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实很想朝下走回去，毕竟黄率这突然就无比反常的举措，属实是令她感到害怕了。
只不过，黄率手里捏着拐杖站在平台上，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愈发显得异常，带着几分陌生的骐骥和熟悉的贪婪，令她根本不敢走过去。
软软甚至有一种莫名的直觉，但凡她朝下方走去，黄率很可能会抡起拐杖，狠狠的砸过来！
“唔……”
这种几乎表露于言表的恶意，震慑的她浑身都有些发抖，背对着黄率，悄悄取出手机，拨打电话给了蝶衣。
“嘟嘟嘟……”
声音响起，软软不安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立马促狭着转回脑袋，侧过身子紧紧贴着扶手，将手机声音与颤动关闭，紧紧盯着手机屏幕，期待蝶衣可以接起电话。
“从前，有一对非常恩爱的情侣……”
黄率似乎一直在盯着她的背影，过了小一会儿，突然开口，轻声说到。
“咦？”
语调奇异，声色偏向柔美，透着飘摇的远意，像是在讲述着一个被尘封的遥远故事。
软软听他的声音变化，心里没来得咯噔一下，默默朝上跨了一步。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
“……男生帅气阳光，喜欢打篮球，是很多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女生就很平凡了，身材瘦小，也没什么姿色，性格阴沉拒绝和人交流——非要加以描述的话，就是孤僻到极点的幼稚小诡。”
“所以，男生对女生表白的时候，根本没人理解，男生到底喜欢这个女生哪里。”
“……”
故事的开头很俗套，但软软听着听着，总觉得那种锋芒在背的感觉愈发强烈，便忍不住又是朝上跨出一步。
手机一直是一种无法接通的状态，她磨磨蹭蹭的站了好一会儿，反复重播了好几遍，却依旧发现，蝶衣似乎是突然消失了一般，怎么拨打都打不通。
“女生自己倒是晓得原因。”
“她和男生是青梅竹马，男生爱哭，女生以前也很活泼，小时候他被人欺负时，都是女生第一个冲上去，赶走那些坏小孩——或许，对小男孩来说，那个时候的女孩，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姐姐。”
“……总之，那时候的她，将男生保护的很好。”
“呼……”
“世事无常，他们上初中时，女孩家中逢遭大变——父亲酒驾撞死了人，并一头栽进了水里，同他一起在车上的母亲也难幸免，等打捞上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泡打肿胀，根本无法辨认。”
“啊？！”
软软害怕，但难免是被故事吸引了过去，突然听到这走向急转直下，不由得心里咯噔一跳，顿时觉得有股浓浓的悲伤涌了上来。
或许也不单单是共情能力过强，黄率那奇异的语调，和其中饱含着的不知意味的痛苦，好像都在讲她拖入一个无法预测的深渊。
“本来幸福的家庭突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加上死者家属索要了天价赔偿金，一时间，所有的重担都压在女孩的肩膀之上。”
“——她几乎彻底失去了希望，几次想要寻死，侥幸被男孩和他的家人劝住，用了整整三年，才慢慢走出了阴影，愿意给生活最后一份和解的机会。”
“男孩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和女孩表白的——非常的高调，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
“……”
“看到这样的微笑，女孩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家里时，男生父母的表情，是有多么惊喜与满意。”
“那是不带任何杂质的祝福，即使女孩是个累赘，即使他们为了帮她还债，早早有了无数的白发。”
“唔……”
不知不觉中，软软竟是被黄率讲的故事吸引到了。
“接下来，女孩渡过了一段非常非常美好的时光，消失了三年的笑容，在男孩温柔的治愈下，也是慢慢重新回到了脸上。”
“不过，好景不长。”
黄率的声音，在说到此处的时候，听起来甚至尖锐的有些吓人。
“他们这么幸福美满的样子，引起了其他喜欢男生的女生的嫉妒。”
“……女生从来都没有招惹过她们，真的，从来没有。”
“她只是伸手去抓住自己仅剩的希望，依旧是被那些畜生不如的东西盯上了。”
“一开始，她为了不让男生担心，默默忍受的着欺凌。”
“抽在脸上的巴掌火辣辣的疼，被踹的乌青的膝盖简直无法再站起——”
“等那些人终于打够离开，才能颤抖着爬起，慢慢拿水清洗掉血渍。”
“她处理的很好，家人一直没有发现，只有男生察觉到了不对，几次旁敲侧击下，才得知了这令人无比愤怒的真相。”
“那还是她第一次见他发火，见到他骂人，见到他握紧温暖的手，想要将拳头挥在那些人身上。”
“……女生把他死死拉住，这事到最后，也只能算是不了了之。”
“但是忍让没有使欺凌停止，甚至到后来，她被那些女生拖进厕所，打到晕厥。”
“……”
软软不由得放缓了脚步。
她不知道黄率为什么会突然讲述这样一个故事，但这些故事就像是闪着寒芒的钉刺，狠狠扎在心间，刺得她甚至有些窒息。
纵使在这样不对劲的情况下，听到了这样的遭遇，她也真发自内心的，同情那个受到如此对待的女生。
“晕过去之前，她听到了最恶毒的那个女生，说了一句话——我算是知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原来还可以用在女生身上的。”
“啊……”
“女孩是在医院醒来的。”
“男孩正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你能想象吗？醒来的那一刻，他哭得有多么如释重负？”
“见到男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女孩也终于忍不住，面对着男生温暖的笑容，问出了那个她一直在回避的问题。”
“你觉得我，好看吗？”
“唔……？”
“当然啦？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看的女孩。”
“男生是这么说的，她也完全可以猜到，男生一定会这么说——如果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或许熬过了这几年，她就能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生吧？”
“……”
这样峰回路转的变化，令那被针扎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软软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竟然猜到了一部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女孩问了他好多好多遍，就像是在追寻一个，注定会令自己神伤的结局。”
“好吧——相对来说，你确实不算非常漂亮，但这并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喜欢你的全部，随旁人说去吧，我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男孩说的话非常的温柔，就像已经排练过无数遍，自然，随心，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听去像是春天里柔柔的微风。”
“但在女孩心中，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寸长的铁钉，一根接着一根，深深的钉入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