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自然不知道自己走后一堆虞娘虞爷喝多了在酒楼里高呼谢宇文林赏钱,也不晓得宇文林因为此事莫名其妙丢了面而被气得牙痒痒。
单说马夫挥鞭驾车一路疾驰便走穿了建春门大街,待到马车抵达城西时,已经是酉时末了。
原本可以来得早些,可这路上不是堵车了么?这已经算快的了。
加上冬日天黑得又早,所以到了此处时,天上已是夜幕蔽日,不见半分黄昏了。
而此时魏昭距那大名鼎鼎的诏狱此时也就是一桥之遥了。
为何是桥?
-
原来是这诏狱监的位置有些特殊,乃是建在那雍水交汇之处。
雍水主干水道自西边向东,而其中有两条枝干从北往南正好截在这主干上,再次汇流,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三面背水的长方形空地。
于是当年建城工匠便在那其中四面方向立起了城墙,只在雍水主干那面上起了一座桥来连通此处。
“过了这桥,便是诏狱城郭了。”云舒轻声道:“小姐精神可还好了些?”
“……还是有些头疼,”魏昭撑着头摆了摆手:“三两酒下肚,半条命都似丢了……喝酒误事啊。”
云舒凑近一瞧,只看得到魏昭口吐热气,脸颊也是通红。于是她赶紧凑上前,用手背压了一下魏昭的额头。
这一圧,顿时让云舒吓了一跳。
“额头有些烫,小姐你是不是染了风寒了?”
“脑袋是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过没什么大碍。”魏昭抽了抽鼻子,毫不在意。
她掀开帘子一看,此时马车已经停在了一面高约十米的石墙跟前,石墙正中有个高约五米的城门。
而城墙上此时正站了五六个执勤的军士,有的屹立不动,有的来回巡逻。当真是戒备森严。
其中一个执勤军士见马车上了桥,原本是心中有些紧张。但又见了这马车华贵,又老老实实等在城门下叩关,当即也是松了口气。
于是这军士当即往城墙下喊道:“门下何人?此为诏狱,若无差遣在身,还请速速退去。”
“云姐姐。”魏昭从怀里掏出鹿凊给的那块腰牌,递给了云舒:“此处该如何开口,我实在是一窍不通,还请姐姐代劳叩关。”
云舒叹气道:“要我说还是明日再来,你今日都病恹恹的,似风吹就倒了一样,还见什么人?那诏狱里面又闷又湿,要是又染上什么病怎么办?”
魏昭摇头:“只是小风寒而已,晚上睡一觉便好了,哪有那么邪乎。”
云舒蹙眉道:“常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事都要妥帖一些。听话,咱们今日先回府。等你养好了病,我便再陪你来。”
魏昭只觉得头疼欲裂,此时她身体本就不舒服,不想过多言语,但又要与云舒争辩这些东西,顿时觉得心烦意乱起来。
但魏昭心里也清楚,毕竟云舒也是替自己着想,为自己担心。自己如何能对她说什么重话,发脾气?那不是寒了人心?
-
魏昭只能强压着不适说道:“云姐姐,你有常言道,我也有俗话说——这来都来了,何必还在这纠结呢,我进去见她一面便走,哪里能耽误多少时间?”
见魏昭固执,云舒也是来了脾气,严肃道:
“这不是耽误功夫的事,这牢中老鼠肆虐,瘟疫横行,为何非要……”
-
魏昭未等她说完,便将云舒手拉了过来,然后直接将腰牌塞她手中,然后小声央求道:
“云姐姐……”
这牌子到云舒手中时,已是带着魏昭体温,丝毫没有平时那般冰凉。云舒握着牌子,手指的骨节已经是有些发白了。她常年保护魏昭,对魏昭也有些长姊看幼妹的情感,此时见她如此任性,自然心中也有些负气,便准备张口说教一番。可她正欲张口,却看到魏昭正一脸执拗地望着自己。
却见魏昭此时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脸色带着三分央求。
脸颊因为发烧红扑扑的,眼眶周围也隐隐有些发红,身上的衣服也有些散乱,帔帛也滑下来了几分,肩膀都露了出来。看上去颇为失态,哪有半分大小姐的样子?简直是不成体统。
云舒看着魏昭,又生气,又心疼。心里恨不得现在就去诏狱里面踹那个姓仇的几脚。
可现在又能如何呢?
这魏昭的狗脾气她也是知道的,自己劝她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白费功夫,一片真心可谓全都喂了狗。
……
……
算了,由她任性一回。
云舒叹了口气,用指头用力点了一下魏昭的脑门:“也不知道那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说罢,她伸手将魏昭的褙子往前拢了拢,替魏昭把肩膀遮住,然后便开了门出了车厢。
随后过了不到半炷香的工夫,云舒便又回到车厢,而那扇城门也缓缓打开。
马车缓步进了这座闻名已久的诏狱……说是诏狱,其实算个不大不小的城郭。这里面的军士除了月尾,其余时间都悉数在这城中生活,故此处人烟气还是挺足的。
马车又行了大概半炷香,过了几道关卡,这才到了一座戒备森严的石楼前。此城别处房屋都是銮铆结构的楼屋,而此间却是砖石所砌。
门口两侧各放了一座高约四米的大狮石像,怒目圆睁,看上去凶煞逼人。而石狮两侧各站了两个穿着黑甲,杵着长枪的军士。
“小姐到了,此处便是那诏狱大门。”云舒说完,便打开车门,握着魏昭的手,搀着她下了车:“冷吗?”
“还好……”魏昭抽了抽鼻子,道:“进去再说吧,这诏狱里再怎么湿冷,怕是也比外头暖和些。”
云舒摇了摇头,又替魏昭将褙子拢了拢,便引着魏昭向那石楼门口走去。门口军士见了魏昭等人,自然是凑上前来。
一伍长模样的军士拱手向前,客气问道:“足下面生的很,敢问来此处有何贵干?”
云舒掏出那玄黑色的腰牌,道:“我乃提举鹿大人帐下亲事,奉她差遣来此处见一疑犯。”
那军士凑上前来,仔细看了看腰牌,点头:“原来是提举大人差遣,那便进去吧。”
他随后看了魏昭一眼,却忽然皱起了眉头:“敢问这位贵人是何人?”
也不怪这军士有此一问,魏昭此时身上穿着实在是过于华丽,与此地实在是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