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不哭了哦不哭了哦……”
不知过了多久,我与他的眼泪同洞外的大雨一起停下了。
啜泣的声音逐渐消失,只留下伤感的余韵与沿着洞的外沿落下的雨滴声。
今后何去何从——这个问题的答案并没有得到解决。可至少,我们从彼此的身上得到了力量与向前的勇气。
“话说回来……”
话说回来,关于眼前这个哭泣的男孩子,我并不认识他是谁。
“是村里偷跑出来的孩子吗?”
不,不太像。
他的年龄,从我感受到的体长来判断的话应当同我一样大。而这个时候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应该都在公办的学校里进行实战训练才对,且据我所知,目前和我一样因缺乏天赋而被学校辞退的孩子应该只有我一个才是。
那么他到底是……?
“那个,可以转过来让我看看你吗?”
我向他询问,但是还没有得到他的回应,我就下意识的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让他的脸朝着光的方向。
“啊……”
眼前的,确实是一个男孩,但是却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首先看到的是棕色的眼瞳。漂亮、透彻,有一种未经尘世稚气。
然后是那脸颊。尖尖的,像向日葵的种子,凸显出他的鼻子。
然后是嘴唇。那嘴唇不大不小,像是一朵花,看起来很可爱。
最后是那头发,他的头发最让我感到在意。他的发型虽然十分常见,可是他的发色却是非常独特——那是一头纯黑的短发,就像被乌云覆盖的夜晚那般漆黑。
我将他转过身时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十分细嫩,感觉不像是一般人家的孩子,莫非是什么贵族家的孩子吗?
“/#%……$&#……”
他的嘴巴有节律的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什么,可是我并没有听懂。
莫非,他不懂这里的语言?
“那个…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我一边缓慢大声的说着确保我的的吐字清晰,一边用双手在空中比划着,极力向他传达我的疑惑。
“?”
可是面对我的动作,他却好像是——应该说,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听懂。他歪头皱眉,似乎是很用力地在思考我向他传达的意思。
这下麻烦了。
不知来路,不知目的,不知底细。这样的人带到家里父母一定会把他赶出去的。
更不能带到族群里让族长看到,会被当成其他种族的间谍的。
“嗯……”
我相信他没有恶意,刚才那副绝望的姿态可以佐证。对某个对象的恶意可以化作生活的动力,可是看他刚刚那副样子,不像是那种对某事物有着强烈执念的人。
不行,现在得尽量获得有关他的更多信息才是,至少得知道他有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你……有没有……家……?”
这一次我没有再在空中比手势,而是拿起石头在朝着对光的方向画了一个房子与一个小人。小人沿着道路走向房子。随后我在图画的右下角加上了一个问号示意他是否知道回家的路。
他看着画,轻轻地摇了摇头,从中可以看出他的沮丧。
“嘶——”
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居然连回去的地方都没有,难道他是凭空出现的野孩子吗?
“……”
我思考着。
此刻洞外树叶上流淌的雨水已经蒸发,只有松软的土壤还给人留下刚刚下过大雨的线索。
——我的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再次拿起石头,画出一个洞穴,然后在那个房子和洞穴之间划上等号。
他看着地上的这幅画思索起来,似乎是在猜测我想表达的意思。
是的,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要偷偷的在这个洞穴里帮助他到能用我所使用的语言表达自己为止。在那之前,必须要让他在这个洞穴里藏好。而至于那之后的事情,就等到以后再说吧。首先必须要保证语言相通才行,这样才能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规划以后的事情。
过了良久他才抬头,似乎他已明白我的意思。
那双充满稚气的眼瞳似乎有些动摇,它绽放出了各种不同的思绪。那似乎是不安、又似乎是感动。
“既然家已经找好了,那么得给你想个名字才好呢。你自己有名字吗?”
我开口说道,而他并没有听懂。
“这样啊……那么我该给你想个名字才好呢。”
名字啊……我想想看……
如果是男孩子的话,应该会喜欢那种听起来非常威猛的名字吧。
嗯,想好了。
”那么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埃莱娜,埃莱娜·梅里。”
“?”
“没听懂吗?那我再说一遍哦。我……埃莱娜……”
我将手指向自己,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到。
“埃……莱……娜……”
“嗯!没错!你学的很快嘛!那么接下来就是你的名字了哦。跟我一起念:西——克——鲁——徳——”
我将手指向他,然后就像小时候妈妈教我念自己的名字一样一字一句的说着。
“西……克鲁德?”
“嗯!没错!以后这就是你的名字了哦,西克鲁德。”
“嗯……埃莱娜。”
我笑着说道。然后出乎意料的,他向我伸出手来念着我的名字。
那一刻不知为何,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呢……说到底,我决定要把他留在这个洞穴里,还要给他取名字这件事就十分奇怪。按照理性的思考,我更应该将他交给我的族人然后撒手不管。
或许——是因为他很需要我吧。
因为他那哭泣着的、无助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不,比这更重要的是——他让我想到了自己。
换句话说,我并不是为了帮助他才来帮助他的,我是为了我自己才来帮助他的。
我是在想象着:只要帮助了他,我就能获得拯救。
“多么天真的想法……”
忍不住自言自语。
自己与别人,我和他,终究是两个毫不相关的个体,又怎么会有“因为我拯救了你,所以我也能得到拯救”这种事呢?这难道不是一种【倒错】吗?
但是尽管如此,我依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满足。
确实,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理性与逻辑,但是这份感性——这份情绪却是货真价实的。
“请多关照,西克鲁德。”
我握住了他的手。
通过穿越洞口,照入洞穴的阳光,我看到的是他满足而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