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不疑摔在草堆上,半晌都未站起来。
见此情景,魏昭呼吸顿时一滞,就要上前去看看这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总不能被云舒摔死了吧?
云舒却伸手一把按住了魏昭的肩膀:“别过去,她可能入魔了。”
入魔?
魏昭咬了咬唇,她自然是知道开脉入如龙有许多武道之人折戟于此,可仇不疑这等天才,怎么可能控制不好自己体内真气?
心念至此,魏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云姐姐可有法子帮她一帮?”
云舒摇头:“这只能看她自己造化。”
说罢她从袖口滑出一把短剑握在手中:“我等能做的,便是若她真入魔,在此给她个痛快的而已。”
魏昭心中咯噔一下,急道:“怎么会……”
可未等魏昭继续说些什么,那草堆里却一阵响动传来。
仇不疑慢慢撑起了自己身体,半跪在地上。
她此时七窍流血,可眼中神色却是依旧清明:“不劳云供奉大驾……我还有事未成,不敢枉死。”
云舒黛眉轻蹙,点了点头:“还算有些心性。”
魏昭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好了?”
云舒点头:“毕竟她还未叩关,只是真气激荡,只要心思坚韧,压得住也不是难事……”
说完,她伸手一提溜魏昭,魏昭便好似小鸡崽一般被她提了起来。
魏昭不知所措:“这是要干什么?”
云舒道:“还能干什么,人也见了,话也说了,自然是回府去,难不成待在此处过夜吗?”
魏昭嚅嗫道:“我话都没说两句便要走?这算什么话也说了。那我不是白遭这么大罪了?”
云舒冷笑:“这罪不是你自找的么?活该。”
魏昭也不理,指了指角落的仇不疑,然后问道:
“回去也行,能把不疑也一起带回去么?这牢里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云舒无奈道:“小姐,你真把这里当自家大院了?想来就来?想走便走?这皇城司提人若没有几个指挥使点头,谁能提出去?”
魏昭眨眨眼:“魏家也不行?”
云舒摇头:“若这里是都尉府的牢,你自然是想提谁便提谁,可这里是诏狱,哪有你说的那般容易?别的事都好说,可这提人,绝对不行。”
魏昭听到这话,眼神顿时黯淡了下来。
仇不疑上前轻声道:“云姐……云供奉说的对。昭姐姐,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今日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休息,我并未做什么亏心事,想来过不了多久,便能出去。”
魏昭看着仇不疑那认真的表情,只觉得这姑娘傻得可爱。
“你知道你为什么被关在此处吗?”
仇不疑一怔,摇摇头。
“正常来说,你并未做什么事,他皇城司抓了人也得马上放人,犯不上为难你个普通学生。可正因为你与我的关系……那皇城司的人便不会轻易松口。他们就是要借着糟践你来为难我魏家。”
魏昭转头看向云舒:“云姐姐,是也不是?”
云舒沉默了半晌,点头默认。
这些事情这些算计魏昭其实也看不明白,她一张白纸一样的人,转世之前就是个普通学生,要不是今早便宜老爹与她说清楚了其中利害,她哪里能懂其中的弯弯绕绕。
其实魏昭并非什么任性之人,非要死乞白赖让云舒为难。
她穿越到此处,原本并不想沾染上什么因果。
可现在因果都染上了,还能如何?
仇不疑此时因为自己的原因遭了难,难道自己真能袖手旁观不成?
魏昭不是什么大善人,大圣母,她就是个普通的人,可正因为这样,她也有一套非常朴素的价值观。
今日自己当然可以一走了之。
可自己走了,仇不疑又该如何呢?
为我所累者,不救与禽兽何异?
想到此处,魏昭也不免振奋了几分。
魏昭低声恳切道:“既然如此,我又怎么能一走了之?不疑要是出事了,我该如何自处?”
“此事与小姐有什么关系?”云舒皱眉道:“就算是闹出什么事情,也怪那皇城司的人来背。”
“是这样的。”魏昭坦然点头:“若在外头说,当然可以如此说。
我早就知道皇城司与都尉府早有龃龉,这其中都是我爹那样的大人物在过招,他们随手抖一粒沙子下来,落在不疑这等人身上便是一座山。
这种没名没姓的边地草民,随意打杀了便打杀了,他们自然不在意……
可我不想当什么大人物,他们不在意寻常人生死,可我在意!可我偏偏过不了自己心中那关……我既然认下了她,我不在意她,还有谁在意她?”
云舒张口欲言,却被魏昭抬手制止:
“人人都说人命贱如草,可真有人命在眼前,能救为何不救?真看着她死不成?云姐姐,请你教我,人要怎样才能做到大人物那般无情无义?”
云舒默然。
还能如何说?还能怎么说?
云舒只觉得胸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魏昭这话其实一点都不合她心意。
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弄得自己遭这么多罪,有什么益处?除了给自己添麻烦,还有什么用处?
但偏偏她就是觉得魏昭这话说得还像些人话。
云舒早就跻身如龙境,早已不是无根草浮水萍,可她也是从平民中跻身至此,哪里不懂魏昭方才那番话里的意思?
虽说给自己添了些麻烦,可这话中气十足,倒也有那么三分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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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这哪里是小姐,老爷都没您面子大。”
沉默了半晌,云舒才叹气道:
“那您想如何?人是肯定不能提的。方才那姓朱的军士……我倒是与他有些交情,可以托他照顾仇小姐一二……”
“你方才不是说,提人要这皇城司的指挥使点头吗?”魏昭既得了云舒支持,脸上也多了分血色:“那便将他找来,我与他亲自说。”
“这都戌时了,皇城司的那几位指挥使怕是早就散值归家了。哪里去见他们?”
“那也简单……想来就算我去找他们,他们也不会见我。”魏昭冷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这里等他们……他躲得了和尚,还能躲得了庙吗?”
云舒语塞:“等?哪里等?”
魏昭以手指地:“就在这牢里等。”
云舒皱眉:“这里哪里是等人的地方,莫要任性。”
说罢便抬手又要来抓魏昭。
魏昭一只手被云舒抓了个准,却不肯认输,就如拔河一般往后退,但是却难动分毫:“唔……她住得,我怎么就住不得了。”
俩人僵持了一会儿,云舒才无奈松了手。
她眼神复杂望了仇不疑一眼,又看了看魏昭那死猪不怕滚水烫的表情,只觉得心烦意乱。
但又能如何呢?这崽还不是得自己顾着?
她只能无奈叹气:
“即如此,那我去帮你寻一床被子来,省的受凉。”
对于云舒,魏昭自然是心存感激的。
她也知道自己的举止究竟有多么任性,多么让云舒为难。
魏昭上前,拉着云舒手轻声道:“云姐姐……容我任性一回,实在是此事我断不能退让,以后若有什么为难事,我全都依你。”
毕竟是自己看大的姑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原谅她还能如何?
云舒装模作样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摸了摸魏昭的脸颊,便转身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