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京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即使在空调全开的房间里依旧能闻到那股潮湿味道。
这股挥之不去的味道连同着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声,从遇到美纪子那日后便没有停止。
当然没有停下的还有现在回荡在加藤心中的那个疑问。
“惠子的真相,我的真相?她究竟知道多少事情,而父亲又隐瞒了什么?”
这三天里加藤的心情就像现在依旧盘旋在长京市头顶的乌云,沉闷无比却挥之不去。
滴滴--
短信提示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打断了毫无进展思绪,他撇了一眼随意丢在床上的新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一串不太熟悉的号码,那是美纪子走之前留给自己的号码,而在这号码之下却只有仅仅一句。
“考虑好了就来中山公墓,我等你。”
“中山公墓...那个女人可真是会挑地方。”
那熟悉的地名映入眼中刺激着这个男人敏感的神经。
所谓公墓便是给寻常百姓提供安葬之处的场所,而作为加藤家继承人的他怎么都和寻常百姓这个词挨不上边,之所以熟悉还是因为那里埋着一位他怎么都避不开的人。
想到这他看了眼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叹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时间到了下午,那雨便小了很多。
一袭西装的加藤撑着黑伞缓步走在苍翠和细雨交织的山道上,这条山路的尽头便是短信所说的的中山公墓。然而这路却并不好走。
或许是年代过于久远的原因,墓园和山道没有太多维护,而且山路本就崎岖蜿蜒,石板构成的台阶边缘长满了青苔和龟裂,被雨打湿之后更容易打滑,想来第一次来这里自己便摔了个大跟头。
这么难走以后就少来了吧,他在那日之后便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这么想着,一座缠绕着爬山虎的铁门出现在了视野,他顺着那些交织的绿色藤蔓往上,便看到了了门牌上锈迹斑斑的中山公墓四个褪色大字。
“这鬼地方这么多年还是这样子。”他冷着脸推开了那吱呀作响的铁门。
这墓园中没有管理员,除了每年的祭拜时节外也几乎没有过来的人,如果不是公墓的话也算得上散步的好去处。
但此时的加藤完全没有散步的心情,穿过大门再往前行不远便可以看到那漫山遍野林立的墓碑,和墓园外那苍绿的树林相比这里像极了由灰黑白构筑的丛林。
光是看着眼前这碑山石林就感觉有点喘不过气,但好在这黑白灰的世界里有着一抹紫色点缀着。
加藤一眼便看到了在墓园深处的苗条背影,虽然相隔胜远鼻尖仿佛又能闻到美纪子身上的那股白梅香,一想到这脚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些许。
“来的真快啊。”
眼前的女人转过了身子巧笑着,她穿着一袭淡紫色的长裙,虽然上面没有什么图案但是看得出设计非常考究,腰间还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穿到盈盈一握的身后打成一个小结,高腰的版型搭配微微宽松的裙摆,将曼妙的身材尽显,透露出十足的女人味,披散的头发此时也盘到头上露出雪白的后颈,脸上还露着熟悉的勾人笑容。
但仔细看去,便能看到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乃至于没有半点血色,那点薄唇之上也是血色极淡。除了脖子和脸蛋之外全身上下再没有透露半点肌肤,裙下是一双黑丝包裹的小腿,连手上也是带着黑丝手套,裹得严严实实。
“你生病了?”看着美纪子那惨淡的笑容加藤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女人不都有那么几天么?加藤先生这么好奇吗?”
她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但眼神中满是调笑之意。
“我关心你也是我闲的,把我约到这里来想干嘛?”
“昨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吧。”
美纪子转过头看着眼前那方小小的墓碑,这刻着上田千鹤之墓的石碑在这万千碑林中显得如此普通,普通到很难联想到是那位加藤近虎的妻子,曾经的上田家千金。
她蹲下身子轻轻颔了颔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束白花端正地放在碑前,然后双手合十虔诚的闭上了眼。
“听说你母亲喜欢木芙蓉我便带了一些,对了原来放在这的那一束是你放的吗?。”她睁开了眼看着身边的男人问道。
加藤摇了摇头,看来在美纪子献花之前就有人过来献过一次花了,和母亲有关系,又知道她的喜好,莫不是上田家的人?敬花之人又是个谜团,但更重要还是眼前之事。
“你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表演这些给我看?”
“怎么,很介意我那天说的话吗?”美纪子轻笑着用手勾起了垂下的鬓角,一股熟悉的白梅香味传了过来。
“介意?哼。”加藤看着眼前的墓碑轻笑一声。“一个情妇把他男人的儿子叫到正妻的墓前,我能想到的只有羞辱吧。”
“哦,那你一点都不好奇自己的母亲死后被剥夺名字,也入不了家族墓地,甚至只能埋在这种偏僻的公墓这种事?我原本以为你会很好奇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加藤沉下了脸盯着面前这个故作姿态的女人。
“也是,作为拿日记这个事的定金,我可以提前透露你两个真相。”
美纪子站起了身子盯着眼前的墓碑良久缓缓张开了口。
“第一个真相你母亲不是自杀,而是被逼死的!”
“你是说加藤妻子的死因另有隐情?”
随着窗外的暮色降下,雨又开始下大了,噼里啪啦的雨水不断拍打在玻璃窗上,那沉闷的声音回荡在这间有些空荡的警察局办公室。
这个时间段那些朝九晚五的刑警也下了班,但办公室里还留着一胖一瘦两个男人,那个偏瘦的年轻男人手里正拿着一份资料朝坐在办公椅上胖子汇报着什么。
“是的永陽警部,根据调查我发现加藤的妻子千鹤在年轻时就读在上越大学,而且和西宫纯野是同班同学,二人还传出过交往的传闻,但毕业后上田千鹤就嫁给了加藤近虎,紧着这个西宫便成为了加藤家的管家,听说上田千鹤死之前就和西宫来往密切,那上田的死很可能不是自杀,有可能是情杀之类。”
“行,宇川警官你继续说。”永陽看着面前这个激动不已的年轻人兴奋地阐述报告,表情却一反常态的不为所动,身子索性往椅背上一靠躺了下去,窗外的雨愈发大了起来,那烦闷的声音如同拍打在心中一般让人烦躁不安。
“那永陽警部我继续说吧,我调查还发现不仅是上田就连加藤近虎的死也奇怪,虽然对外宣传是心肌梗塞突发,但加藤家一直拒绝司法解剖,病理性和毒理性的检查报告也未开具,我寻找加藤的体检报告发现,他好像一直没有留存体检报告,连就医记录也少有。在他死前的那段时间,来往最多的还是西宫纯野....”
“不用说了。”永陽挥了挥手,打断了宇川正在兴头上的报告,他瞥了一眼四下无人的办公室轻声问道。
“宇川警官你觉得刑警办案最重要是什么?”
这一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宇川措手不及,他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慌乱地编织着自己的答案。
“我告诉你吧,是证据!你的报告里面充斥着传闻,听说之类的东西,所谓的动机全是你自己的揣摩,怎么你想当八卦杂志的主编是吧!人家碰巧在一个大学,主子和管家交往密切很奇怪吗?再说了有钱人家都讲究隐私,看病都是私人医生。加藤家的事你不用查了,去管管其他案子吧。”
“但...但是,是您说的破案要多思考多联想,怎么一到加藤家的案件您就....”宇川张了张嘴最后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他看着浓罩在阴影中的永陽警部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他走至办公室门口准备拉开房门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后转身对永陽说道。
“对了永陽警部还有一件事,关于惠子...”
“宇川警官,我说不用调查加藤家的事是命令不是建议。”
办公室的门缓缓合上,暮色彻底降临长京,永陽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漫天的大雨,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细细擦着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