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食堂因为可以免费就餐,让这里成了白昼最喜欢来的地方,以至于即使是离开以后 ,他也还是嘴角微微勾着笑容,过了小一会儿,才是戴上口罩,伸手拉低帽檐,将自己重新遮盖在了阴影之下。
软软将小花伞送给他之后,他便把自己原本老旧的那把收了起来,以至于现在这会儿,他的包里是没有伞的。
所幸,餐厅距离他的宿舍不算远,且沿路上的路段有遮风挡雨的棚子,纵使是在下雨,回去的路途也不会被怎么淋湿,不用太担心会感冒。
“……”
思虑片刻,他选定好了回宿舍的路线,才是走下楼梯,推开餐厅的门。
“!”
遥远的天边,竟然挂着一轮明亮的圆月。
它就像是一盏明灯,高高悬挂在了夜幕之上,四围的云层之中,更是若隐若现着跳动着点点繁星。
“嗯?天晴了?”
这一轮月亮,属实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缓缓皱眉,心里疑惑的同时,就连口袋里的咔嚓声都是停了下来。
用餐的时候,他分明听到外面雨声哗啦啦的流来着?
“……”
“……”
“天晴啦!逛街去!”
“刚刚还在下雨呢,突然就停了,真是天助我也!”
“yue,真恶心,快走吧快走吧,餐厅们应该都还开着。”
明月乍现,繁星闪动,潮湿的地面挡不住活泼的学生,商业街的声音变得愈发响亮与聒噪,远远听去,就像是个大蜂巢一般,散发出嗡嗡的声响。
“啧。”
随着耳边声音越来越刺耳,人流越来越密集,白昼便没再做其他打算,收住剪刀,回头,走上了通往宿舍的,那条幽邃,廖远且树影婆娑的道路。
——
——
补助生的老宿舍楼似乎打一开始就与世隔绝,纵使那边的声音响彻天地,飘到这里的,也就只有淡且朦胧的回响。
拉开大门,无视了大爷的叫骂声,踢开掉落在一边的啤酒瓶,踩着橘黄色的吊灯光,有些沉郁的顺着石头楼梯向上,径直走上了三楼。
“我回来了……”
他走上前的同时,下意识朝着门缝一瞥。
“?”
只是这一瞥,却是令白昼突兀停下了开门的动作,表情随之变得有些凝重。
没有开灯?黄率还没回来?
带着几分不好的念头,他将手放在把手上,缓缓的推开了门。
“……”
整间宿舍漆黑,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的,没有任何一丝光芒透进来,甚至恍惚之中,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冷风吹拂,透露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异。
“黄率……?”
白昼掏出剪刀,摆出戒备的姿态,轻声呼唤起同学的名字。
“……”
听到声音,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声突然开始从里面涌了出来
那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大堆虫子肆意从墙壁里涌出,翻转腾挪之间,大口大口咀嚼着被黑暗包裹下的一切事物。
“黄率。”
他不由得紧了紧手上的剪刀。
“……”
“啊……”
似乎是听到他语调的变化,细碎的声音兀自停下,一旁的床上,慢慢耸动起一个身影。
走廊橘灯微弱的光线照耀之下,令他感觉到房间里那个身影正在疯狂涨大,反向包裹着‘蠕动的虫潮’,很快又超过了被灯光拉长的,属于他的影子。
“是,是白昼啊……”
“……”
“啪嗒!”
白昼直接拍开了灯,看到黄率的床上拱起了一个正在不安颤动的大包。
“你——在干什么?”
“我……”
黄率偷偷从被子里伸出头来,脸上还挂着碎了一半,朦胧着雾气的眼镜,短促的四下打量一番便又是惊恐的朝里面缩去,就仿佛造就他惨状的人,此时此刻还藏在某处紧盯着他,并没有离开一般。
“怎么回事?”
黄率抽动着嘴巴,蠕动了半晌,还是低垂下头:“没,没事……”
“说,实,话。”
“!”
他下意识扭过头,看到白昼眼眸中泛起冷光,整个人顿觉如坐针毡,下意识将真话讲了出来:“我去老教学楼了……”
“!”
白昼皱起眉头:“只有你?”
“他们三个有事,让我帮忙打扫一下……”
“……”
看着黄率表情哆嗦,显得痛苦万分,白昼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沉默片刻,突然来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你,看到了什么?”
“额……!!”
这句问话,黄率整个人猛地紧绷,突然就变得极度惶恐,快速缩回了被窝里不断打颤,仿佛只要在那里面,就可以不受到任何伤害和惊吓。
“你——看到了什么?”
白昼慢慢走上去,看到黄率将被子完全裹在身上,臃肿的像一条蛆虫一般,随着问话开始急剧颤抖,连带着整条被子蜷缩在一起。
“你不说,没有人可以帮你。”
“……”
“……”
被子抖动得更厉害了,里面包裹着的人宛如惊弓之鸟,现在任何一个微小的,动静,都可以令他心情产生极大起伏。
“黄率……”
“我看到她了……”
“?”
“我看到她了……看到她了!看到了……全是血!好恐怖……”被窝之中,传出了黄率语无伦次的哭腔。
“别激动……”
白昼伸手,慢慢接近过去,试图稍微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只是,当他的手搭上了黄率被子的那一瞬,被窝里一只手猛地伸出来,一把将他扯了进去。
“我看到她了!!!她和我说话了!!!”
双眼笼着水雾的黄率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了,双手牢牢扯住白昼,抵着他的额头怒吼,直接将他的帽子撞飞了出去。
“……”
“啪!”
一张脸近在咫尺,冷汗全部的糊上了他的额头,粗重急促的鼻息阵阵砸在了脸上,还有那一副压得鼻梁生疼的破碎眼镜,着实是令白昼直犯恶心,直接是一巴掌上去,毫不留情的甩在了他脸上。
“……额???”
纵使黄率再不冷静,也被白昼这一巴掌打懵了过去,呆傻的冲着他看。
“……”
他扯开被子,揉了揉被撞疼了的脑袋,看向黄率的眼神里透出阵阵寒芒,冰冷刺骨到,仿佛要将周遭空气也都冻住了一样。
“对,对不起……”
被他这么恐怖的眼神盯着一看,黄率也是恢复了一些些的理智,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弱弱的道歉到。
白昼擦掉冷汗,伸手拖回帽子,一言不发的看着不知所措的黄率,就像是火山喷发之前酝酿的平静,在等待着那一瞬间极致的爆发。
被他这么看着,黄率心里更加慌张:“真,真的很对不起!要不,要不我赔你钱吧!”
“……不用。”
“啊……”
只是,白昼沉默稍许,竟然并没有发火,只不过后来发出的声音中,透出了几分淡淡的警惕。
“对,对不起……”
黄率听不出他现在是带着什么情绪,只知道这一声不用之中,已经透出了明显的疏离。
他不由得神色一黯,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无比懊恼。
“……”
白昼慢慢走下楼梯,捡起自己的背包。
“天晴了。”
“……唉?”
他收起剪刀,从包里取出那份带回来的餐点。
“不愿意说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害怕,随时和我联系。”
“走了。”
言罢,将餐点放在楼梯之上,把帽子重新戴回,微微点了点头,顺手关好大门,径直离开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