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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
莫凌扭着头看着窗外，听到开门声音，不用想都知道进来的是谁。
随着这几天的接触，他已经慢慢习惯白昼突然出现了，在每一天傍晚的时候，也都会帮他留下一份餐点。
“……”
倒也并不奢望可以与他交上朋友，只是痛苦失意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可以听他说说话，便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了。
所以，见到他进来，莫凌便将一旁的餐盒递了过去。
“？这么早就开饭了？”
白昼也不客气，只是刚打开精致的饭盒，就被里面的食材吓了一跳。
“这些是——什么？”
莫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豪华套餐，用材可能会高级一些。”
“这是高级一点？”
白昼夹起一块肉，有些不确定的问：“这……是什么牛肉吧？？看起来很贵的那种？”
“嗯，听说是和牛的牛里脊。”
“？？这个是……”
“帝王鲑鱼鳆。”
“？？”
白昼默默放下了筷子，光光这两个玩意，已经远远地超过他的预料：“哪里来的盒饭？你买的？”
“嗯。”
莫凌看白昼收了筷子，连忙摆手，有些腼腆的说到：“别，别看我穿的挺朴素的，其实我家还蛮有钱的——”
“最起码高档区的前列宿舍住得起，你不用担心会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
“(｡ŏ_ŏ)……”
“有这个条件，你为什么要住普通区？”
“啊……”
莫凌顿时一愣，只是看见白昼皱起眉头，没来得苦笑一声，有些苦涩低下了头：“其实，我家里人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非要住在普通区。”
“呼。”
似乎是他的问题，一下子就勾起了什么难惹的回忆，莫凌并没能第一时间开口，而是重新扭回头去，久久凝望起窗外。
那柔和的阳光飘飘荡荡的撒进病房，照在脸上，却怎么也照不进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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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凝望着天空很久很久，他才挣扎着脱离了回忆，一边回想，一边找寻足以描述心头故事的措辞。
“或许是因为性格内向，或者身材瘦小吧。”
“遇到事情，我并没什么反抗的勇气。”
“……”
瞧着莫凌陷入某些痛苦的回忆，白昼明智的没有打搅他，只是关上了饭盒，抬起眼眸，静静的望着他。
“我呢——从很久以前开始，就被人欺负，污蔑，甚至最后，发展成肉体上的暴力，言语上的侮辱。”
经历被整合拼接，但出口时，也就化简成了仅仅三言两语。
“我也曾试图告诉父母老师，但是呢，他们的反应，永远都是让我找自己的问题。”
“为什么都只欺负你，不欺负其他人？肯定是你自己做错了。”
“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慢慢蜷缩起身子，不过并未过半分钟，便又是重新转过头，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很久很久，我也学着那些书上讲的方法，几乎每次都会和老师沟通——可是到了后来，老师也变得不耐烦了——”
“我亲耳而听，就在某次，被几个人堵在厕所里戏弄后，撑着去告了老师。”
“他满口答应说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件事，但就在离开办公室的那一瞬，我却听到了他厌恶的啧声。”
“……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再怎么挣扎都没用了，没人会在意我的。”
“果然，那天没过去多久的时间，他们的举动就更加变本加厉了。”
“……”
“不被理解，被人孤立，受人欺骗，甚至被打骂，欺负。”
“久而久之，我已经抬不起头来了。”
“……”
这些话听起来，或许并没法让人感同身受，但是白昼看他的表情，却是直接将餐盒放下，神情慢慢变得有些严肃。
“可我——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就像是，掉进深水的人，那种绝望像是一个漩涡，将我吸得紧紧的。”
“真的，有时候会喘不过气来，心脏会一抽一抽的疼。”
“难受，非常非常的难受。”
“……”
“呼——进了高中，我真的真的，真的不想要再一次经历这些痛苦了，但是实在不知道那些改变的方式能起到什么作用，所以一看到人有麻烦，都会尽可能全部揽到自己这里。”
“因为我觉得，这样的话——嗯……”
“起码，起码这样，就会有人需要我了吧，哈哈。”
“哈……但是，真的很累啊……”
“……”
“我们班，没有高档区的，我不住，也是因为不想有太多区别。”
“最开始，我真的以为经过努力，一切都变好了。”
“好像有人关心我了，好像有人愿意给予我帮助了，也好像有人，会替我出头了。”
“可……”
“可，事实却给我一棒子，我遭受的一切，只不过是从身上变成了心上，看不起我的人，不过从明面上变成了背地里。”
他的表情很奇异，但是出奇的，并没有太多难受。
“你，听过录音了？”
白昼听闻此言，终是不确定的开口。
“嗯……其实那天你问过我话之后，我就已经听过了。”
“呵呵，还以为听了你那些话，我真的会变的勇敢一些了……”
他那嘶哑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疲倦，像是溺水了很久的人，已经没有了继续挣扎的力气。
“虽然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法反应过来，原来在我心中，给了我很多温柔的女孩子，背地里却想要我摔成残废。”
“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到头来依旧还是被说到了我身上，而且泼脏水的人，是我自认为的朋友。”
“更不能明白，为什么就连亲近的人，也根本不愿意理解我。”
“连他们都是如此，那，其他人呢……”
“难道真的是我做错了吗……？”
他就像是在万花盛开的丛中，那唯一凋谢的花朵，或许曾经美丽过绽放过，但终究是，太久没有遇见温柔的春风了。
“……”
“一切都没有变过，我还是个孤独的人。”
“为什么呢？”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难道真的如同别人所说，是我太善良，以致显得过于怯弱？”
“可——”
“为什么善良，就应该被欺负吗？善意，就应该被恶意蚕食吗？”
“难道我，不应该成为我想成为的自己吗……？”
“哎——”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不算凄凉，但是那苦涩颓唐的笑容之下，掩藏着太多空洞麻木的悲伤。
“……”
——
——
“抱歉，突然和你说了这么多。”
莫凌很快便看似缓了过来，非常局促的笑了笑。
“不用担心，这是我请你的，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说心里话。”
“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谢谢……”
“……啧。”
“崩儿！”
“额！”
一声脆响过后，莫凌吃痛的长嘶了一声，下意识捂住了脑袋。
“嘶……”
白昼的收回了手，看着被脑瓜崩弹的不知所措的莫凌，一脸严肃的问到：“你是不是傻？”
“……？？”
莫凌捂着脑袋发愣，无比茫然的看着他。
白昼却是重新抱起饭盒，夹起方才还非常抗拒的牛肉，塞进嘴里，美滋滋的品尝起来。
“哎，哎？”
“为什么要去得到他们的理解？”
“因，因为——额……”
“因为他们是你的朋友？你受伤到现在，就来过一次的朋友？”
“……”
白昼翘起二郎腿：“你不觉得，现在讲这些都还为时尚早吗？”
“……早？”
“对啊，这才第二个学期，你怎么确认他们就是你的朋友？”
“朋友的含义，从来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你经历过的事情，也不是欺凌二字可以一笔带过的。”
“但是这些都别和我讲，我才没有兴趣！毕竟——”
白昼拿筷子指着他：“你在说什么？你善良个鬼？”
“？？？”
“你要真的善良，就不会请我吃这种东西。”白昼指回餐盒：“这些东西，非常美味，吃了还会想吃，想了还会更馋。”
“但是我追求的是吃饱，不是吃好，所以根本不会再去买，再好吃也就只有这一顿。”
“……”
“可是，就在这一顿过后，我便会下意识的把它们，与我平日里的饭菜做对比。”
白昼夹起一块肉，在阳光之下细细端详。
“然后就会发现，我以前吃的都是啥？”
说着，便将那块肉塞进了嘴里。
松软酥烂，弹性十足，肥而不腻，真正的做到了入口即化，先不说是什么食材，光光是这做功，便透出了浸淫多年的传承感。
“你让我品尝了山海珍馐，那我可能就再也适应不了平凡的东西了。”
根本不用去嚼去咬，随着肉烂烂的流进肚腹，甘醇香甜的口感便在口中久久回绕。
“那你觉得，按照我的经济实力，你这是在害我还是在帮我？”
“你是真傻，还是虚伪？”
“……”
莫凌捂着脑袋，直勾勾的看着他发愣。
“只有善良的人，才会因为他人的做法受伤，但是——综上所说，你可并不善良。”
白昼浅浅的坏笑了一下：“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觉得别人的看法很重要？”
他敲着筷子：“你压根就是个打心眼里坏的坏蛋，就该背后捅人刀子。”
“那个谁污蔑你是吧？没关系，直接泼回去好了，反正都不是真朋友，给他留什么面子？我就不信他没有污点。”
“那帮人瞧不起你对吧？那更简单了，出院了就和老师说要换到高档区去，看你那帮同学是继续孤立你，还是会像狗一样扑上来巴结你？”
“这……我……额……”
“你，和他们，从来都有本质上的区别。”
“他们和我一样，出了学校，或者在这里读完大学，迟早要自己过日子。”
“你呢？家里条件优渥，提供给你的途径和人脉比谁都丰富，就算是混吃等死，也要比你的同学们强的多得多。”
“……”
“你喜欢那个叫陈雅的对吧？”
“啊！我……”
白昼的反派发言，着实是把莫凌炸懵了过去，所以听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急的脸都有些红了：“我，我……不太愿意喜欢了。”
“嗯哼。”
白昼点了点头：“也挺好的。”
“她嫌弃你穷，讨厌你没有意义的温柔，表面上却是好像真的处处在为你着想。”
这帅小伙好像突然变成了个二溜子，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所以，等你出院换去高档区后，她肯定会比以前对你还要好。”
“她会更加热情的搭话，时不时送送礼呀，装模作样的维护你呀，甚至苦心营造出与你关系很好的样子啊……这些那些，等等等等，装得不亦乐乎。”
“但是你自己知道，她真实想法是恨不得让你摔成残废，这个时候再去看她所有的表面功夫，还会感到温暖吗？我想，应该是不会了吧？”
“等她全部的努力去打水漂，费时费力费钱，最终却啥也没讨到，你仔细想想，她还会有心思在背后讲你坏话吗？”
“不哭着求你原谅就不错了！”
“这，这这……”
莫凌已经彻底傻了，总觉得面前的白昼与他之前产生的印象相比，显得非常陌生，甚至看着有些邪恶。
“……”
“记住，你是个用一顿饭害了我一辈子的坏人。”
白昼轻轻挑了挑眉：“坏人们总会有一个鲜明的标签，叫做反叛。”
“反叛家人，反叛朋友，反叛规则，反叛世界，甚至反叛曾经的自己，只为了坚持眼中的教条，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马上告诉我！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我……”
白昼的话听起来非常不负责任，甚至不像是一个学生可以说得出来的，一时间令莫凌不能分清，到底这个是白昼，还是以前那个听众才是白昼。
“我不知道……”
“那就快点好起来，去找寻你的目的，怨天尤人，从来都不是你应该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