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哭吗？”
露易丝伸手轻轻抹去了艾莉丝脸上温热的泪滴，泪滴在她的手指晃动，不一会便化成细流绕着关节淌到了掌心。
好奇怪，露易丝之前只看见对方或冷漠，或严肃，或慵懒的模样。
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引起它的波澜。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艾莉丝脆弱的模样，不知为何，有一种异样的触感在敲打露易丝的内心。
那只擦去泪的右手，默默放在了身后。
“你是做了噩梦吗？”
露易丝靠近几分，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别人，倒不如说，像「羽之翼」这类可能接触怪物的家伙们，偶尔会害怕到哭泣，除此之外，在这的魔女们都荡漾在幸福与欢乐之中，怎么会有人哭呢？
况且，还是艾莉丝，她不是连死都不怕吗？
“艾莉丝？”
露易丝再次呼唤了一次，可艾莉丝只是低下头，一直不肯说话，虽然她的脸上带着泪痕，可好在表情并没有害怕的样子，更多的...
更多的，像是失去思考能力的沉默。
“艾莉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露易丝害怕艾莉丝出现了什么异常，伸手想要去推她的肩膀，就在快要碰到时，艾莉丝忽然往后缩，瞳孔收缩，一动不动的盯着露易丝的那只手，身体进入了防备的姿态。
她将手护在面前，过了一会后，慢慢的放下来。
艾莉丝看向露易丝，又看向自己的手掌，难得的，露出无奈的神情。
“对不起...先，先别碰我。”
“没关系没关系...我就是想问问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还是没睡好？我看你的今早的样子有点奇怪，我...有点担心。”
露易丝收回手，有些尴尬的搓了搓，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柜子下的货物中取出翻找出来了一瓶浅蓝的魔药瓶，然后递给了艾莉丝。
“这个是可以让魔女的精神变得平静的魔药，如果你实在很难受的话，可以试着喝下去，看看会不会舒服一些。”
这种魔药是有助于快速让魔女变得平静的能力，当初露易丝找不到奥维利亚时，好几次的情绪过激都是靠这种魔药平复下来。
艾莉丝没有接下魔药瓶，她看着瓶子上的那抹浅蓝色，像是有些反胃的说道：“你先放在一边吧，我现在不想喝魔药，况且...也不一定对我有用。”
“啊，对啊，不好意思哈，我差点忘了。”露易丝放下魔药，她看着紧紧缩成一团的艾莉丝，像只被大雨淋湿的鸟雀，羽翼般顺滑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心中竟多了一丝怜爱：“那，要我做些什么吗？毕竟我们是队友嘛，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哦。”
艾莉丝先是抬头看了眼露易丝，然后又低下头，双腿蜷缩在一起：“...你先出去吧，我现在需要冷静一下，让我一个人待会，等我想好了，会和你说的。”
“好，好吧。”
露易丝走了几步，然后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望着一直低着头的艾莉丝，她最终还是默默离开了房间，露易丝站在房门外，看向手掌心上已经风干的泪痕。
好奇怪...
艾莉丝都哭了。
我明明应该难过才对吧。
她用手轻抚自己的左心房，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急促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看着那样脆弱的艾莉丝时——
——我却感到莫名的兴奋呢？
......
幽蓝色提灯的光...听到钟声就要入睡的魔女们...
夜晚出没的魔女...还有会说话的怪物...
它要寻找的...奥维利亚。
艾莉丝不停的用手轻抚着双腿，像是在安抚身体，让回忆的恐惧慢慢安稳下来，然后她在脑海中组织起那些线索，一块一块，用各种猜想将它们连接起来，像是一片信息网般。
无论如何都要猎杀黑影的魔女...所谓「净化」的惩罚...
负责虐杀的琼...负责治疗的休...还有...
似乎是负责精神控制的苏，可是，她究竟控制了什么呢？
诡异的钟声...在钟声响起时，伴随着琼的摧残...
还有苏那声‘好好睡觉’的劝告...
艾莉丝想起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那些听见钟声后麻木走向露斯堡的魔女们，莫名其妙的两次钟响，还有卡洛说的睡觉时间。
似乎一切的行为都得到了解释。
“所以说...”艾莉丝看向自己的两只手：“在这个魔女的世界，其实分为了‘控制者’与‘被控制者’吗？”
像是苏，琼，休，以及在晚上行动的魔女们，似乎都可以通过某种手段控制着其余魔女们的思想与行为。
而大部分在这生活的魔女们，甚至包括卡洛和露易丝，都是被控制的那一方。
但是，艾莉丝无法理解的是，‘控制者’与‘被控制者’之间，究竟是如何划分的，为什么像露易丝这样的「最强魔女」也属于‘被控制者’呢？
艾莉丝甚至仔细回想起与露易丝生活一点一滴的细节，她觉得对方不像是在表演或说谎。
而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像阶级那样可以改变的吗？还是说...
这条线索的分析似乎碰见了瓶颈，没有更多的信息可以推测下去，艾莉丝的脑海中将这条信息链暂时移除，开始找出了另一条，关于琼，休与苏。
三位长相极其相似，性格却截然不同的少女，似乎是负责「净化」行为的成员们。
当属于‘被控制者’的魔女们犯错，或者说，行动不被控制后，将会被带去「后亭湖」进行「净化」。
而「净化」的过程...
艾莉丝的身体忽然涌上凉意，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双腿又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起来，她开始用力的大口呼吸，想用活着的感觉去消解死亡的记忆。
汗水开始从额头流下，艾莉丝强忍住恶心，继续回想那段过程的细节。
也就是说...让魔女们体会濒死的痛苦，去牢牢记住规则的重要性。
但...生活在这里的魔女们，像是都没有这段经历一样。
她们听见钟声会去睡觉，明明有免费的魔药资源，却没有人想着占为己有，说明「净化」确实存在并且生效了，但这般痛苦的经历，没有任何一位魔女提起过。
集体隐瞒吗？不对...
艾莉丝摇摇头。
更像是...记忆被消除了。
将痛苦与遵守规则联系在一起，并且可以消除魔女们的具体记忆，应该就是苏的能力了。
可是，这种能力对自己并不生效。
是对所有的魔女都可以起作用吗？还是说，只有这些‘被控制者’们呢？
推算再一次中断了，需要其他的信息来继续推进。
艾莉丝深吸口气，现在她的状态比刚才好多了，脸上回复了以往那种冷漠，但在她的眼中，却藏着一丝复仇的杀意。
还剩下...奥维利亚的那条线。
艾莉丝想了会，忽然朝门外喊道：“露易丝，你在门外吧？”
下一秒，露易丝立刻推门而进，带着些许急促。
“怎么了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吗？”
“就和你聊一下...”艾莉丝看着面前的露易丝，疑惑起来：“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
“没啊没啊。”露易丝刚想挥起右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换上左手，同时，她的右手不自觉的藏在了身后。
露易丝舔了舔舌头，脸上带着心虚的表情，却在强装镇静。
艾莉丝没有理会这个小动作，她认真的看向露易丝，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只听见她问露易丝。
“你答应过我，在我们交易达成之前，会一直在我这边的，对吧？”
“是啊，我记得呢。”
“好，那我们晚上去捕杀几位魔女吧，怎么样？”
露易丝愣住了。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