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墨倾突然开口:“格大人,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算这苛捐杂税一事真的与他有关,恐怕他也不是此事的主谋。”
“仅凭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恐怕还没有这样的能量,也没有这样的胆量。”
“如果您真的将他杀了,那便意味着调查的线索将会就此终断,就算到时朝廷重新派来一名县令,这里的乱象恐怕也无法根除。”
“不如就请您高抬贵手,先饶他一命,让咱们一同审讯一番,如果真能查出他的同党,到时一网打尽,这样也能保证当地百姓不会遭受报复。”
“如若不然,不仅贪腐之风无法根除,就连着双水村的村民恐怕也要遭受到贪官的报复和打压!”
格日勒刚才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劝告。
况且他本就对大宋的文士集团有些偏见,所以更不会将王寿章的劝解放在眼里。
可即便如此,这也并不代表他是一个油盐不进的人。
正相反,能以一个武将的身份达到如今的地位,格日勒的谋略绝对不亚于朝廷中的那些文士。
他虽然还在气头上,可是听到墨倾的这番劝诫,他顿时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纵然可以手起刀落杀了李扬威,可是这之后的事情他却无法善后。
就如墨倾所说的那样,仅凭他一个小小的县令,断然没有这个欺上瞒下的胆量。
如此说来,这其中定有人在背后操持。
而如果真的纵容此事,那便意味着这里的百姓将会遭受到报复。
想到此处,格日勒收起了刀锋。
王寿章见状长舒了口气,而格日勒则在此时对他们说道:“我可以按照你们的要求先饶过这贪官一命,不过我却不能将他打入天牢。”
“既然此人肯定与上方的贪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那一旦将他打入天牢,他便很可能会被人杀死在狱中。”
“我绝不能容许这类事情发生,所以咱们必须要在此开设公堂,先将此事查问个清楚。”
“如果他真的还有同党,那就直接将其全部下狱。”
“如果他咬定了此事,只是他一人所为,那我今天不仅要要他的性命,同时还要诛杀他的九族,让他为此付出代价!”
说到此处,格日勒眼中凶光毕露。
看得出来,他的确十分痛恨这些贪官污吏。
而被踩在脚下的李扬威此时则是点头如同捣蒜:“大人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们的吩咐,将所有事情全部交代,绝不敢有半点隐瞒!”
听到李扬威的回答,格日勒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衙役,并对他们吼道:“将李扬威这个贪官给我带进宗祠,我们今天就要在此审案!”
在得知了格日勒三人的身份之后,这群衙役也不敢怠慢,连忙架起李扬威,并将其带进了宗祠。
那群村民们全都跟在身后,不断的朝着宗祠张望。
见此情景,王寿章开口说道:“各位不必在此苦等,既然钦差大人要设立公堂,那各位就全都是此案的主审,请你们一同进入宗祠,和我们共同审案吧!”
不过片刻功夫,用于审案的桌案便已经被抬到了院子当中。
格日勒端坐在桌案之前,他的身边还跟随着王寿章和墨倾两人。
李扬威跪在堂下,双手反绑,被打的鼻青脸肿。
他的身边还跪着师爷牛三。
相较于李扬威而言,牛三的情况还要好上一些。
他之前只是被格日勒给扇了一巴掌,虽然也掉了几颗牙齿,不过总不至于像李扬威那样狼狈。
格日勒一摔手中的香炉,指着李扬威问道:“堂下所跪何人?”
“回禀钦差大人,在下是福茂县县令李扬威!”
李扬威含糊不清的回答了一句,而格日勒的脸上则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嗯,李扬威,你可知道本官今天为什么要抓你?”
“因为在下中饱私囊,克扣百姓粮食,故而才会跪在此处,等候钦差大人发落!”
“我看你对答如流,倒也不像不学无术,我问你,你这个官是捐来的,还是自己考中的?”
“回禀大人,下官是当初的新科进士,也曾受到过圣上召见,之所以会被发落到此处,那是因为当初花钱顶了实缺!”
“那你以前家境如何?”
“下官自小家庭贫困,父母双亡,全靠同村的叔叔接济,这才能够进京赶考!”
“既然家中贫困,那就应该知道百姓们的日子有多不好过,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克扣百姓的税务,致使这双水村的百姓们连饭都吃不起啊!”
格日勒脸色阴郁,发出了一句灵魂拷问。
闻听此言,李扬威心头一颤。
他将头压的老低,同时低声说道:“回禀大人,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朝廷分发的俸禄响银实在太少,我要是不借此机会圈取钱财,恐怕到死都赚不回我花费的银子!”
“就为了这个,你就牺牲这群百姓?”
听到李扬威的回答,格日勒勃然大怒。
如果对方能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自己,那他说不定还能法外开恩,饶过对方一命。
对方好歹也是新科进士,天子门生。
如果就这样将其杀了,那对朝廷也无法交代。
但他万没想到对方贪污的理由竟然如此可笑,只是为了赚回自己顶缺花费的银子,他就让双水村的这些百姓跟着他一起饿肚子。
格日勒虽然怒气上涌,但他还是深吸了口气,借此压制住自己心中的火气。
“我问你,福茂县下辖多少个村?”
“回禀大人,福茂县靠近西夏,此处共有村子一百二十六处,统辖百姓共计近万人!”
“前些年因为用兵的缘故,朝廷从此处招募了许多壮丁,致使各个村寨十室九空,百姓减员,人数还不到原本的一半!”
“是啊,不仅人数还不到原本的一半,而且留下的多数还都是老弱妇孺。”
“他们家中甚至连一个壮劳力都没有,可是你却克扣他们的粮食,致使他们连饭都吃不起,如果不是恰巧今年春旱,恐怕我们还不知道你这福茂县中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黑暗!”
说到此处,格日勒猛的起身,来到了李扬威的面前:“李大人,我问你,这福茂县还是我大宋的领土吗?”
闻听此言,李扬威心头一颤:“钦差大人这是何意?福茂县当然是大宋的领土了!”
“既然福茂县还是大宋的领土,那这里的税务为何又与朝廷制定的数额不同?难道你就是为了中饱私囊,就能牺牲这上万名无辜百姓吗?”
“我再问你,被你贪污的这些粮食最后又流入了哪里?”
“多数都已经被我卖到了黑市,剩下的少数一部分则都被我卖给了西夏……”
李扬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而格日勒三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
站在堂下的那些百姓,此时也都个个脸色凝沉。
他们紧盯着跪在堂下的李扬威,眼中几欲喷火。
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些衙役在此阻拦,他们真恨不得生撕了这个贪官。
格日勒伸手指向那些百姓,并对李扬威问道:“李大人看到了吗,这些百姓们都恨不得生啖你肉,将你抽筋扒皮才肯罢休!”
李扬威闻言点了点头,同时眼中流下了一丝悔恨的泪水:“下官糊涂,下官糊涂啊!”
格日勒拍了拍李扬威的肩膀,并对他问道:“我现在再给你一个补救的机会,只要你肯配合我们,我不仅可以饶恕你的九族,甚至还可以向朝廷请恩,饶你一命!”
闻听此言,牛三立刻来了精神,他一把抓住李扬威的手臂,并对他连连哀求:“姐夫,你千万要配合这位大人,要不然咱们全家就都得人头落地了!”
李扬威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的神情。
“钦差大人,有话请说吧!”
“嗯,我问你,你说这些粮食全都被你卖到了黑市,其中有一部分还被卖给了西夏,那你究竟是与何人合作,才能将这些粮食卖到西夏国?”
“福茂县虽然靠近西夏,可是两国边境却都有守军,仅凭你一个小小的县令,绝对无法将这些粮食运到西夏!”
听到格日勒的质问,李扬威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挣扎的神情。
他本想抵赖,但却听格日勒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我刚刚可是说过,如果你敢撒谎,那我就诛了你的九族,本官向来说到做到,其他就看你的意思了!”
李扬威心头一震,最终低声嗫嚅道:“登州府尹黄奎安,他就是下官的同谋!”
“而且他不仅和下官一人有所勾结,其他县区的官员和他也都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福茂县虽然不归登州府管辖,可是他却仍是我们的上官之一。”
“在西夏边界负责镇守的全都是黄奎安的战友,他正是借助这个机会将运粮队伍护送到边境,然后再用自己的手谕安排运粮队伍出关。”
“我们就是凭借着他的关系,之前已经连续运走了数批粮草,各县克扣的粮食最终几乎全都被他送到了西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