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赛中场休息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一个人吸引,那是一个面熟的女孩,她出现在这里极不寻常,尤其——手里还拿着一瓶运动饮料。女孩缓缓走近我们,然后径直朝我走过来,“给,辛苦了。”她把饮料递给我,浅浅一笑。“不辛苦,你怎么在这?”我接过,四五天没见,她有了浓重的黑眼圈。
“来找你的。”高坂直截了当,“我从阿姨那里得知你在学校打球,就过来了。”
这话被周围的男生一字不漏听进耳里,于是群情激愤。“喂喂,你没跟我们说有让女朋友来送水啊!”田中是最愤慨的那一个。
“什么女——”我否认的话刚说半截就看到高坂威胁的眼神,缩了缩脖子,“这……不需要报备吧?谁规定的?”
“他承认了!他居然真承认了!”
“没说的,下个球必须打爆他!”
大伙的情绪被点燃了!
高坂俯身小声和我说了几句话,我听着,转头对他们道:“恐怕你们没这机会,我得走了,my girl找我有事。”说着我火上浇油地笑了笑。这下更是点燃了炸药桶,在一群男生充满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欢送下,我和高坂离开球场。
“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高坂说。不知为什么,我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落寞,“在和你说事情之前,我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对你说的这一切你也许会很难以置信。”
“什么事情?”
高坂没回答。
“难道是你要转学了,现在来找我告别?”我调侃。
高坂反常地没有露出笑容。“抱歉,空月君,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她轻声道。
看到她这样,我也只能变得严肃。在原地权衡了一下,带着我去往本班的教室。在走上楼梯之前,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空月君,你觉得平行世界是存在的吗?”
“平行世界?应该是存在的吧。为什么问这个?”我不确定地说。
“如果能给你一个机会去自己的平行世界,你会选择去哪一个?”
“哪一个?”我疑惑。
“简单说就是,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你会选择看到什么样的自己。”高坂微微笑。
“我想想……想看看考上玉川的自己会是什么样的。”
“这样吗。”高坂一瞬间露出落寞的神情,“你是说,如果考上了玉川就能继续和坂月同学继续下去,这样比较好?”
“不不,我只是想看看我们在另一个时空能走到多远。只是单纯的好奇。”我摇头,“有高坂在,就算维持现状不当那里的主角也没关系。”
“希望你记住你的话。”高坂嘀咕,走到我身旁,轻轻握住我的手,“我想告诉你,我很喜欢牵你的手,空月君。感觉这样就好像我这棵树找到了根系似的,再也不用担心什么。”
“我知道你喜欢这样。”
“你还知道些什么?”
“我还知道你放假前几日反常地黏我,好像过了这几天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似的。”我淡淡道,“所以我刚才说的自己猜测你要转学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我真的这么以为。”
“放心吧,比这个要不严重一些……但愿。”高坂叹了口气,我们来到教室里自己的位置坐下,高坂转过来面朝着我。窗外,天空中乌云密布,看着似乎快要下雨了。天气恰如高坂如今的心情,阴沉沉的像一潭死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坐的我内心充满疑惑。“那,我要开始说明了。我想想从哪里开始比较好……”
她露出思考的表情。
“有了,就从这里开始。第一个问题,空月君,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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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坂朝着我,露出一个我此前从未见过的古怪笑容,高坂的脸上出现过许许多多笑容,可那种样子的,我发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仿佛上钩的鱼儿对渔夫的苦涩回应。
那笑容把我拽回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昏黄的路灯映照出少女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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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口的电线杆下。那时你扭到了脚踝。”
“没错,那也是我对你好感的开始。”高坂笑了笑,“第二个问题,答对了有奖励。你知道高中入学的开学第一天真正发生了什么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愣了一下。好怪的问题,“我想先问问奖励是什么。”
“来自超级美少女的爱的抱抱。”高坂明显想用玩笑来挽救僵硬的气氛,只是她也没做到。我咳了一声,“说实话,能记住那种事情的都不是一般人吧?这都过去两年了。”
“所以意思是记不住?”
我点点头。
“其实你要是记得住,说出来的也一定不对。”高坂眼睛里从一见面开始就有的落寞从未消退过,我看出来她在故作坚强,她的情绪一向很好读懂,可今天的她让我感到很陌生。我不知道高坂想说些什么,又在为什么而烦恼,不如说,从新年假以后这十几天我对高坂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蒙在鼓里的不安让我增添了一些烦躁。“我就不同,记得很清楚哦。那天我来得很早,去了一下洗手间,这时候教室里忽然有人和我说话,他叫我‘铃木同学’。我当时很惊讶,他为什么能看到我?”
“看到你?”我起初有些困惑,“你当时在教室吗?”
“不在。”高坂缓缓吐出两个字。
“那,那个人为什么能看到你?”
高坂没有立即回答,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你还不明白吗,空月君?因为‘铃木同学’就是‘我’啊。”
“什么,‘你’?可你不是不在教室——”
我忽然哽住了,脑海里像把一本日历翻到头似的,忽然想起自己高中开学第一天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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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为第二章原文节选)
速度不赖,距离早自习还有一个小时。
我想着,走进教室。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啊,但不管有没有事情,作为班长都得第一个到班,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咦,等等,好像有人来得比我还早。我看到第二排首桌那里已经坐着一个男生了,略感惊讶,但也没想太多,越过三四排,我来到第五排第二桌坐下,首桌是高坂的位子。
趁着好奇,我悄悄打量起那早到男生,是生面孔,但我看着他总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仔细一想,明明自己手里有座次表,我却不知道他叫什么。
“铃木真海。”突然出现的小可说。她出现在我的桌上,摇晃着自己的双腿,意态闲适。
我吓了一跳,还是不太习惯小可的忽然出现,嗯?你说明明她都没有突然出现过?实际是有过的,但我不是很愿意提。所幸铃木真海同学没有被我因惊吓而发出的声音吓到,他仍然坐在座位上,嘴巴好像还在动着,自言自语吗?我陡生好奇,于是离开自己的位置,走近,试探道:
“那个,你好?”
铃木没有任何反应,我以为他没听见,于是加大音量又叫了一声:“铃木同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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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不明白。”我觉得自己说话都艰难,“这是什么意思?”
高坂只是笑了笑。“我当时很惊讶,所以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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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看向我的目光中满是震惊。“你看得见我(高坂希子)?”他诧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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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注意到吗?座次表上没有铃木君的名字。”高坂平静地说,“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他从来就不属于这个班级,因为他是我的幻想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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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是开学第一天,早早便放了学,去办公室打印座次表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咦……怎么没有铃木的名字?”我自言自语。算了,应该是当初电脑填写的时候出了问题,我想着,自己用笔加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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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我完完全全没有跟上高坂的思路。高坂的神情有些悲伤。“说铃木君不存在有些不恰当,真正的他已经死掉了,而如今的这个,是残存在我心里的他。”
我好不容易才问出一句完整的话,“你的意思是,铃木是你死去的那个发小?”
高坂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我问,“我是说,这一切?”
“为了接近你。”她说。“接近我?”我说,“接近我是什么意思?”
高坂抬起手打了个响指,“来见见空月君吧,铃木君。”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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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就看到了铃木站在高坂的身边。
这个夜晚和我一同骑行一同痛快聊天一同在便利店喝饮料的男生,结果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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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尾川中学。
广场正中央最前方的金黄色教学楼,四楼拐角的B班教室,第二组最前面那有一张永远空着的座位——除了我,所有人都知道。
……
“奇怪,第二组第一张桌子怎么没人?那家伙不是坐在那里吗,好像叫铃木?”
高中生活开始的第一天,刚刚当上班长的我,疑惑地在散发着油墨香气的座位表上签上“铃木真海”这个名字。
但我不知道,后来桐原老师又把这个名字划掉了。
“这是谁写的啊?我们班可没这人。”她疑惑地自言自语。
……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成与不成只能看运气。”还在车上的铃木淡淡道,“话说回来,你就这么丢下佐仓同学,急匆匆地跑来和我汇合,真的没关系?”
和我分别以后的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等来了高坂。尚未平复呼吸的女孩抹了一把脸,“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小可’很可爱,不代表他也很可爱。”
铃木别过头,“每个人都有不想给别人看到的另一面。”
“我知道,我没有那个信心。”高坂低声道。铃木只是看着她,眼神忧郁。
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呢?铃木知道,但铃木不愿意点破。
他默默地消失了。
……
“果然,小可的原型就是他的前女友吧。”
那晚和铃木摘下绘马后,我离去没多久,神社的社屋后走出来一个人。高坂站在原地,目送我和铃木离开。
“仔细一想,小可长得很好看啊。”她念叨,“看起来的确是空月君会喜欢的类型。”
等到我和铃木从她的视野中消失,高坂慢慢走到挂着绘马的木架旁,看着其中一枚怔怔出神。
“留在这里了呢,”她低声说,“只是拿走了自己的……吗。”
……
从空月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走过,没敢看便利店的方向,高坂步伐僵硬地走过便利店门前,直到拐角处她才停下。
“真是好险,差点露出马脚。”高坂放松下来,拍拍胸口,安抚自己过快的心跳。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幸亏今天的发型不是团子头而是猫耳呢。”
声音带有戏谑的味道。
“你别取笑我啦……”
“抱歉抱歉。”
“也不知道认出来没有。”高坂嘀咕。铃木耸了耸肩,“我觉得是没有。”
“觉得?”
“他连那时候的你都没认出来啊。”
“也是。”高坂低声笑笑。
……
……
许许多多不以我为第一视角的事情发生着,它们都很重要。如今高坂对我揭开了苦苦隐藏两年的秘密。和小可之于我一样,铃木是她幻想的产物。铃木就是高坂的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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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注意到你有「小可」。你说,这是何等的巧合?”铃木说,“两个曾有一面之缘的人分到了同一个班级,成为前后桌,彼此还能看到对方的幻想对象?这得是什么样的运气?”他笑着看向我,“尤其,小可真的很有趣。”
小可并没有出现,我不知道原因。
“空月君,你不知道那一天我有多开心,我一眼就认出了你。”高坂轻声说,“我发现,啊,那个就是给了我帮助的男孩,他居然坐在我的后桌,还拥有小可?如果这世上果真有神的话,那他一定听到了我的愿望。”
我的嘴开了又合。
“一开始我只是想观察一下,看看你是不是值得接近。”高坂看着我,“所以我开始主动接触你,这也是我第一次主动接触一个人,很没经验。你也看到了吧?刚开始冒冒失失的招呼,那次雨中,还有读书节……一切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尝试。原本只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合心意我就打算继续下去,如果不合心意,那我就打算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和你做普通朋友,然后什么秘密也不告诉你,我只想找可以交心的人。很坏对吧?可我只能这样。”
高坂撩起耳廓旁的头发。
“遇见铃木君以后,我一直在寻找和我有相同能力的人,我探访过许多地方,去过熙熙攘攘的东京大街,去过涩谷去过新宿,去过宁静的乡下,去过无人的海边,但始终没有找到也能和自己对话的人。空月君……我们是独一无二的啊。”
我点点头。
“该说我们的相遇是命里注定的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能遇到你,是我的运气。”高坂触碰我放在桌上的手,她轻轻握住我的几根手指,手心已经微微出汗,“但我不知道该何时向你坦白,原本打算高中毕业再好好和你说明,可我们之间的进度不如我所想的那样,或者说——”
“我早早就被你迷住了。”我接话。
高坂一瞬间有想笑的冲动,但她忍住了。正经的时候不能笑,这是她说的。
“自从那天我们亲……以后,我就开始感到不安,觉得自己不能再瞒下去。”她还是对那个词羞于启齿,“可我不知道瞒着你这样的事情,如果这时候才告诉你会有什么后果。你……大概会讨厌我的吧?”她脸上的惆怅浓得像是可以滴出水,“所以我又犹豫又害怕,想啊想,想了这么多天。在家的时候一个人很寂寞,只能和铃木君聊天。我……”她嘴里的话好像卡住了似的,就是吐不出来。
“所以来学校的那几天你一直要跟我在一块?”我问。
高坂轻轻地嗯了一声,这个可爱的女孩脸色潮红。“我怕,和你说完这些事情之后你就不会再想理我了。”她的声音很无助,“毕竟我一直都这么笨,老是麻烦你做这做那的,明明是自己先动的情却老想让你做出回应,便利店那里还骗你,没说实话。对不起……我是不是真的不会照顾人感受啊?”她的眼圈红了,“一这么想,我就觉得无论如何不能再瞒着你,就算你从今以后疏远我,我也得让你知道这事,这是我的底线。”
“.…..”
“你怎么不说话?”高坂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铃木叹了口气,轻轻地摸着她的头,“我想我得走了。希子,不能强迫空月啊,他要做出什么选择是他的事,不过,我相信他。”
在我的注视下,铃木“砰”地一声消失。
他刚消失小可就出现了,她出现的第一件事就是瞪我,然后指着高坂,指了好几下,“你在干什么?”她说,“人家都快哭了咧,你在干什么呢?您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您在干什么?女孩子哭了咧,哭了咧!”
“我们能换个地方吗?”我没有理会小可,对高坂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