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日升，昼夜轮转。
初晨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象征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一个睡在海岚城城门附近的羽族少女奴隶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站起身，拖着身上的锁链，习惯性的摇了摇头，打算去往城内的蓄水池里取水洗脸，顺便洗清身上的污秽。
而在动身的瞬间，她看到一位穿着猩红长袍的老人正迎面走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骑士们将眼睛藏在厚实的铁头盔上，身上散发着肃杀的气氛。
“啊……啊……荷……”
这位羽族少女被吓得连忙的退到城墙旁边，随后蹲下身子，死死的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的惊慌失措引起面前这些来自天穹教会的骑士的不满，命丧当场。
嗒嗒，嗒嗒，嗒嗒……
随着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传到耳旁，这位羽族奴隶方才发现城内居然有人骑着俊马，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跟在这些不好惹的人类后边，甚至还没被制止。
难不成是某位身份尊贵的王子或公主？
她好奇的往队伍的后方看去，结果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她最想看到，同时也是最不想看到的人。
“羽弥……殿下？”
穿着粗布衣物的羽族奴隶呆呆地望向马背上的白发女孩，整个人如坠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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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岚城，城西，第二地牢中。
羽弥扯紧身上单薄的黑色衣服，蜷缩在透凉的角落里，冷的有些头疼。
在三年前，也就是战争爆发的前一年，她还在这个空荡的地牢里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生火烤羊肉，结果却被升起来的烟呛个不停，挨了长辈们一顿臭骂。
结果三年后，她就被关进了这间地牢，在这里孤零零的等待未知的命运。
不得不说，世事还真是难料。
在羽弥回想往事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人影悄悄的走到羽弥所在的牢房旁边，低低的喊了一声。“羽弥小姐。”
羽弥抬起头，想要看清喊她名字的人是谁，但喉咙却被脖子上的铁项圈箍的有些难受，于是便搭上左手将项圈往前扯了一点。
那个人影见羽弥这般模样，心里深感愧疚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女孩那纯黑的眼眸。
“看你这样子，恐怕我是没什么好下场了。”女孩淡淡的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说吧，艾登。会议商讨的结果是什么。”
“他们，他们说要你在十天内从上四国中选出一个愿意跟随的国家并且嫁过去，这样才能放你一条活路。”少年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把会议商讨的结果说了出来。“不然的话，就把你公开处死，然后攻破全部羽族的土地。”
“原来如此……那他们有没有说过在我嫁过去后，他们会放羽族一条活路？”女孩眨了眨眼睛，忽地开口问道。
被突然问话的少年怔住了，他抬头张了张嘴，似乎是没想到羽弥会问这种问题。
“那就是没有了。”羽弥看着少年这踌躇的样子，明白了艾登的意思，“你走吧，以后就别跟我这个将死之人打交道，免得落下把柄，日后被别人陷害了。”
“羽弥小姐……”
“走吧。”
女孩拍了拍染上灰尘的衣服，坐上硬的发冷的木床，将目光移向别处。
少年愣了一下，旋即理解羽弥送客的意思。但他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于是咬着牙，强行说道。
“我离开不了。那些四国的将领们在选你的看守时吵了一会，最终决定还是让我来当守卫，以防有人把你强行带走。”
“所以我这等死的十天里得天天看见你这个呆瓜了？这可真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
“呆……呆瓜？”
艾登惊愕的看向羽弥，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看起来像个呆子。
“像你们这种既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又不是为了个人利益而跟随军队入侵别国的家伙，不是呆瓜是什么？”
羽弥叹了口气，似乎是没想到面前的少年连这种问题都会感到疑惑。
“你总不能说，你随军来到羽族的土地，杀死当地的羽人，就是为了所谓的人族强盛，为了回报国王对你们的恩情？别逗我笑了。”
“好好想想，你们这种打完仗后，自己家庭的经济情况没有得到多少改善，战争奖励金被一拖再拖，军功被贵族们掠走，同时因为参与的是侵略战争，所以连正义和荣誉都得不到的蠢货，不是呆瓜是什么？”
“可是……”
从没听过这么现实的话语的少年不由自主的攥住自己的衣领，想要反驳羽弥却找不到话可说，只好低声承认道。
“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啥？”
羽弥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少年，心想他该不会被自己随口说的话整疯了吧？
“我是菲卡维人，贫民出身，是家里的第四个孩子。自幼就很懂事，能干的事有不少，很多邻居都让他家的孩子把我当做榜样。”
不对劲，他怎么聊着聊着就开始自爆自己的过往了，难不成真被我说疯了？
羽弥看着沉浸在过往的艾登，礼貌的没有打断他的回忆。
“但那时候家里穷，所以他们在我六岁那年把我这个能卖点钱的孩子卖了，换了笔钱，钱不多。”
“把我买下的奴隶主脾气不怎么好，整天让大家做这做那的，大家都很讨厌他。但他的鞭子抽的很疼，所以那时大家也不敢反抗他。”
“两个月后，我由于算数能力还不错，被那个胖胖的奴隶主选做跟班，整天帮他处理杂务。然后这样的日子就过了整整三年，在我都要习惯这样的生活时……”
“……我觉醒了。”
少年说到这时，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金色的火焰从天而降，烧死了我身边的所有人。哪怕是曾经帮我处理过伤口的护卫大叔，也被火焰给烧死了。”
“那时大家都被我的火焰给吓到了，没人敢接近我。而我怕伤着他们，所以就站在原地，心想怎么还没有人来扑灭这场火灾。”
“很可笑，对吧？”
没想到艾登的经历这么劲爆的羽弥摇摇头，给出了她的看法。
“很有趣。”
“……也许吧。反正那时的我就站在那，什么都不敢做。直到很多人来到我身边，里面有骑士团的人，也有教会的人。他们一边灭火，一边说我是审判之力的继承者，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们走。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就这样跟他们去了教会，成为了教会收养的孩子。”
“听起来，和你六岁被卖的经历如出一撤。”
单手抚腮，倾听着故事的羽弥点评道。
“……再后来，我在教会里学到了很多东西，读了很多书，也明白了自己身上审判之力的意义是制裁罪恶，维护和平。”
“许多以前看都不敢看的漂亮女孩子开始往我身边靠，不少贵族老爷想让我这个平民成为他们的女婿，就连国王都愿意把他的三女儿嫁给我。”
“听起来就是废材逆袭龙傲天的剧本啊……那你接受了吗？”
“不，我拒绝了。”
虽然不知道羽弥口中的龙傲天是什么意思，但艾登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优秀，不能保证她们的幸福，所以谁的请求都没接受。”
“嗯……总之我就这样一直孤身到人族和羽族的战争爆发，各国征兵。而我为了回报天穹教会和菲卡维王国的养育之恩，也为了人族强盛的大义，就听从安排随军来到了这里……”
“……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
艾登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将迷茫的目光投向羽弥，就像是在求助一样。
而受不了少年直勾勾的目光的女孩单手扶额，开口说道。
“说了半天，你不还是呆瓜吗？空有力量却没有自己的想法，了解的东西又少，是纯的不能再纯的呆瓜。”
“呆瓜……”
被羽弥说教的少年沉默了数秒。
“羽弥小姐。”
“嗯哼？”
“我，真的很蠢吗？”
喂喂，你知不知道当你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出现了啊。
羽弥被少年脱线的话语整得想笑，但考虑到此时两人的身份差距，她还是克制住了放声大笑的想法。
“咳，你确实很蠢。”
“嗯……”
听到羽弥肯定的话语后，艾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他并没有生气，他想听听羽弥的见解。
“毕竟我要是你的话，我肯定会利用自己意外得来的力量天天大鱼大肉，然后把那些投怀送抱的漂亮女孩子们都收入后宫，整天夜夜笙歌，过着快活的日子，直到身体虚的下不来床。”
“啊？”
“啊什么，这可是我的最高梦想！”羽弥不满的瞥了一眼少年，解释道。
“你想想，无论是人族的公主，还是精灵族的大祭祀，又或者是可爱的血族少女，她们一起围在你身边跟撒娇，而你在她们的服侍下吃自己喜欢吃的食物，同时自己又有力量能保护她们不被抢走，这不就是最棒的生活吗？”
“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少年略显稚嫩的脸上不易察觉的泛起些许红晕，似乎是没想到这位看起来十分正经的羽族女武神私底下会有这种肮脏的想法。
“那还真是可惜。”羽弥惋惜的说着，“多好的走向人生巅峰的机会，就这样给你白白浪费了，啧，真是白瞎了，不如让我来当这个继承者。”
“可是我给不了你审判之力啊，羽弥小姐。”
“这只是比喻而已，比喻。你想一想那种场景，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这……不，不行！这样会犯下罪业，导致我不能在死后进入神明的天国的！”
罪业？
听到这个熟悉的词语后，羽弥顿了数秒，随后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你身为拥有审判之力的守护者，居然会信罪业这种东西？怎么可能？”
“嗯？为什么我不……”
艾登本想追问羽弥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发现女孩猛的皱眉，将视线移到了一旁，没有再看他。
少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向后望去。
一个全副武装的天穹教会骑士站在地牢的入口，向他点了点头，同时伸手指向地面，暗示上面有人找他。
“……以后我会给你带饭来的，羽弥小姐。”
明白自己该离开的艾登郑重的说完道别的话语后，当即转身向后走去。
少年脸上的困惑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变成讨喜的坚毅。
嘎吱……
木门关闭的牙酸声音在地牢中传响着，直叫人感到烦躁。
被囚禁在这寂静牢狱中的羽弥叹了口气，将身体靠在床边的角落中，脸上却忍不住流露出细微的笑容。
那是计谋得逞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