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是一片黑。
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木炭以及啃食尸体的渡鸦,在绿色的森林中,只有这里的一片景象令人感到诡异无比。
男子手里拿着铲子在这片废墟里翻来覆去,试图找寻一些还没被烧掉的物资。
“要是能找到酒就好了。”
男子喃喃自语。
他也不是没有找到类似酒窖的地方,只是那里同样也是一片凄惨的景象:躲在里面的魔族人被尽数屠戮殆尽,里面的酒罐也被全部打碎,琼浆玉液像是不要钱一般的流在地上,甚是浪费。
“哦。”
铲子像是翻到了什么东西。
他用力的扫除周围烧焦的灰与炭,最终,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块可以松动的大理石地板。能用上大理石制的地板,看来这里的住户生前在族群里也是相当有钱的人。
他撬开地板,在里面发现了他一直求而不得的东西——一瓶密封的葡萄酒。
他徒手拧开木制的瓶塞浅尝了一口。这瓶葡萄酒醇香暖腹令人回味无穷,他一试便知道这是难得的好酒。看来他挖到了好东西。
他又徒手将瓶塞塞了回去,然后转过身来继续准备翻找……
“……”
男子看到了他——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少年。
那个少年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看向不知是哪里的一处。
男子默默的走上去。并不是因为关心,仅仅是因为好奇。他好奇此时还能有什么可以吸引到这个少年的注意力。
“嚯。”
那是一块未被完全烧焦的木板。
像是残存的梦之余韵,上面刻着“梅里家”几个字。
“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
蓦地,少年开口说到。
“这是我第一次来她的家里。”
“……”
男子站在那里沉默不语。只是看了一会儿,他便就又做起自己的事情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急着搜刮物资,而是在地上挖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将周围被断肢的尸体和被烧的只能从轮廓辨认出人形的焦炭埋进了洞里。
”喂,你还能动吧。”
干到一半,男子开始向他搭话。
“应该还有其他的一些没有被完全烧掉的木板,就跟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一样。帮我找一找吧,找到以后插在这个土堆上面,就当作是墓碑了。”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你也没有这么做的义务吧。”
“……是这样没错。”
男子背着铲子,思考着该如何应答。
“啊……是啊……那又是为什么呢……”
终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男子无奈的笑了笑。
“我只是在模仿一个会做出这种事的人罢了。你应该也有吧,就是那种让你感到向往,忍不住想要追随他身影的人。”
“啊……是啊……我也有…也有过……”少年喃喃自语着,自觉地前往漆黑的废墟深处去寻找更多这样的木板。
由于脚掌的伤,他的行动极为不便,这也导致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搜寻这一带的木板。
而在搜寻的时候,他也努力的辨认着眼前一个又一个的尸体,试图从中找出他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的身形,可是他始终没有找到。
“我最多只能找到这些了。”
少年只带回来了不过四块木板,其中有好几个已经被烧的焦黑看不清上面的字。
“嗯,这样就够了。”
男子接过木板,然后将其一一安插在土堆之上,就这样做成了一个无名之墓。
他拧开一直拿在手里的那个葡萄酒的瓶塞,然后将里面的酒等份地洒在了木板上。紫红的酒水受到重力的作用顺着木板烧焦的纹理流下,浸润在土壤里。
“你这是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希望他们上路之前也能尝一尝这瓶好酒而已。临走前连酒的味道都不知道的话实在是可惜。”
“……埃莱娜她和我一样大,她说她经常看到大人们喝酒,可她自己从来没喝过……”
说着说着,少年的眼泪又一次的止不住了。
“我和她……还连酒都没有在一起喝过……”
少年痛哭着,虽然不似昨晚那般撕心裂肺,但却多了一份悲伤。昨夜的他为失去挚爱之人而哭,今天的他为对方的悲惨遭遇而哭。这两者不同的是,前者仅仅是为自己而痛苦,而后者则是为他人而悲伤。
”……你还真是好哭啊。”
“怎么啊,难道不能哭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继续吧。”
“你都这么说了,我怎么继续的下去啊……”
少年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向别处走去。
“你要去哪里。”
“不知道……我的家不在这里,我没有家。”
“嗯?原来你不是魔族领养的孩子吗。”
“当然不是,我连魔法都不会用……”
“那你要去哪里,以你现在的状况可是没有谋生的方法的啊。”
“不知道……我不知道……”
少年说着就要接着往后走,可是却被男子下意识地的抓住了手臂。
“我当时究竟为什么会抓住他呢。”
“啊——那是因为,如果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去死。我还没有冷漠到会见死不救的地步。”——男子事后这么想到。
于是,为了赋予这个少年生存下去的目的,他编造了这样一个谎言。一个一旦被揭穿后就会像被戳破的泡沫般消散的谎言。
“你说的那个孩子,还有活着的可能。”
“诶?”
少年转过身来,疑惑的看着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也不太确信,但是我相信还有活着的可能。你应该也发现了吧,在这个废墟里,属于孩童的尸体少的可怜。”
“………也就是说?”
“我也不太确定是否是这么一回事,但是我猜测魔族的大部分孩童可能是被卖去作奴隶了,总有一些有奇怪癖好的达官贵人喜欢这种类型。”
“……”
“我不清楚你怎么想,但是你难道不觉得应当活下去吗。要是现在就死了的话,可就永远也没有相见的那天了。”
“你说的很对……我能跟着你吗?”
“随便你。但是事先说好,我可不会带小朋友。”
“正合我意,我也不喜欢被人以爱的名义进行绑架。”
“哼,很好。既然如此的话,不妨先说说你的名字,你也不希望被人用不尊重的方式称呼吧。”
“嗯——我叫西克鲁德……西克鲁德·梅里。”
说着,少年伸手,看向面前的男子。
“我叫哈兹,没有姓氏,以后你可以叫我哈兹老师或者哈兹师傅。”
“我才不要,感觉很别扭。”
“哼,那我也不要握你的手。你的手刚刚挖过废墟吧,都是黑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不如先看看你自己的手。”
两人向木屋走去,只留下高耸的野坟,以及顺着木板的的缝隙倾斜而下的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