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抽回了手:“仅此一次,记得还我。”
说罢,便站起身取出校卡,走出了病房。
“白昼。”
只不过,也就在他走出去的同时,一个严肃苍老的声音,却是在边上响起。
“陈老?”
白昼想要摘掉口罩以示尊敬,结果一摸却发现,从刚刚开始,他就没有再继续戴着了。
“咳咳,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你们一部分的谈话。”
陈医生很认真的捏住他的肩膀:“不要做傻事,以暴制暴,从来都不是校园暴力的解决方式。”
“我听出来一些东西,你这位朋友,可能不会拒绝他人,所以助长了他人的恶意,最终便导致了自己的不幸。”
“这种用善意惩罚自己的行为,在心理学上偏向于一种叫做自我分化的概念,大概分为两种情况。”
“一种是自我分化良好的个体,这类个体在与人相处之中能够维持的独立自主与情感连结的平衡,在与人相处是能保持灵活的距离,面对压力时也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不受别人控制。”
“另一种则是分化水平较低的个体,他们的行为只能依据情绪反应,容易依赖他人,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从而缺乏自己的理性判断,这类个体一般在面对压力的时候会产生两种极端情况,一种彻底回避他人,另一种就是无底线的亲近,顺应他人,来减轻自己的心里压力。”
“你这位朋友很明显属于第二种,陷入了无底线的善良编织成的陷阱之中,模糊了对待事情的判断力,处在这种心态的影响下,你就算以暴力反击解决掉了他所依赖,顺应的对象,也无法从根本上对他形成帮助,不调整好这样的情感,到头来他还是会以牺牲自己的方式缓解压力,情况没有得到任何改变。”
“所以这种时候,你的态度才是重要的。”
“他同你说了这么多话,说明在潜意识中还是信任你的,这点非常难能可贵,你需要帮他构建出世界是安全的,关系是可靠的,自身的可以被爱,不会被抛弃的,诸如此类的正面观念,才可以帮他用更加积极的态度去面对压力。”
“所以,千万不要以暴制暴,这样可能会把你自己也搭了进去,可以采取在下一次被人要求的时候,替他做出选择,给出拒绝的正当理由,将自己化作可依赖的对象,同时还灵活变动,保持妥善的距离等等方式。”
“……”
白昼听老人絮絮叨叨的讲完,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眼睛。
陈医生是出于好意教他解决的办法,可是现在的问题是,黄率的情况可能并不是因为这个啊!
不过,毕竟他想说的,面前的人绝对不会信,甚至可能拉着他去做个神经检查,所以也只能焦躁了小一会儿,便是重新勾起笑容,用力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陈老。”
“……”
看白昼的笑容,陈医生总觉得显得有些不靠谱,不过出于以前接触搭建起的信任,也不再说什么,摊开手:“行了, 总共算你三十,交钱吧。”
“啊?这么贵啊?”
白昼顿时苦起了脸:“便宜点?”
“……”
看着白昼一直平静的眼底竟然透出明显的渴求和矫作,陈医生忍住想笑的念头,充满威严的瞥了他一眼:“免谈。”
“不过嘛……”
“要是你帮我干点活,也不是不可以免你的费用。”
“……”
白昼果断摇头,看着老人眼里的狡黠,实在不愿意回想第一次见到这医生时,被硬生生当做了两个小时的工具人而不自知。
“好吧。”
瞧他拒绝得这么快,并极其果断的递过来校卡,陈医生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当面,不多不少的刷走了三十块钱,丢回给松了一口气的白昼:“现在就可以走了,当然,如果不耽误学习的话,躺两天也好。”
“我问问。”
白昼没有直接答应,走回房间询问了一下黄率的意见,便是将他从床上扶起,对着陈医生点头示意,把口罩重新戴了起来,在几个护士有些暧昧的注视下,将黄率背在了身后,离开了医院。
——
——
雨已经停歇,白昼背着黄率,慢慢走进了黑夜之中。
夜幕沉沉,二人的行径路线又于灯辉背道而驰,一时间,寂寥深邃的黑夜宛如幽远的幕布压倒在身上,压在黄率脆弱的心上。
好在,白昼的步伐轻松有力,打着大爷的强力手电,使得面前的寒冷,都是被驱散了不少。
“……”
“这是……软软给的伞吧?”
看着他这般自信的步调,黄率的心情也有了几分好转,眼看着他突然拿出雨伞,话都稍微有些多了起来。
“……嗯。”
看着他态度异常郑重,黄率表情慢慢变得有些怪异,声音之中,似乎还透露出几分不知意味的羡慕:“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再说就把你放下来了。”
“……”
黄率扯动了一下嘴角:“不会引起误会吗?”
“!”
白昼蓦地停下了脚步:“你的意思是?”
“额,就是,那种……暧昧的误会……?”
“……”
似乎真的只是下意识的关心一句,白昼却是突然沉默,过了小一会儿,竟然真的直接将黄率甩了下去。
“额……”
在他疑惑又无奈的注视之下,白昼自顾自走到面前的路灯之下,将剪刀掏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之下,银色的剪刀闪烁着寒冷的反光,正如他主人的眼瞳,透着极度渗人的冰冷。
“出来谈谈吧。”
“……?”
黄率一愣:“谈什么?”
“额……抱歉,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生气……”
“装的挺像的,看得我都有些信了。”
白昼眼神慢慢冷酷下来,语气不复之前的温暖。
“???”
黄率歪着脑袋,真的不能理解他现在是怎么了。
“不愿意出来?”
白昼放下剪刀,一字一顿的说到:“你走出来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才对。”
“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希望可以变得更加美丽,永远留住他的心,他的魂,甚至他的身体。”
白昼淡然出声,慢慢将黄率说过的话重新复述了一遍。
“???”
“之前就隐隐觉得不对劲,听过这句话后,我才意识到问题是出在了哪儿。”
白昼说着说着,一边翻出那篇讲述楼梯怪谈的文章:“我一直忽略了一点,就是每一个遭遇过女诡的人,身体或多或少都出现了问题。”
“为此还特地去找了资料,只不过当时没有联想到,所以现在才察觉到异常。”
“唔……?”
黄率听着白昼自顾自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只觉得周围的寒风似乎刮进了心底,把本来有些湿润的心间,一瞬间又是冻得冰冷无比。
“第一个伤者,经过治愈后烙下了双手时常发冷的病症,在此之前,她因为双手修长纤细等原因,甚至做过手模。”
“第二个伤者,经过治愈后,双腿出现了微颤,无法长久直立等问题,在此之前,因为腿长等等原因,在男生中极其出名。”
“第三个……”
“第四个……”
“前面几个还好,不过从五年前开始的那一个伤者,整整丢失了三分之二的皮肤,整张脸被撕扯殆尽,只能长时间待在无菌仓中治疗维持生命,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
“从那以后的三年内,出现的所有记录在案的受害者,全部都出现了极大的肉体损害。”
“学校意识到不对劲,开始将课程陆续迁出老教学楼的范围,只保留了学校所获得过的荣誉,供新生观看。”
“……之后,女诡的传说突然销声匿迹,而教师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大换血了一次,最终,因为已经隔代,楼梯怪谈的故事,仅靠学生口头流传了下来。”
“不是!你——”
黄率心都慌了,颤巍巍的想要问白昼在说什么,却是在要问出口的瞬间,突兀感受到一阵深入骨髓的剧痛。
“额!!!”
“!”
听到异动,白昼口头轻轻一顿。。
黄率眼睛突然一翻,瞳仁几乎是瞬间就化成了眼白。
“原来如此,我说为什么一直会有种违和感。”
“看来你并没有完全占据他的意识啊……”
看着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脸色的黄率,他轻呼了一口气,继续说到:“本来,我还对雕像的存在抱有怀疑,但是今天,你竟然亲口将许下的愿望告诉了我——”
“种种线索结合在一起,才终于可以确定下来一件事。”
白昼声音悠然,但是语气非常的坚定,透着淡淡的警惕。
“你——在这十年之间,一直在给自己制作完美的躯体,而且已经快要成功了。”
“就在今天,你肯定也看到了那一张,值得为之疯狂的脸吧。”
手中剪刀猛地握紧直指黄率,将手机放回包的同时,将小巧的雨伞取了出来。
“也就是这把伞原来的主人,唐软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