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梦境幽深悠远。
像从沸腾的油锅里被捞起来，又像夏天即将中暑前一刻的眩晕，擦去满额头的汗水，艰难地向前行进。视野的尽头有一扇烧得通红的门，走到近前，确认它是普通门大小。迟疑了一下，把手放上去，立刻烫得缩了回来，然而再次把手放了上去，忍受手心被灼烧的剧痛，不管不顾地强行打开门口——
推开门，门后是一片翠绿世界。碧蓝的天，翠绿的草原，有棵柳树伫立在中央。我怀着好奇迈出步子，草里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深蓝金黄橙红都有。进入这里后凉快了不少，往前走了几步，才注意到这里一个人影也没有，回身看去，来时的门已经消失。索性原地坐下了，盘起腿，从背后的裤子口袋拿出手机，一打开屏幕，代表信号的符号开始占据一整个屏幕，简直就像有丝分裂一样，由少变多，最终把屏幕挤满以后还在往下铺垫。忽然一瞬间屏幕上无论是WIFI信号还是锁屏壁纸什么的都消失了，出现一张女生的脸。坂月理香的脸。
“我是理香。”坂月理香说。
“狗屎啦，你留着短发，你是小可。”我说。
“真拿你没办法。”画面中明显是小可的女生露出无奈神情，“好啦好啦，我是小可。”
“这次又想干什么？”我问，很明显我现在身处于梦中，而且还是清醒梦。环顾了一下周围，和之前不一样的草原场景，但共同点是除了我之外空无一人。“总不能又是我睡过头了，又叫我起床吧？”
“怎么可能。”小可露出毋庸置疑的神情。我从身边野花的花瓣上抓起一只蝴蝶，它细细小小的，浑身流光满溢，很快挣脱我的手掌逃走了。“那小可大人，这次又有什么妙计啊？”我揶揄。
“你这次真的在犯傻，你为什么要那样做？”小可说。
“都过去了。”我说着叹了口气。“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了，何况像小樱说的那样，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又不是不共戴天的敌人，何必呢……”
“可你知道她会介意。”小可的眼睛紧紧盯住我，“她一定会介意。”
“她不会的，她们之间没有仇。”
“那算了，反正我劝过你了，到时候被揍别说我没提醒你。”小可面色一变，再也不复严肃模样，慵懒地在手机屏幕里打起哈欠，“哎呀，看着星海君被打，我自己也感到很开心呢，这种渣男就该多打几拳。嗯~想想还挺开心的，怪了，我为什么要阻止你这么干呢？才过了一会，我居然就已经在后悔了，我就应该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看戏……”
听着小可的絮絮叨叨，我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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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祭和之前一样，还是去葛原神社，没别的原因，离大家的家都近：我，女朋友高坂希子，坂月理香，我的好兄弟田中望，我的好朋友佐仓典子，还有她的女朋友，小岛树子。一共六人，葛原神社离我们的距离是最小公倍数。
今年的夏天格外绵长。夏祭开得比以往早，恰好都在我们放暑假的时候，八月底。约定好了时间，我对田中说我们这边会晚点过去，田中说知道了，他这边反正也要等小岛和佐仓穿好和服，倒是没甚关系。于是晚上七点半，我和住在隔壁的坂月理香同时出发，在十字路口等到换上和服的高坂希子，一起步行向葛原神社。
明明是绵长酷夏，慢慢步行的我却感到有些凉意，可能是秋天快到了吧。
走在我左侧的坂月理香今天穿的纯白色和服，印花也是浅灰，浅到几乎看不见，和她的一头长发搭衬，很有大和抚子的味道。她今天没化妆，素面朝天，肤质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光滑脸颊几乎看不出什么瑕疵。“想不到你会邀请我去夏祭。”她冷冷清清地开口，“去见你的朋友们？”
走在我右侧的高坂希子还是那身淡蓝色和服，年初她强行把我从小樱身边拉去新年参拜还历历在目，想不到这就半年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她精心化了淡妆，很浅，但很好看。理香挑起了话题，我瞥见高坂一副欲言又止又不愿接话的模样，有些好笑。“是。”
“你还真是大胆，连我都敢叫上，就不怕——”理香说着，先是看了我一眼，随即又看了我右侧鼓成包子脸的高坂一眼，“不怕？”
已经在生气了，我心说。“其实还是有些怕的，但其实也不怕。”
高坂隐蔽地踢了我一脚。理香很明显察觉到了，戏谑地看我一眼，“嗯哼~以前没觉得你是‘惧内’的人啊？”她特意在“以前”两个字上加重语气。
高坂的脸更鼓了。就她这性格，难怪小樱和理香都要调戏她。“你也说了是‘以前’。”我说，“现在可能不是了，我也不太明白。”
“很坦诚嘛。”理香笑着说。
“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于是又挨了一脚。我们这个古怪的三人组合走到那条一到晚上就会黑的小路，一走出路灯的光照范围，高坂立刻挽住我的手臂，她挑衅地看了理香一眼。接受了挑衅的理香笑了笑，也挽住我另一边手臂。时刻注意着理香动作的高坂于是瞪着我，不用说，我都知道她想让我甩开理香。“以前没觉得你是这么爱恶作剧的人。”我转头对理香说。
“你也说了是以前。”理香一脸戏谑，原封不动地把话还给我。
锁着眉的高坂都快隔着衬衣把我的手臂掐紫了，威胁的意味再浓重不过。“以前如果只会恶作剧，不坦诚，你也不会喜欢我的。”我说，“我以前同样也很坦诚，只是你忘了。”
“是吗？”理香挑挑眉，“是谁总是把牛排第一口切给我，又是谁总是在放学路上塞给我麦当劳的甜筒？又是谁死不承认是关照我，而只是想让我吃他自己美其名曰‘最讨厌吃的部分’？”
高坂快把我的手臂拗断了。“好啦好啦，斗不过你，你赢了。”我无奈地举起被理香挽着的左手。理香笑了笑，果真听话地放开我的左手。“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愿赌服输这一点。”
完全没料到还有附加技能的高坂惊奇地瞪大眼睛，嘟起唇泫然欲泣。理香挟大胜之势迈开了一步离我远了一点，我于是举起空出的左手摸了摸高坂的头以表安慰。理香一走，高坂立刻抬起头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我，她伸出一只手，先是指了指理香，随后攥成拳头，狠狠打了我一拳。“好啦好啦，乖，我们不和坏坂月理香玩。”吃痛的我无奈地说。
远处的理香噗嗤一笑。“还好意思笑，你也是够坏心眼的。”我说。
“以前你对我恶作剧的时候，我可没对你这么说，现在你反倒对我说这个。”理香说，“不觉得有点不公平吗？”
“以前我也没对你怎么样吧？虽然喜欢开玩笑，但是没有坏心思吧，而且基本每次恶作剧都有转折不是吗？”
“也是。”理香若有所思，“还挺怀念我们以前那些日子。”
于是高坂手脚并用了，先给我一脚再给了我一拳，狠狠地瞪着我。“到底是回不去了。”我避开高坂要杀人的眼神。
“是啊。”理香轻轻地说。走到明亮的路口，高坂依旧不肯撒开手，低着头不看我。一直没再乘胜追击的理香忽然说话了，“回不去了，但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对，所以我才邀请你来，我们彼此的心结都需要解开。”我说，“不是敌人，只是做不成情人罢了，何况我们也不只是前任关系，本来就是朋友。”
“我还是那么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知道我会来。”理香轻轻一笑。高坂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奇怪的是，她的眼中已经不剩什么愤懑，平静了下来。只是，抱着我的力道始终没有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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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她会生气。”小可说。
“世上没人能比我更了解高坂希子了。”我说，在草原上躺下了。反正坐着也累，还不如舒服一点。
“但你还是要邀请坂月理香，即使明知道高坂希子会生气。”
随手扔在草上的手机屏幕里小可还在絮絮叨叨，我望着碧蓝如水洗的天，陷入遐想。“对啊，我知道。”
“你图什么呢？”
“偏见不去触碰就永远只是偏见，不会就此消失。”我说，“无论是理香的，还是希子的，我都想让她们对彼此的偏见消失。希子觉得理香始乱终弃，理香觉得以希子的性格和我的关系不能长久，都不合理。理香做得有失偏颇，不是不能原谅，只是我心眼小罢了。希子不善交际，生性羞涩，只对我和朋友们放得开，这恰恰是生来就被当成大和抚子培养的理香不能容忍的，所以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拒绝了她以后，选择了这样一位女孩。”
小可没说话。“夏祭是一个好机会。”我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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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最终在山脚下汇合。田中的打扮和我一样都是短装，不愧是好兄弟。倒是佐仓小岛两位，穿起了情侣套装，一个月亮一个星星，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情侣那样。看到这一幕的理香又开始念叨了，什么她和我明明也是一个星一个月，早知道也弄一个这样的情侣套装穿穿。望着眼眶含泪的高坂，我头疼地抓了抓头皮，对天发誓我和理香没有穿过这种东西，并保证过完夏祭东大开学以后立马和她去秋叶原买情侣装。田中和理香僵硬地打过招呼，立刻拉过我的肩膀。我用阑尾想都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道：“是我拉她过来的。”
“你疯了？”田中比划着，指了指高坂，又指指我，“你小子有情商不？有智商不？怎么的，生怕五个人不够热闹，要再加一把火？”
“有些误会需要解开，有机会再和你细说。”我很无奈。
“得嘞，反正我和典子还有树子绝对不会救你于水火的。”田中耸了耸肩，一旁正和理香打招呼的佐仓疑惑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拍拍他的肩膀，转身去找高坂。高坂蹲在角落生闷气，看到我来，只是瞥了一眼。我蹲下身子，对兴趣缺缺的她道：“刚刚理香只是开玩笑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高坂别过脸不理我。“就算她有，那也不会怎么样的，我们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我只好再加一句。
“你保证？”她弱弱地说。“我保证。”我举起双手。
她又把脸别过去了。我摸摸她的头发。“都是跟你学的，坏人。”她狠狠地吐字。
“谁说的？我看你就心地善良啊。”我调侃。
“那是因为我向好看齐，不像某些人……”她斜我一眼，又看了正和佐仓她们聊天的理香一眼，“净学坏的不学好的。”
“那你从我身上学到了什么？”
“脸皮厚。”高坂说。一旁观战至今的小可终于还是没憋住，哈哈大笑。“小可，这家伙真坏，坏死了，你可别跟他学坏了哦。”高坂说。
“小可比我还坏呢。”
两个女孩，一个真实一个虚拟，此刻齐刷刷都翻起白眼。刚过八点半，大家一起向山上进发，高坂甩下我去和佐仓玩了，索性破罐子破摔，看她的样子，就是不再管我和理香到底如何。田中和小岛走到了一起，这两个相性如此差的人居然能你一句我一句地聊天，着实大开眼界。于是剩下的我自然和理香在一处了，一路走来的她其实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心思，我再清楚不过。“你和她一个学科的？”理香淡淡地问。
我点点头。“瞒着她偷偷报的，金融。”
“哼——”理香玩味地拖长声音，“那她岂不是很感动？感动得稀里哗啦了吧？”
我笑了笑。“果然啊。”理香说，我察觉到她变得有些落寞，“那时候……抱歉了。”
“你是在为刚刚的挑衅道歉吗？”
“不是。”理香说，“我没想到你能考上东大，要是早知道如此，那时候说什么也不会犯傻。”
“无所谓了，人世间哪有那么多可预料。”我说，“都过去了。我反正是这么觉得，你怎么想，我就不清楚了。”
“虽说如此，可看着我喜欢过的男生在我眼前和另一个女孩卿卿我我，还是会不由自主感到不爽。”理香说，“尤其那个男生还是你，星海君。”
我没有接话。理香看着正和佐仓兴高采烈叽叽喳喳的高坂，“心情好像变好了啊，明明刚刚被我气成那样。”
“希子就是那样的，和朋友在一块就会心情好。”我笑了笑，“有时候呆呆傻傻的，挺可爱。”
“我看你也呆呆傻傻的。”理香揶揄，“果然恋爱中的人智商就是低。”
“还真是，以前没少整过你。”
被我反将一军的理香嘁了一声，没有回击。只有在身边有高坂的时候她才会有攻击力。在场六个人都是空着肚子来的，因为夏祭必定会有许多可以大吃特吃的摊位，我们先是一人买了一份章鱼烧，高坂和佐仓买了杯果汁，接着田中就把佐仓和小岛拉跑了，借口有事先逛，半个小时之后在神社面前集合。于是我就和剩下的高坂还有理香大眼瞪小眼，高坂率先退后一步，抱起手，意思是你们这俩狗男女去逛吧，眼不见心不烦。我上前一步拉起高坂的手，对理香笑道：“一起走？”
“一起可以，但是你对她做的……”理香望了高坂一眼，又看着我，“也要对我做，不然我不去。”
“爱去不去不去拉倒。”高坂嘀咕。
“好吧。”我点点头，作势就去拉理香的手，时刻注意我动作的高坂立刻瞪大眼睛，狠狠往回拉了我一把。“你干什么！”她质问。
其实压根就没想这么做的我对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理香，“怎么办，我的内人不允许哦？”
“那就算了吧，不牵手了，一起走。”理香弯起嘴角，走开了。我和高坂跟上，高坂紧紧攥着我的手，走在我身侧。她一直没有开口，我则和理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多数是对这次夏祭的感想，以及和以前相比它的变化。“这次规模比之前小了一些啊。”理香感慨，“好久没来这里了，是要式微了吗？”
“倒也不至于，过年的时候新年参拜的人数倒是越来越多了。”
“是好事。”理香说，“葛原神社也算历史悠久，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它逐渐散掉香火。其实香火散去了也没什么，大家的心意不能再在此处汇聚，才是最令人伤心的。”
我明白理香还有话没说。这里有我们的回忆，不能忘记也不想忘记的回忆。从头走到尾又走回来路，身边的高坂也吃了一路，基本看见什么想吃的就会拉着我停下脚步，然后去买，理香没有怎么进食，只是跟着也吃了些东西，维持住肚子不饿而已。高坂每次买东西都是两份，偶尔买三份，一人一份，按她的原话，反正也是我付钱，难道我还敢让她们付钱？这种时候，她倒是和理香一条战线了。半个小时后我们在神社面前准时汇集，大伙都吃饱喝足了，于是田中提议去看烟花。烟花地点在后山，去年高三夏祭我和高坂专程来看烟花，结果光顾着看了什么也没吃上，饿着肚子回家，被佐仓和田中笑话了好一阵，说是笨蛋情侣。如今故地重游，田中和佐仓果然往事重提，连不怎么笑的小岛也忍俊不禁，看了我们好几眼。高坂双颊绯红，直往我怀里钻，理香笑意玩味地看着我。“还说呢，去年有些人不知道去干嘛，反正也没见来夏祭，难道感情反倒还没有我们深厚吗？”我反唇相讥。
“少在这泼脏水，”佐仓一脸不屑，“我们去别的神社玩，不行啊？”
“这我作证是真的，因为我也跟着去了。”田中笑嘻嘻的，完全没有想帮我的意思。这胳膊肘往外拐调炮往里攻的家伙很快被我按着脖子打了一顿，打到他哀叫求饶才停手。我们几人在原地草坪上坐下，理香转头和田中聊了起来，高坂斜了我一眼，转身找佐仓去了，于是我又只能和小岛大眼瞪小眼。沉默了一会，她说：“原来你之前说的喜欢过的人，是她？”
她指了指理香。我点点头。“难怪你看不上我。”小岛嘴角噙着笑。
“也没有看不上你，你这说的什么话。”我苦笑。
“但你不想将就吧？不然为什么那时候不答应我。”小岛说，“只是，我欣赏你这一点。”
“和佐仓玩得开心吗？”
“玩？”小岛斜着眼看我，“我也没想到太好的动词。”我说。
“就当做是那样吧。”小岛说，“运气还不错，考上同一所大学，之后就继续看运气了，关于未来我也没有想得太好，我家父母反正是很开明的，就是不知道典子的爸妈如何了。”
田中佐仓还有小岛，三个人都在本地的上睿大学。“祝福你们，尤其是你。”我笑了笑，“希望你能和佐仓走到最后，我相信她可以的。”
“已经开始预设我们会被迫分手了吗？”
我哈哈大笑，摆摆手。聊了没多久烟花就开始绽放，我们于是停止聊天，安静地欣赏这场热闹的盛宴。来看烟花的人明显比夏祭摊位的人多，说明这里的烟花的确很有吸引力。看了不多时，察觉到右手悄悄被人拉住，坐在我右侧的高坂悄悄凑近我，把头靠在我肩膀。“又是一年。”她小声说。
我点头。姹紫嫣红的烟火绽开，照亮所有人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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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在草原，带着春意的微风拂过，好不舒服。“我们就别说那些事情了，想些开心的。这是我和高坂的第三个夏祭了，真快啊。”
小可不说话。屏幕里完全沉默了下来。“东京真是一座有意思的城市。”小可不说话，我就自言自语，“好玩的好吃的应有尽有，约会都不用特意找地方，随便搜搜就是，一出门就能玩一天。开心啊，和高坂谈恋爱，真开心。”
“比以前和理香还开心吗？”小可说。
“比以前和理香还开心。”我说，“但是理香是不可替代的，这和理香在我心里的分量无关，因为那些日子是她，而不是别人在陪着我。这并不是我不重视高坂的理由，相反，过去的就过去了，那些回忆只会封存在心里，只有我们彼此会提起。”
“渣男发言。”
“啊哈。”
“渣男，我呸。”小可嗤之以鼻，“我要是高坂希子，听到这话一准揍你一顿。”
“是啊，理解归理解，她真的会这样做的。”我笑了。
“最喜欢她？”
“最喜欢她。”
碧蓝如水洗的天，倒映出我傻笑的脸。“喂，你又在使坏！”后知后觉的我大喊，“能不能不要让我看到我的傻样！”
回答我的只有关机声，还有柳树枝条被风吹拂，发出的啪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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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烟花，各回各家。时间还很早，但田中坚持要回去打游戏，佐仓也说要回家了，家里管得很严，有宵禁。于是在山脚下分道扬镳，田中自己回家，佐仓送小岛，我们古怪三人组沿原路返回。“新年参拜还要继续来啊。”佐仓说，大家一致同意。
走进那条黑暗小路，高坂照旧搂住我，理香有意无意瞥了我们一眼，似笑非笑。小可趁乱挽住我另一边手，“嘿嘿，你不挽有的是人挽。”她笑道。
“小可，干得漂亮。”高坂小声说。“喂，高坂团子，这家伙昨天在梦里说了很渣男的话呢，说理香的地位不可替代什么的——”小可果然开始告状，我悲壮地别过头，尽力装作没听见，没过一会就吃了一脚，又吃了一拳，高坂瞪着眼睛看我。“他最后还说了一句最最最可怕的话呢！”小可神秘兮兮的，“高坂团子，你想不想知道？”
“说！”高坂望眼欲穿，同时攥紧了我的衣服，感觉她已经做好准备把我摔到地上。“他说，他最最最最最喜欢你呢。”小可说。
已经做好制裁我准备的高坂完全没料到小可会这么说，她惊讶地张口，眼神游移起来，低下头。我伸出大拇指悄悄给小可点了个赞，小可一脸得意地消失了，“别说我对你不好。”
“……真的？”高坂看着我。“这还用说吗？”我很无奈，“你居然质疑这个，我真的会伤心的。”
“我刚才已经很伤心了！”高坂白了我一眼。
“在聊什么？”理香自然地凑了过来，“在说情话。”我说。
“哦~”理香恍然大悟，拉长声音，“就是你以前经常对我——”
我捂住她的嘴，但是已经太晚了，高坂撒开我的手，一个人冲进黑暗里。“差不多就行了。”我很无奈，“她真的很小心眼的。”
“有你小吗？”理香轻轻笑了，“谁让你刚刚挑衅我，要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抱歉。”我说。
“这话还是对她说去吧，我还没到需要你道歉的地步。”理香叹了口气，把我往高坂的方向推了一把。我走出几步，和停下脚步的高坂肩并肩，拉起她的手，“我就说了吧，坂月理香就是坏人。”我笑道。
“跟你比还是差远了！”理香在远处说。
“我也没说不是啊。”
“她说得对。”高坂低着头，没有放开我。接下来的路相安无事，理香不再语出惊人。走到理香家门前，理香示意我借一步说话，我们来到她家的庭院里。我正要开口，理香挥手打断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星海君。”她说，“我也大概知道你为什么会邀请我，放心吧，我早就已经死心了，虽然是有点幼稚，还不至于幼稚到那种地步。”
我看着她。“很在意你啊，是个好女孩。”理香笑着说，“别辜负她。”
把理香送到家，挥手道别后，我和高坂转身去往她家的位置。
“喂，空月君。”高坂说。
我没说话。
“我真的缺乏安全感，就算你说最最最最最喜欢我，也会怕你哪一天被谁抢走。”高坂抬起头，语气不再柔柔弱弱，“我知道我其实在杞人忧天，也知道那么有责任感的你一定不会让我缺乏安全感，可坂月理香开口的时候，我就是很不开心，她对我实在太有威胁了。”
我嗯了一声。“她就是那样的人，不肯服输。我不该刺激她的，让你不开心了，抱歉。”
“我知道你不可能放弃我，”高坂自说自话，“可我就是会怕。”
我轻轻地搂住她。“现在还怕吗？”
高坂在我怀里笑了。“还是怕。”
把她送到家门前，互道了晚安吻，“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万一你放弃了我怎么办。”我说，“毕竟你可是美少女，东大里那么多优秀人，有这种担心也很正常吧。”
“我怎么可能……！”高坂睁大眼睛。
“对吧？所以你现在明白我的心情了吗？”我说，“可以多信任我一点的。”
高坂噘起唇，最终还是点点头。“我也最最最最最喜欢你啦。”她忽然扬起笑脸。
“哎哟，太甜了，人老了心脏受不了……”我捂住胸口。
高坂开心地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