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刚认识上野不久的时候。
和理香确认关系以后几天，我们出门约会，其中一站是江之岛水族馆。只能说趁着春假的出行就别指望能清净……水族馆里一堆一堆的小孩子，我和理香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理香拉住我的衣服去看水母，她最喜欢的就是水母，在我眼中，体态优雅，带着“长裙”的水母和理香倒很相像。我们来到蔚蓝色的落地窗边，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些一起一伏的软体动物，甚至都忘了拍照。
“据说水母体内有98%都是水分。”
“难怪这么漂亮。”理香仍然紧紧盯着水母，“它们的寿命也很短暂呢。”
“是这样，不过有一种水母可以通过不断再生，达到近乎永生的状态。”
理香转头看我，“那会不会很孤独？”
“谁知道呢。”我耸肩，“水母不知道有没有家族的概念，如果有，大概它们会感到孤独吧。”
理香一笑，没接话。“来这里是为了开心的，说那么沉重的话题干什么嘛。”
“我的错。”我笑了。
“走吧，我们再去看看其他地方。”理香拉起我的手。
穿过熙熙攘攘的表演区，看到企鹅，理香两眼放光，下一刻她脸色异常起来。“oh。我想我得上个洗手间。”她四处张望，在看到指示牌以后松开我的手，“你就在这里别走哦，要不我等会找不着你，走散了就麻烦了，这里人那么多。”
“好好。”
我于是站在原地，目送理香小步跑开。正百无聊赖，一打眼看到表演区似乎开始了节目，便转移注意力看向那边，紧接着在台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上野学姐？”
那人听见我的话，她回过头，看到我也是一惊，“空月？”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我走近她，这就挪了窝。
上野温和一笑，“这不是春假嘛，就想着出来放松一下身心。”
“和男朋友一块来的。”她又悄声说。
我恍然，可上野的身边并没站着人。“那家伙说是那边更有意思，自己一个人跑去那边看了，丢下我一个人。待会他回来要好好惩罚他。”上野说。
“哈哈，这边的话不是小孩的确还真没啥兴趣。”
“你也说我是小孩。”上野无语，“他也这么说，真是的，男生都这样？”
我们聊了一会，直到正式表演快开始了，上野才和我摆摆手道声回见，我意犹未尽地转身，想看看理香出来了没，结果一回头就看到理香正站我背后不远处盯着我。她的眼神包含了许多东西，直到我转头看向她。
“聊完了？”
“嗯，偶然碰见，说了会话。”
我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理香语气很奇怪。
“挺高兴的嘛。”理香说，“看你的样子，说是碰到了前女友我都相信。”
“没有啦，那是我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叫上野，比我大两岁。”
理香直直地盯着我，“我刚刚明明让你别走动的吧？你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害我刚才找你找了好久，正着急，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你和女孩子聊天，还聊得那么高兴？”
“不是的，因为她发生了些事情……能看到她出来走动，我很高兴。”
“比和我在一块还要高兴？”
“理香别这样，你听我说——”
我过去想拉住理香的手臂，结果被她先一步躲过。“别碰我，我不想听，难得的第一次约会，好心情全被你破坏了，星海君笨蛋！”她大声地说，转身向着人流的方向快步走去，我连忙跟上，结果她走得更快了，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出了水族馆。赌气地走了一百来米，理香不走了，停在原地，我上去握住她的手。理香转过身，眼里全是泪花，她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狠狠地瞪着我，那样子像小孩子看着抢走她心爱玩具的大孩子似的。
“你和她接着聊啊，不是挺开心吗？最好聊完了再一起看表演，不用管我的，我上好洗手间自己回家就行了，不用麻烦你！”
我没说话，只是握着她的手，眼神无言而又诚恳。理香似乎累了，低下头去，“你知不知道我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你？”
我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告白的那天，说想和我成为恋人，那个时候我有多么开心？”
“知道。”
“那么，你是不是应该想到，自己期盼了那么久的事情一下子轻易地成为现实，这些天里我都是如梦似幻的，觉得所有的这一切都极其不真实，就像躺在轻飘飘的、仿佛一触即破的晶莹云朵上那样的感觉？不仅把初吻交给了你，而且还能以恋人的名义和你一起到水族馆或者是别的什么地方约会，自称或者被人称呼的时候不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是‘女朋友’，这一切在带给我幸福的同时又带来了怎样的不安？”
理香伸手擦去眼泪。
“我经常会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我的一个梦，又或者其实幸福并不会来得这么轻易，你实际上很快就会被其他东西吸引，留我一个人在原地。”
我无言地看着她，感到很愧疚。
“我真的很没有实感，或者说，安全感，你知不知道？”理香眼里的泪打花了脸上的妆，然而她浑然不顾。
我伸手，轻轻拭去她的泪，“原来我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
“知道了，然后呢？”理香的语气变成很大程度上的赌气，“看了那么多番剧，玩了那么多游戏，连怎么安慰女朋友都不会？”
“当然会。”我轻轻抱住她，“我就在这，理香，我是属于你的，哪也不去。”
理香低着头，沉默了半天。“算你过关。”
我笑了笑。
“我想吃冰淇淋。”
“好。”
“哈根达斯。”
“别借机敲诈啊……我可没什么钱。”
我叹气，听见理香吃吃的笑，“耍你的，你还真信啦。”
“信啊，理香的话我都想相信。”我这话一出口，就听到理香的笑声戛然而止。“呜……犯规了吧。”她小声哼哼。
“就是喜欢看理香脸红。”我放开她，冲她一笑。
“星海君笑起来的模样我也喜欢。”她反将一军，成果斐然，我立刻感到自己的脸烫起来，两个人谁也不服输地看着对方。
“笨蛋理香。”
“笨蛋是星海君。”
“是你！”
“是你！”
看起来无谓的争吵里，有着谁也不能明白的默契。
“不和你争了。认真问你，想吃什么？”我捏捏理香的小巧鼻头。
“哈根达斯！”
“.…..认真的吗？”
“认真的。”
“多少球？”我认命了。
“四球！”理香扳着指头数数，“我两个，你两个。别说我亏待你，我们平分，不赖吧？”
“能不能不吃？”
“不能。”理香的脸冷了下来。我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