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闻言摇头说道:“墨大人之前偶感风寒,现在不便见风,而且三位大人舟车劳顿,现在想要在车上休息一下,既然贵县已经在此等候多时,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不如就请阁下在此稍等片刻,等我们墨大人休息好了,再见也不迟!”
这车夫平日里便为王寿章效力,见识过大大小小的无数官员,想要应付一个小小的县令自然是不成问题。
听到车夫的推辞,李扬威也不敢继续坚持,只得满脸堆笑的说道:“如此也好,那我便在一旁伺候着!”
此时虽然顶着烈日,可李扬威却还是站在车旁毕恭毕敬。
车夫坐在车上哼着小曲,等待王寿章三人来此会合。
李扬威并不知道这是空车,仍在一旁恭敬等候。
牛三见此情景,当即心生不忿。
他凑到李扬威的身边低声问道:“姐夫,既然他们舟车劳顿,想要休息,那就让他们在车上休息好了,你又何必陪在这里?”
闻听此言,李扬威猛的转头瞪了他一眼:“你这小子难道是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这三位大人都是什么身份?”
“除去那个只顶着虚职的墨倾不提,那个格大人和王大人都是京城要员,他们只要随便动动手指,就能将你我二人全都捻死!”
闻听此言,牛三顿时被吓了一跳。
此人不过是当地的一个泼皮而已。
既无学识,也无本领。
要不是有一个甘心给人做小妾的姐姐,他也不会爬到今天的这个位置。
所谓的师爷,不过是尸餐素位。
对于当地政务,他提不出半点看法,反倒只能给李扬威添乱。
要不是架不住小妾的枕边风,他早就将牛三的职位卸去了。
那车夫坐在马车的另一侧,听不清他们二人的谈话。
不过他却能听到二人窃窃私语所发出的声音。
为了防止这二人密谋,他特地咳嗽了一声,借此警醒对方。
李扬威做贼心虚,听到这声咳嗽后立刻站直了身子,毕恭毕敬的望向车内。
就在这时,格日勒也已经迈步走入村内。
他看到站在车前的李扬威,立刻双瞳冒火。
离着老远,他便指着李扬威问道:“你就是福茂县县令?”
李扬威听到有人语气如此生硬,当即便要动怒。
可等他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的时候,他却觉得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身穿袍服,头戴乌纱的格日勒。
因为在乡间长途跋涉的缘故,格日勒的衣服上现在已经沾满了灰尘。
他被气的胡须发抖,双手攥拳,迈步便朝着李扬威冲了过来。
李扬威虽然不认得格日勒,但他却从对方的这身官袍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这分明就是朝廷中的二品武将,也就是传说中的那位钦差大人!
想到此处,李扬威已经顾不得其他,他直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对格日勒说:“下官李扬威,见过钦差大人!”
“嗯,见过,这不就见过了吗!”
格日勒语气生硬,迈步来到李扬威的面前,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便抬脚踹在了他的胸口。
李扬威本就是年近五旬的老人,再加上他常年不事劳作,身子骨已经变得极为虚弱。
格日勒这一脚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直接将他踹翻在了地上。
见此情景,守在一旁的衙役们立刻围了上来。
他们可不管这莽汉是谁,他们眼中只认李扬威这个县令。
眼见着自己被团团包围,格日勒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
他指着围在身边的这些衙役们说道:“赶快都给老子散去,否则老子今天要你们的脑袋!”
李扬威知道格日勒的身份,担心这些衙役可能会惹怒对方,于是便赶忙对他们喊道:“你们都聋了吗?没听到钦差大人说话吗?还不赶快推到一旁!”
衙役们闻言只得纷纷退去,而李扬威则面露苦笑地对格日勒问道:“大人,不知道下官究竟哪里得罪了您,竟然让你如此动怒啊!”
听到李扬威的提问,格日勒冷笑了一声:“看来你是坏事做的太多了,竟然连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双水村的村民也都已经赶到这里。
眼见着县令被格日勒踩在脚下,这群村民们脸色纷纷骤变。
之前曾向他们诉苦的那名老妇人此时迈步上前,直接跪倒在了格日勒的脚下:“这位大人,您还是把我们县令放了吧,可千万别闹出人命来啊!”
格日勒闻言眉头微蹙:“老姐姐,你之前不是还说这狗官增加赋税,剥削你们吗?现在又为何要求我放了他?”
“他征收税负的确不对,可是这也罪不至死啊,况且如果你将他杀了,那朝廷如果再派一个更贪的官员过来,那我们又该如何?”
听到老妇人的这番话,格日勒,王寿章,墨倾三人顿觉一阵心酸。
这些底层百姓们的诉求就是如此简单。
他们宁愿忍受官府的盘剥,也不希望眼下的日子过得更加凄苦。
而被格日勒踩在脚下的李扬威,此时仍在为自己辩解:“大人,您千万不要听信这群刁民的谗言,他们这是在故意坑害下官!”
闻听此言,格日勒变得更加恼怒。
“刁民?谗言?你看看他们都已经饿成什么样子了,你看看那些孩子都已经瘦成什么样子了!”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中饱私囊的贪官,所以百姓们的日子才会过得如此凄凉,我问你,朝廷规定的赋税是多少?”
“我,我……”
李扬威我了个半天,却始终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见此情景,格日勒又将头转向了站在他身旁的牛三:“你是这县里的师爷吧,那就由你来说!”
牛三本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登徒浪子,他哪里知道朝廷颁布的赋税额度是多少?
不过见格日勒如此凶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成人每年九斗粮食,小儿每年六……”
“六你娘的头!”
牛三话音未落,便被格日勒一巴掌扇翻在了地上。
“我总算知道这双水村为何会如此贫瘠了,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群贪官污吏沆瀣一气,所以才会如此,朝廷颁布的赋税金额明明是成人每年三斗粮食,小儿每年一斗粮食。”
“双水村多数家庭都有参军,大宋军属从优,赋税应该减半,也就是说这位老姐姐家中每年应该只交两斗粮食。”
“可是你们呐,你们去年整整收了他们家十五斗粮食,导致他们祖孙二人今年还得饿着肚子耕田!”
格日勒越说越气,一把提起李扬威,左右开弓扇起了巴掌。
几个巴掌下来,李扬威便被打成了猪头。
他口中的牙齿被打落了好几颗,血水混着涎水流满了他的衣襟。
他含糊不清的对格日勒求饶道:“钦差大人,请您饶了下官吧,下官实在经不得您的打啊!”
闻听此言,格日勒冷哼了一声:“像是你这样的贪官,打死也算是肃清风气了,我今天非要抛出你的心肝,看看你究竟是不是肉长的!”
格日勒说着便要去拔衙役腰间的佩刀,那衙役躲闪不及,被刀直接被格日勒拔了出来。
眼见着即将闹出人命,墨倾立刻跨步上前,并对格日勒喊道:“格大人息怒!”
格日勒转头看向墨倾,眼中几欲喷火:“墨倾,你也要为这贪官求情?”
“不,下官不为此人求情,但下官还格大人手下留情!”
“既然不是想为此人求情,那就赶快退到一旁,本官今天就要给双水村的村民们一个交代!”
格日勒手中的刀高高举起,而在场的村民们则纷纷将头转向了一旁。
有孩子的大人们还伸手捂住了身旁孩子的眼睛。
而那些孩子则透过父母的指缝偷偷观望。
正当他们以为这贪官即将身首异处的时候,王寿章突然跨前一步,并一把抓住了格日勒的手腕。
格日勒面色阴沉,看着面前的王寿章,开口对其问道:“王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想偏袒下属吗?”
“对啊,看来是本官忘了,这双水村本来就归你登州管辖,收受苛捐杂税一事,你王大人该不会也卷在其中吧?”
闻听此言,王寿章脸色一变:“格日勒,你血口喷人!”
“既然这里没你的事,那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难道你不想给这些百姓们一个交代吗?”
“我也想给他们一个交代,但是我觉得你如果直接将其斩首,那将有负朝廷圣恩!”
“我是陛下钦点的钦差,有先斩后奏的职权,我现在就是要斩了这贪官,如果此事与你们无关,那你们就退到一旁,到时朝廷追究起来,我格日勒一人承担便是!”
格日勒说着,一把甩开了王寿章。
李扬威死到临头,哪里还顾得上体面,他像是一条蛆虫一般在地上不断挣扎,试图挣脱格日勒的掌控。
格日勒眼见着对方还敢挣扎,于是便抬脚踩在了他的身上。
李扬威差点被他一脚踩的背过气去,趴在地上再挣扎不得。
格日勒再次举刀,准备杀人。
王寿章无奈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拦不住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