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第三天了。”林新眠咬了咬牙。
他已经三天没和叶秋茗说过话了。
虽然这几天里他看得出小叶子已经明显按捺不住身体，老是在下课的时候若有若无地飘过他的课室外——但毕竟对方是女生，不太好意思主动开口搭话。
而且，一旦她主动向自己搭话，那她必定会惹上大麻烦。
她是学校里的明星。财富、美貌、能力、性格，一样不缺，完全就是完美的形象。
虽然性格这一项对林新眠来说有待斟酌。但在旁人面前，她就算是装也能装得很完美。
而他自己呢？不是一个阶级的杂鱼罢了。
平时和他交流的大多数都只是同性的好哥们，比如说游戏同好。他当然能和现充们说上话，毕竟不是什么社交恐惧症；但顶多也只是几段礼貌性的交际辞令而已。
所以不能跟她有什么交集——至少在学校里是这样。
如此封闭的环境中，跨阶级的对话是禁忌的。是会招来异样目光的，是会被世人的社交圈所鄙夷、厌弃的。
在学校里，最好连眼神都不要跟她有交汇；这个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也是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了十多年他所得出来的丛林准则。
他曾经觉得自己孤高于此世，必将有何处惊艳于世人焉。或暴言、或骚话，或节能、或计谋——但无论哪一样他其实都并不擅长，他比较擅长的东西反而是最最最normal的打游戏。
更确切地说，是打游戏的时候靠着捏的女号的好看皮囊和三寸不烂之舌，装人妖。
长人所长，短人所短；普通至极。
仅此而已。
“好想死……”林新眠一想起自己的黑历史就巴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现在想到自己曾经以女人的身份和屏幕后扣着脚皮的雄性用甜言蜜语歪歪腻腻，以骗取金币，他就完全不想再去碰那个名为《斯塔兰纳编年史》的粪作。
满分10分的话，单论游戏品质可以给到无可挑剔的10分；但是过往经历让他主观好感减20分，综合评分-10分——喜提臭鸡蛋一枚！
不过。
在游戏里的话，能和那个家伙见面的话……
能和那个闹别扭的贤者说上几句话的话。
给多一分吧。
*****
在放学之后，林新眠早早地就跑到学校隔着两条街的女仆咖啡屋请了假。
他把今天客人要预定的餐点备好，分别写上了对应的名字；把咖啡豆分类细细磨好，装罐；然后写下了一张请假纸条。
门面是美少女，后厨则没什么所谓了吧——反正女仆咖啡厅的附加价值在于妹抖们的爱心射线，而深思熟虑在背后做出那份蛋包饭的人，则是过度思考了。
怀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新眠以他的话术成功入职了这家店的厨师一职。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年假有三十天左右；今天划掉，估计还能剩下二十九天。
林新眠很少请假。因为请假没钱拿。
“恁走嘞？俺平常不见恁走这么早嘞。”
操着河南话的双马尾女仆在员工室里摸着电子烟对他问道。
“有点事。”
“打游戏去嘞？”
“倒也……算是吧。”林新眠挠了挠头。“小豆，你待会儿那指名的客人要来了，你注意身上的烟味。”
“中嘞，俺晓得。”被称作小豆的女仆晃了晃手里的烟杆。“噫……芜~冇得味道的嘞。”
有那么一刻，他感受到了小豆眼里的纯真。
但当客人推门而入时，那种大山里的感觉一扫无存。
“小、小豆小姐在吗……”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瞬间就掏出了香水往自己手腕上喷，然后那杆电子烟顿时消失。
速度之快，是职业水准。
“在哟！狗修金撒嘛，小豆在这里哟~”小豆出口的声音与刚才完全不同，让林新眠感觉自己起猛了。
如果说世界上有夹子，那么——在她的面前都一定会相形见绌。
林新眠想了一想，或许他给叶秋茗服务的时候的口癖……也是给小豆传染的。
他突然打了个寒颤。女仆咖啡屋，竟恐怖如斯！
林新眠转身想走——但他忽然想到，自己现在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容身之处了。
他并不是那么想回家。那个地方对他而言其实并没有那么像个避风港。
但那些是后话了。
林新眠思考了一下，打量了一周员工休息室。在小豆出去接客以后，其实这里面非常空荡。除了员工也没什么人会进来，而且如果看到同事趴在桌子上休息，也不会有人轻易打扰的吧？
他心一横，打算就在这个地方进入《斯塔兰纳》了。
虽然那股电子烟的味道让他不是那么舒服，但至少……
“至少个啥呢？想那么多干什么，林新眠？赶紧进去得了。”
他自言自语，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把书包里把天蓝色的深潜手环拿了出来。
不是很大，刚好适合他的手腕。是橡胶材质的，很有科技感。
当他把手环套上右手手腕时，手环散发出了有节律的蓝光。
他随意找了个带靠背椅子，趴在了员工休息室的简易杂物桌上。
“斯塔兰纳，启动！”
小手一按，脑袋一转。
林新眠感觉到后脑被什么东西冲击了一下，直接失去了意识。
*****
是光。
淡蓝色的辉光。
意识漂浮在了游离之海中。斯塔兰纳的四象之神便诞生于此处。
往下望去的便是西欧景色的大陆。
光怪陆离的……新世界。
林新眠的身体被重新塑造。在他恢复了意识之后，他发现自己正坐在铁匠铺的前台座椅上。这跟他离线之前所处的位置一模一样——完全没什么变化。
他用手在眼前扫了一下。淡蓝色的HUD界面漂浮了出来。他选择了相机模式，看了看自己的脸；那是一个看上去二十五、六岁有余的金发青年男子，鼻梁上架着一个眼镜，看上去显得很文静。
第一眼看上去像是在图书馆工作的居民。但手上的肌肉却昭示了他铁匠的身份。
除了发色和细碎的胡茬，和现实里长得几乎没什么区别。斯塔兰纳的捏人界面默认就是玩家本身的模样，他本身就没认真玩，外貌也就这么随便决定了。
他看了一眼游戏内的时间。皇历334年7月1日，下午五时。
好友列表里的ID为“耶耶耶耶叶”的贤者显示离线。看来要在线上逮住她还要等一些时间。
林新眠这次上线主要是为了跟叶秋茗解开误会。虽然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惹着她了。
不过，不管是怎么样都好——按她的性格来说，无论什么事，只要磕头道歉，基本上都会好起来。
别看叶秋茗私底下嚣张跋扈，但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要找个能跟她好好对话的地方就好了。她不愿意让自己在公寓跟她见面，那就线上吧。
如果把她那根法杖再强化一下，事情也应该能顺利解决了。
林新眠伸了个懒腰，走进自己的铁匠铺的工房内。
这间铁匠铺所在的地方正面向中街广场，是个还算可以的地段。
在游戏的日间，店门前的日照都非常好。但再好的地段也没什么意义，毕竟不是开设在皇城，而是在皇城旁一个叫“阿尔塔”的冷清小镇里。
没什么人气，也就没什么客户。那也自然赚不到什么钱。
但他本没打算认真玩，生意惨淡对他而言并无大碍。
他只不过是陪叶家大小姐玩游戏的一个侍郎。平时他打出来的武器，但凡高阶一点，多半也只有叶秋茗会买；其余时间的练手作都是自己私藏，亦或者是直接丢给NPC，换取一点城镇贡献度了事。
也难怪玩了这么段时间也才只有50级。职业等级经验根本没处获得，反而职业技能倒是在他无聊的时候全给升满了。
林新眠扫了一眼自己的技能栏。
魔力锻造Lv90、锻造保护Lv90、附魔强化Lv90、工匠极诣·锻造Lv90、词条锚定Lv90……
“那边的铁块……暂且先拿出来看一看吧。”他打算拿一块原料消磨时间。
一块普通的锻铁被他丢进锻炉中烧红，随后放置在了铁砧上。林新眠的右手一挥，一柄精钢小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这是铁匠职业转职时送的职业道具。林新眠一直没更换过。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沉下，然后高举右手。
铛！脆响袭来。
金属的碰撞声和锻炉散发的热量让他全神贯注。魔力开始消减，以此作为交换，那块锻铁正在逐渐化作小锤的模样。
技能在林新眠无意间不断地发动。他能感受到那些工匠技巧炉火纯青地从他手中流淌而出，最终化作火光，溅射在工房内。
普通的锻铁自然只能打出普通的手工制锤。这没什么意外。
最终的成品也看上去平平无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然而……
【Lv1-普通的手工制锤
品质-普通 攻击力-2
属性-未鉴定
工匠作成补正-未鉴定
工匠作成补正-未鉴定
工匠作成补正-未鉴定
……
工匠作成补正-未鉴定
售价 10G】
能够打开的未鉴定词条，足足有五十个之多。
全归于他超高的铁匠专精所赐——当他锤低等级的装备时，就算是树枝都能给它附个百八遍魔。
虽然林新眠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他对自己的制品无论何时都会露出满意的眼神。
“正常发挥。待会儿让个有缘人开开盲盒……”
他心满意足地拿着这个锤子淬火。
然而，正当他得意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敲响了他的店门。
黑发的少女如魅影般穿进了铁匠铺内。她的身形有些矮小，但身前的曲线却惹人注目。一双细嫩白皙的双足没有穿着任何护具，就这么直接踩在地上；但她的脚底却绝不会沾染一丝尘土。
林新眠并没有意识到少女走了进来。他只是以为自己店里又有NPC闲逛了进来，于是头也没有抬。
“淬那个淬个火呀火……淬出来个金色传说哎呀么嘀儿锒铛嘿……”
“那个，待会儿能让我看看吗？”少女的声音冷淡而又平静。
果然是NPC，说话都没啥语气了。在这种非皇城地带，玩家不多的时候，AI算力就开始打马虎眼了吧。
“成啊成，随你看。”林新眠看着自己的淬火完成的锤子，对颜色很是满意，便随手往少女那边一丢。“拿去换城镇贡献度吧。今日功德喜加一呀加了个一……”
然而锤子在飞到少女面前时，却诡异地悬停在了空中。
“鉴定。”少女冷冷地说，打响了响指。
竖瞳忽而散发出黯色的紫光，皇帝般的威光缠绕在了那柄普通的锤子上。
在少女的操控下，第一个词条揭晓了。
【缴械+2%】。
而后的词条，也随之揭晓——
【缴械+2%】【缴械+2%】【缴械+2%】【缴械+2%】【缴械+2%】【缴械+2%】【缴械+2%】【缴械+2%】
……
系统的HUD疯狂弹出同一个提示，【缴械+2%】。
一共五十次。
也就是说，少女手中的锤子，鉴定出了五十次同样的缴械词条。
“我靠，百分百除你武器？”林新眠惊呼。
林新眠以为自己的面板出问题了，把它关掉又重新打开；但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大串同样的消息提示，直接把他大脑给整宕机了。
“哪个武器大师开的天才词条？”
正当他想要看看这个开出奇葩词条的NPC究竟是谁时，他却忽然间吓得双腿一软。
“好久不见，余之眷属。”巴尔萨雷纳娅淡淡地说。“我在驿站等了你好久。但余没等到，所以闻到了你的味道之后，就来找你了。”
少女的竖瞳里忽然闪过了一些不一样的情绪，像是兴奋。
可林新眠的锤子止不住地往地上掉，很是抑郁。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他最不想在这个游戏里见到的“此生老死不相往来”单上的No.1——
小龙女，找上门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