一下合作之事。”
“不过既然墨老板不在,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改日墨老板在家,我们再来拜访也不迟!”
格日勒说话间便要离开,而容娘则在此时叫住了他:“先生请留步!”
“夫人还有何事指教?”
“我家夫君已经走了有一会了,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