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无论是皇城司骑卫还是都尉府军士，心中俱皆一松。
无论如何，只要打不起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再怎么说今日都是官家人对官家人，真要是见了血，那便是谁都落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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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那队人马就已经近在眼前。
当头的正是一位黑袍红腰的皇城司指挥使。
那人勒马停在景鬘身侧，看起来却是一名看起来二十不到小姑娘。
皇城司指挥使本就是武官，平日所穿的官服自然也是武者装束。这指挥使一身武服打扮，可偏偏身上却满是珠光宝气。
她额头垂着一抹朱色流苏，腰间挂着玉佩，手上还戴着一串挂满了铃铛的镯子。看着不像是武官，倒像是哪家跑出来的不谙世事的深闺小姐。
而她也正是皇城司上二指挥使，宇文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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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日程，今日本该是她在诏狱当值坐班。
可在今日中午，她却接到了皇城司快行的密报。说是东坊被都尉府带人给围了，上一指挥使景鬘让她速点五十骑卫去支援……
……？
呵。
宇文小姐心中冷笑。
她压根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事实上，皇城司的各位指挥使可从来不是一条心。
像景鬘这种宗室出身的武官，自然是一心想着为天子挽尊，多在皇城司做些实事。
可其他人哪里这样想？
就比如宇文仪，乃是宇文家的人，哪里会真心替皇城司做事？不拆台便算厚道人了。
做事？笑死，压根没这个道理。
故此宇文仪却是压根没打算过去。
她一直拖，直拖到了日暮西山，快散值了，这才胡乱点了几十骑卫慢悠悠赶了过来。
来的时为了来的晚点，还特意走的是建春门大街，就是为了能多在街上多耽误一会儿工夫。
要不是景鬘这姑娘实在是老实，自己不想欺负得太过分，自己原本是来都懒得来的。
宇文仪本意是想拖到事情结束了，自己再过来走个过场，就算是被景鬘责怪也可以说是人马堵在天街了嘛。
可她哪里会知道，自己故意姗姗来迟，却还是一头撞到这等麻烦事里？
这下真的是让她心烦意乱，只想快点找个法子脱身，早点散了值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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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宇文仪一看剑拔弩张的二人，顿时心中已然明了。
但她还是对着景鬘明知故问道：“景指挥，怎么回事？出了什么岔子？”
见到救星来了，景鬘心中也是一松，她对着这姑娘道：“宇文指挥，我正与属下在此地清查捉拿嫌犯，却不料想与黄指挥起了些误会……你来的正好，正好来做个中间人，来做个裁断……看看到底是他有道理，还是我行事公正。”
“那是自然。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二人身在居中，自然是都觉得自己有理，不如让我来说一说。”那宇文仪旋即笑着对黄靖之道：“黄指挥，你说如何呀？”
黄靖之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只觉得无趣。
裁断？裁断什么？这两个女人都是皇城司衙门的人，谁不知道是穿一条裙子的？
让她来评理，能说出半分公道话？
况且这番道理，那两人也是心知肚明。无非就是又要一来二往打打嘴炮，浪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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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虽然黄靖之心中不爽利，但他还是强压住了体内翻腾的真气。
原因无他——若是单打独斗，他自然不虚景鬘，可若再加上一个宇文仪，他便有些没谱了。
故此虽然无奈，黄靖之也只能耐着性子看着她两人在这里演双簧戏。
“没什么好裁断的，我奉军令压人去都尉府。诸位不肯让路，便是要让我违军令，让我违军令便是要我的命。二位都想着要我的命了，还不让我动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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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仪听黄靖之这话，居然是眨了眨眼睛，然后道：“既然是都尉府军令，这里又是东坊，那么自然是要让路的。军情如火，我这就吩咐手下将路给黄兄让开。”
黄靖之听到宇文仪这话，脸色神色顿时变了几变，整个人也迟疑了起来。
他实在是不知道宇文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居然就这么简单便认怂了。
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种荒唐的感觉。
景鬘听到这话，脸色神色也是瞬间一变，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宇文仪。
“宇文，你！”
宇文仪却是一拉景鬘的手，将她拉到了一边低声道：
“鬘妹，此刻不宜争强，且将他们放过去。”
景鬘却是蹙眉道：“宇文，今日之事，你若不愿意帮我，帮我掠阵即可，何必拆我的台？你我同为皇城司同僚，难不成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都都尉府的走狗骑在我们头上？”
宇文仪只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脸色却是装得一脸关切：“鬘妹说哪里的话？我若真的是不愿帮你，又怎么会辛辛苦苦从城西快马加鞭一路赶来？此事之中另有说法，我只是想给你提醒一二，怎么不知道姐姐的一番良苦用心？还说这般伤人的话？”
景鬘被她话哄得迷糊，但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作伪，只能追问：“什么说法？”
宇文仪低声道：“我晓得你想借着黄靖霄来给魏家一个下马威，可你想没想过如今人在他手上，你已经失了先机？若真在此地起了冲突，他有都尉府签的军令，你可有皇城司使的文书？”
景鬘蹙眉摇头，额上莲花紧闭。
宇文仪继续蛊惑道：“若是你先一步从都尉府手里抢到那黄靖霄，自然是怎么说都有道理，你我把他拉到诏狱，什么罪都能往他身上安……可这不是你没抢到人吗？这让姐姐怎么帮你？况且，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他一来便有都尉府发的文书？这其中自然是他得了魏家全力支持……那么这究竟是你拿他弟弟来拿捏他，还是魏家做了个局要算计你，用他引你上钩，你有好好想过吗？”
宇文仪实在是不想和此事沾上什么关系，作为一个深谙避祸之道的摸鱼佬，她只想快点把这团稀泥活了。
自己不在，你俩人脑花子打出来了都没所谓。
可自己人已经到这里了，真要是打起来，她能如何？
不帮？自己日后如何立足？同僚如何看自己？
要知道低阶武官可最讲究义气二字，今日自己要是把景鬘卖了，自己日后哪还有脸继续当指挥使？
帮了？平白无故得罪魏家？家里如何看自己？
出去镀个金，跟人柱国魏家结了个大仇，有病嘛不是。
故此，她也只能极力劝诫景鬘，让她低头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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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鬘咬着唇，不甘道：“他如此逼人太甚，我手下骑卫都被他打伤人，难不成真就这样放人？我不甘心！”
宇文仪只觉得脑袋大了三圈，心中赶紧开始琢磨怎么诓骗景鬘。
她毕竟在皇城司久和景鬘相识，自然是知道这姑娘武道天分极高，可是脑壳简单，好骗的紧。于是她心中赶紧搜肠刮肚，就想着编个什么说辞来应付她。
景鬘见她犹犹豫豫，又是接着道：“仪姐，你且帮我一帮。我二人一起出手，那黄靖之肯定反应不及，若无意外便将他直接制住。到那时，黄靖霄岂不是我等囊中之物？”
听她这么说，宇文仪神情顿时一僵。
自己来着皇城司当着指挥使就是为了镀个金，哪里愿意与别家的人接下什么生死大仇？
今日若是真的听她的话动手擒了黄靖之，莫说黄家了，就是魏家怕是也要记自己一笔。
自己只想快点散值回家吃饭，这傻妹妹却净想着拉自己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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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宇文仪还在琢磨怎么继续诓骗景鬘的时候，对面都尉府的队列中，忽然有个军士从队伍中间跑到了黄靖之耳边，说了些什么。
他声音不大，但是宇文仪和景鬘毕竟是修行过的人，这话她们两人竖起耳朵倒是也能听了个大概。
“指挥，靖霄兄弟刚才在马车里醒过来了，连吐了几大口血，若是再不到医馆，恐怕……”
宇文仪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全完了。
果然，黄靖之听到了这话，顿时脸色就阴了下来。
他也不顾还在一边商讨的二人，直接架着刀走了过来，冷声道：
“如何，两位皇城司指挥，到底商量出什么章程没？是让路还是你们与我在此先打一场？”
宇文仪神色尴尬，只能央求似得看向景鬘。
在场众人谁不晓得黄靖之把那个族弟当儿子养的？
都说杀子仇不共戴天，现在还在拦他的路，便是要逼着他拼命了。
景鬘迟疑了一下，却是摇头：“我皇城司也有大夫，将他交给我，定然……”
话还未说完，黄靖之却出声打断道：“既是如此，我明白了。”
宇文仪闻言，也是苦笑着去摸腰间佩剑。
下一刻，黄靖之挥刀。
刀光如月光，直接洒满了这条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