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昼看着他担忧的眼神,并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于是取下口罩,认真的说到:“好的陈老,我知道了。”
“不过,我并不清楚他的想法,所以可以先让我们聊一聊吗?”
“……也好。”
陈医生沉默着,思考一会儿,侧开了身子:“注意不要说太过刺激的内容。”
“谢谢。”
白昼点头示意后,随即走进了病房。
只不过,他才一走进去,看了一眼黄率,表情便是微微出现了变化。
“……”
他本来以为,黄率可以顶着极端的压力活着逃出来,哪怕是充满恐惧的态度之下,心态依旧会有一个极大的突破,但对方现在呈现出来的模样,却是大大出乎了人的意料。
倒不是说伤得很重,只不过眼神黯淡无力,充斥着无法跨越的呆滞,令白昼看了,几乎都是下意识揪心了一下。
那里就好像是一池深不可测的潭水,纵使有绿叶落下,也只会随着绝望的风在原地回旋,没有一丝活力的光芒。
而且整个人就如同受惊的小动物一样惊恐着缩在一起,明亮的灯光并不可以给他带来任何慰藉,更像是将他摆上了冰冷的手术台,茫然无措,恐惧战兢 变成了对黄率现在最好的诠释。
第一眼看去,就是个绝望到令人窒息的孩子,可怜的令人心疼。
“……”
看到白昼,那死寂的深潭之上刮过一阵莫名的风,将那孤零零的落叶吹拂,在潭水上掀起了圈圈涟漪。
只不过风儿渐息,泛起的涟漪也很快就散开在更深之处。
“白昼……”
黄率稍微松了松手,努力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
对于这个将他从绝望中背回出来的人,他已经是从心底最深处给予了信任。
“……医生怎么说?”
“不影响上课,不过需要每天回来换药。”
黄率以为他问的是这个,扯了扯嘴角,很努力笑了出来。
“……”
白昼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陈医生已经离开,并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
这老爷子并没有揭开黄率心里的伤疤,那他自然也不会询问什么,所以一时间,思绪在脑海中回荡,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话茬。
“我——是不是,倒在了老教学楼里?”
“!”
却没想到,反倒是黄率笑了一阵,便慢慢收起了表情,沉默许久,用一种近乎茫然的语调,轻轻说出这一个问题。
“是的,没错。”
“这样啊……”
黄率听他肯定的回答,沉默了好半天,突然双臂回环,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
白昼听着就觉得不对劲,黄率的状态很奇怪,眼神空洞,话里却没有那种明显的绝望,甚至语气都显得很正常。
反倒是这样,才是愈发会担心了起来,就怕他是在设想什么极端的事,又或者已经濒临崩溃,出现了不同寻常的反应。
“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一座雕像。”
“!”
这第一句话,就是将他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过去。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形状很奇怪,就好像好多动物糅合在一起,看了就觉得非常的奇怪。”
“那雕像嘴里还有一张纸,纸上写着……额——啊,对,纸上写着,我希望可以变得更加美丽,永远留住他的心,他的魂,甚至他的身体。”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奇怪,黄率也没看到白昼突然绷紧了身子,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一点一点将不堪的记忆说出了口:“她就藏在雕像后面,当时真的……真的给我吓得滚下楼去了。”
“她走出来,我就拼命的跑,结果却又是摔了一跤,差点没能缓过来。”
他自嘲的一笑:“然后就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放肆的事了——我把手机砸她脸上了。”
“……( ̄□ ̄;)???”
饶使是白昼,这时候也有种眼皮狂跳的感觉。
这一波操作下去,估计女诡是彻底火了,黄率这种情况下还可以跑出来,真的属于是屡次创造奇迹了。
“最后我跑了出去,但她好像出不来,只能站在洞口对我叫,不过那叫声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跑出去几米,就感觉脑袋一晕。”
“……”
“醒来就到了你背上,现在又到了这里。”
“呼……”
“谢谢你。”
他几乎是将所有的情感摆进了这短短三个字中,以至于连声音都透着明显的颤抖。
“从小到大,没有人这么关心过我。”
“谢谢你……”
“真的,谢谢……”
脑袋下埋,浑身颤抖,似乎是在低低的抽泣。
只不过,即使是声音也在随之抒发感情,白昼听着,却依然察觉到,就在某个时刻,那颤抖的音质停了下来,变得无比平淡。
变得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
而且,黄率讲的话明显有些漏洞,也不知道是他没有注意细节,还是干脆掩盖掉了部分真相。
就比如身上的衣服上撕裂的伤痕,还有那被往回拖去的血迹。
不过让白昼最意外的是,黄率竟然记得晚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这与他设想中的被女诡附身的模样并不相同——
除非……
“为什么今天又是你一个人去扫地了?”
“额,他们去……玩去了?”
“啧。”
“……”
白昼皱起眉头,将送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什么??”
黄率一下子没听懂白昼的宇宙级跳跃思维,一时间张着嘴没能说出话,傻傻的看着他。
“他们几个不负责任,将活儿推给了你,这导致了你现在躺在这里,于情于理,都需要找个说法。”
白昼知道是谁分配到了包干区的任务,而且好巧不巧的是,这几个人刚好在白天被他怼了的那群人之中,是班上典型的欺软怕硬型霸凌者。
“!算了吧!”
黄率赶紧摆手拒绝:“不要去,他们会告老师的,要是受了处分,你这个月的补助金就没了。”
“你下不定决心,就交给我好了。”
白昼却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非常认真的看着他:“如果你以后再出现同样的情况,遭殃的还得是我。”
“而且,刚刚不是还说谢谢我吗?多给我一些跑腿费就好了。”
白昼讲到这里,语气慢慢变得轻松了下来,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你这腿都受伤了,接下来的时间也不能再去打扫,等我们班轮完,基本上也就和不会在和它有什么瓜葛了。”
“你自己都说了,她不可以离开那里啊!”
“额……”
黄率愣愣的眨了眨眼睛,眼睛渐渐明亮了起来。
“好,好像是的啊!”
“所以,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不要再多想了。”
白昼一锤定音,对着他伸出了手。
“……啊?”
“校卡啊,我没钱给你付医药费。”
“啊……好,好的。”
黄率慌忙翻动衣服,翻着翻着却是手一僵,表情变得格外精彩。
“那个,我的衣服什么时候破的?”他抬起头,哭笑着看着他:“我的校卡和手机好像掉在那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