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靖之言语快,可他那刀更快。
那出头的骑卫还未听清黄靖之最后一句话,那把刀便已经飞到了他的面门。
“叮!”
只听一声金铁干戈之声,黄靖之那刀在距离骑卫面门只有一寸距离时,却突兀崩飞了去。
刀在空中转了几转,又旋飞回黄靖之方位,插在他面前。
他也未去拔刀,只是冷笑:“自己不敢出面,便让手下人顶雷?也不怕手下人寒心?”
听到黄靖之这话,对面那群骑卫却都是满面惊惧。
原因无他。
没人敢相信黄靖之居然真的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皇城司的人出手。
原本他们只是想在这当口把都尉府的人拦一拦,给自家指挥赶来争取时间。
两个衙门口虽然早有间隙,可大家终归都是官面上的人不是么?
不论怎么说,他们都以为最多就是扯扯皮,骂骂街……却哪里知道这黄靖之压根不按套路出牌?上来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
简直无法无天!
那差点命丧黄泉的领头的骑卫已被黄靖之那一刀吓得满面苍白,汗水涔涔。
刚从鬼门关走一遭,他本已经是肝胆俱裂,可见黄靖之如此欺辱自家指挥,便还是勉励开口道:
“黄指挥……慎言!”
黄靖之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张目远望街口,一手却是抬手一指那骑卫。
“有你说话的份吗?滚下来!”
那骑卫被黄靖之这么一指,居然脸上瞬间血色翻涌,眼睛一白,直接翻身跌下马来。
显然,黄靖之方才那一飞刀,虽未见血,但是已用暗劲伤到了这骑卫。
故此黄靖之只是拿指头一点,这骑卫便瞬间体内真气翻涌,急火攻心摔下了马。
这一刀虽不显山露水,可却让这些骑卫两股战战,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真以为你不露面便能护住你手下这帮子人?方才那一刀只是警示,景鬘,你若再不现身,下一刀我便取他性命。”
见自家指挥一刀立威,都尉府的军士们顿觉地提气,纷纷往前逼去。
更有胆大的军士,却是直接举着火把逼到了骑卫跟前,拿着火把去逼他们的马匹。
那马匹毕竟是畜生,虽然也受过些训练,可哪有不怕火的道理?故此被火把一逼,一个二个纷纷踱步后退。
那些骑卫就这么被军士们逼到身前,被一步一步往后推去,却是无可奈何。
打又打不过,讲理又不占理,他们一个二个只能勉力牵着马匹缰绳,控制着坐下马匹尽量不往后退却。
-
-
见皇城司的骑卫已控制不住局面,在这街道右侧一家酒肆二楼栏杆处,一道身影却是从上飘然落下。
这女子一袭黑色锦衣,衣服肩上,胸前皆有金色刺绣,腰间缠着一条大红腰带,正中镶钉着黄铜铸的锁扣。穿着样式,正是皇城司的指挥使模样。
她黑发如瀑,束了个高马尾横在腰间。一弯柳叶眉,桃花眼,额上却带着三点红色胎记,看上去宛若莲花,倒显得颇为庄严,却与那桃花眼却甚至是格格不入,颇有一种反差美感。
这女子落至众骑卫身前,将骑卫护在身后,对着黄靖之含笑道:
“黄指挥,为何要与下面人为难。也不怕失了身份?”
黄靖之板着脸,抽出插在地上那刀,冷声道:
“你这等大人物都好意思躲在下面人身后,自己却不冒头。你都不嫌跌面,我怎么还怕失了身份?景鬘,马上带着你的人把路让开,若再耽误,别怪我翻脸。”
这景鬘便是皇城司的亲从官上一指挥使,昨日也是她亲自动手将仇不疑捉到诏狱里去的。
她见黄靖之此时逼迫甚紧,也是皱了皱眉头:“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我皇城司封锁路口只是为了例行检查有无嫌犯从此处逃出。你却一言不合便打伤我的属下,总得给个交代吧?”
“交代?那我便给你个交代。”黄靖之将刀杵在地上,正色道:“我等奉都尉府京辅都尉魏大人军令来此处抓人,人抓到了便要送到督尉衙门。可谓军情如火!可你属下不仅不让路配合,还敢拦路干扰军务,我在此治他个作乱之罪,一刀杀了他也不为过!可念在你的面上只是略施惩戒……这便是交代!你可满意?”
“胡言乱语!”景鬘蹙额不已,额上莲花闭成含苞模样:“这里是东坊!乃是京师之地,天子脚下!我等皇城司乃是天子爪牙,负责京师安危,你等就算身负军令,也无权绕过!”
“你也知道此处是东坊?”黄靖之冷笑连连:“既然是东坊,那便归我都尉府管!哪里轮得到皇城司来检查?速速让路!”
黄靖之这话说完,伸出右手从胸口取出一封信,高高举起喝道:“魏大人军令在此,我再与你等十息时间。时辰一到,若是还不让路,那便是延误军令。那时我为都尉府下属指挥,便有权力羁押尔等!”
这话一出,都尉府军士顿时个个振奋,皇城司众人霎时面面相觑。
众人心知,今日这事,恐怕是无法善了了。
景鬘听到这话,只是默默往前踏了一步,立在黄靖之跟前,随后一手摸上了佩剑剑柄。
事到如今,她心中已经知晓今日的冲突她已经是讨不到半点便宜。
她万万没料到这黄靖之身上真有京辅都尉亲自下发的军令。
可如今,她却已是骑虎难下,根本无法退让。
-
她姓景。
本朝天子也姓景。
她本就是宗室远亲,与皇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今天子年幼,权臣当道,天家威严日渐衰微。作为宗室,她更是要维护住天家最后的体面。
而天家的体面自然是方方面面的……
皇城司的体面便是其中一种。
原因无他,只因皇城司乃天子耳目,皇帝爪牙。
若是此处人家让你让了你便让了,那你还有什么体面?
况且景鬘此时心中也在笃定黄靖之只是吓唬她,绝对不敢与她动手。
自己只要拖下去,再拖一时三刻,事情便还有转机。
-
-
黄靖之见她执拗,也不多话,只是在心中默念呼吸。
“一”
“二”
“三”
……
黄靖之将刀握在右手,嘴中念诀,身上真气调度。
景指挥抽剑护在身前,眉头紧蹙,胸中剑意纵横。
“六”
“七”
“八”
……
都尉府军士纷纷抽刀,抢道争先。
皇城司骑卫人人拔剑,寸步不让。
“九!”
空气中仿佛有黏稠的血一般,压得众人皆喘不过气。
众人心中皆清楚,再有一息,便是要有人血溅当场。
-
-
就在此时,骤变突生,街道拐角却是传来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
听那数量,最少有几十骑一般!
众人纷纷望去,却因为夜色根本看不清状况,只看到几十个火把连成一片,好似火龙一般直奔这边而来。
马蹄似飞,侵略如火。
而这马队当中,却有人争先大喊:
“皇城司上二指挥使在此!谁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