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汉越走越近,脚步也越来越快。
可当他看清楚云舒的脸时,却忽然愣了一下,然后一张黑脸却刷的一下拧巴了起来。
他眼珠滴溜一转,然后对着自己身旁的小吏道:
“我忽然记起来了,头儿还差了我一些事没办妥帖。此事你们自行处理吧,我先办头儿的差去。”
大汉这话说得飞快,以至于旁边的几个军士压根都没反应过来。
但他似乎压根也没打算细细与手下军士说清楚的打算,他自顾自说完一通后便一转身,竟是直接要走了。
那大汉转身走迈了三步,身上冷汗直淌,只恨爹娘少生了两腿,唯恐走的慢了。
但他还未迈出第四步,他身后却传来一道飒爽女声:
“朱老二?哪里去?滚回来!”
听到这话,这位朱二哥顿时如遭雷击一般浑身一颤,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好似哭丧一般。
他艰难咽了口唾沫,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才转过身来。转身瞬间他原本的一张苦瓜脸已经是笑容满面,看上去当真十分豪迈。
“哎!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云姐么!”
大汉像是才看到云舒一般,一边笑道,一边大踏步又往这边走了过来:“云姐不是在魏家当差么,怎么有闲心来这诏狱?既然要来,为何不与小弟提前说一通,也好让小弟早做准备,以尽地主之谊啊!”
这大汉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词严,好似刚才想逃的不是他一般。
云舒以手遮面,露出一副做作的凄苦神色,阴阳怪气道:“可不敢叨扰您这位大忙人,见了小女子的面就像是见了老虎一般……不避着小女子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提前与您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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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大汉见到云舒说话那般客气,众人便已发觉这两人居然是旧识。
这倒是没什么,大伙儿都是武夫,都在这京城中当差,虽说有的吃皇粮,有的捧高门大户的饭碗,可终归都是台面上的人物,谁还没几个过往旧识?
但让众人万般没想到的是,自家这位旗官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滚刀肉。从来都是他呵斥别人的份,哪怕是遇到指挥使,他也是敢泼皮几句的狠角色。但此时遇到这女子,怎么如同耗子见了猫一般,如此客客气气?
而且被这女人骂了居然一句话重话都不敢回,如此老实客气,真的是奇了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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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云姐,瞧你说得,生分了不是。”
大汉一拍大腿,脸上讪笑道:“怪弟弟我这些年太忙了,一直没时间上门看望您。今日您到这来了,晚上可千万别走,一定要赏弟弟我一个面儿,今晚我给您摆一桌酒……”
“许多年未曾见,什么时候学得这般伶牙俐齿?”云舒冷笑一声,刚才那副矫揉造作的模样瞬间不知道丢到哪去了:“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便破例给你个面儿……”
“欸……您说。您说什么,我办什么。”
见到云舒好歹是给自己留了点脸,大汉赶紧点头哈腰上前。
云舒指了指牢门道:“把门打开,然后都滚远些,我家小姐有话要与牢里的人说。”
大汉讪讪道:“云姐,这不合规矩吧……”
云舒也不答话,只是伸出右手来,然后攥成了拳头。
大汉立即提起腰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云姐您的话便是规矩。”
这大汉腰挺得直,跪得也爽利。
说罢,大汉立刻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掏出其中一个直接将牢门打开了。
云舒点了点头:“带你的人滚远些,我走时自然会与你知会一声。”
大汉讪笑:“好嘞,您慢慢聊。”
说罢他一转身,竟然拔腿就跑了。
云舒看他跑了,也没去理会,只是冷笑一声,扫了刚才那小吏一眼后,便扶着魏昭进了那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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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周围一众军士却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做什么好,居然就这样愣在原地了。
那大汉跑了将近几十米,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他左右看了看自己的手下居然没跟上他。于是赶紧回头对着手下喝道:“还愣在那里干嘛?!都给老子滚过来!谁要是耽误了云姐见人,看老子不把他腿打断!”
那一批军士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跟上自家长官,飞也似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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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军士好不容易追上自家旗官,有人张口想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大汉反倒光棍,他见手下一堆军士欲言又止,自然是心中明了。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是怕我这样随意给人开门坏了规矩,违了军规……害的你们也吃挂落。”大汉面色严肃,朗声对着下属道:“不需担心,那女人是柱国魏家正经供奉。她既然来此处,定然是奉了魏家人的命,让她见便让她见——若是景大人怪罪下来了,我顶着便是,断然不关你们什么事。”
见自家旗官都如此说了,下面众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当下散去了一大半——刚才那搬救兵来的小吏也随着人流一并散了,回一楼写文书去了。
开什么玩笑……刚才朱老二是不是提到了魏家?这不跑还杵在这里?等人家回头来收拾你啊?
那小吏想着方才云舒的冷笑,缩了缩脖子,赶紧头也不回的跑了。
而平日里几个与朱二素来关系要好的军士却没有散开,反而凑了上来。
“朱二哥,魏家人要见犯人,咱们不拦,没问题。况且那犯人也不是什么要紧人物,景大人连个屁都没交代,只要人不丢就行了。可……”
朱二一瞪眼:“可什么?”
那人忍着笑道:“可二哥你怎么吓成那副模样?好似被那娘儿们抽了骨头一样,兄弟们看你脸都白了……”
他话未说完,周围的几个军士顿时面色怪异起来,一个二个都脸涨得通红。显然是都在憋着笑。
“滚滚滚!再胡咧咧老子撕了你的嘴。”朱二被同僚嘲笑,顿时气急败坏起来:“老子那是看在魏家的面儿上与那娘儿们客气客气,真以为我怕她?都给老子滚远些,去巡牢,别杵在这里偷懒。”
说罢,他对着一个军士的屁股就是一脚,踢得那人嘴里直骂骂咧咧:
“朱二哥你也忒不是玩意儿了,有气不敢找那娘儿们,反而踢自家兄弟。”
朱二平日里虽说脾气大,但是对待袍泽下属也是仗义得很。
故此挨了他一脚,那下属心中也没生气,只是嘴上骂了几句,便跟着其余军士一同去巡牢去了。
而朱二见众人散去,脸色瞬间又拧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