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反应极快,当即一个转身,便把魏昭往前一送,将魏昭挡在了自己身前。
仇不疑见魏昭被送到自己刀前,赶紧收力,刀尖刚好停在了魏昭额上三寸处。
那人挟着魏昭挡在自己身前,面上一片惨白,但他却是惨笑起来:“没想到,没想到……没想到我真赌对了……”
仇不疑咬了咬唇,道:“放人!”
那人咧嘴狞笑:“小娘子莫怪,我也不想得,谁能想到你在这草垛里藏了这么个人物。”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刀抵住了魏昭的后腰。
仇不疑冷声道:“此时牢中乱成这样,你劫她又有何意义?不如你放人,我放你走,你我各不相干。”
那人却冷笑:“何意义?这小娘子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哪个世家的贵种,我要手里捏着她,那些皇城司的走狗定然投鼠忌器……怎么可能就这么放给你?”
仇不疑深吸了几口气,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心中杀意翻腾。
虽然心中杀意一浪高过一浪,但是仇不疑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她装作淡然,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察觉的?我以为我已经藏得够好了……”
那人沉默半晌,却最终压抑不住心中的得意,开口道:“是气味……这苦牢里长年累月只有霉味……可你这牢中却有一股淡淡的香囊味道……定然是有些蹊跷。”
仇不疑默然。
这是她疏忽了。
如果长久待在一个充满香气的地方,人是会本能忽略掉这种气味的。
仇不疑方才一直在魏昭怀中,早就适应了魏昭身上的香囊气味,藏人的时候哪里还能记住这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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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被那人挟住,没可奈何,只能勉力开口道:“这位…呃…好汉……你我又没什么深仇大恨,何必把事情做绝到这份上?你以为我穿着华贵便是什么大人物吗?且不说是不是,就算是,可万一那些皇城司的人不买账呢?到时候你人没走脱,又与人结了个生死大仇……又是何必?不如你放了我,我向你许诺,我这位妹妹绝对不会伤你分毫……”
“你说得有道理!”那人听了魏昭的言语,咬了咬牙,恨恨道:“太有道理了!若是这小娘皮没伤我两位兄弟,我定然不会把事情做绝!可……”
他一边说着,一边望着倒在地上的两名囚犯,悲愤道:“可这小娘皮欺人太甚!我两位兄弟此时生死未卜!这生死仇已然结下!我又怎么能放你?”
听他这话,仇不疑顿时怒道:“是你们先出手偷袭的!怎么如此不讲道理!?”
那人低吼一声,打断仇不疑言语:“谁他妈与你讲道理?!”
“我等原本只是打算看看你到底藏了个什么在草垛中,哪里晓得你出手如此狠毒?一个照面便废了我两兄弟?”
“就算是我等偷袭不义在前,可此时已成了这个局面,还谈什么对错道理?难不成你以为我等还能化干戈为玉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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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不疑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这人说的丝毫没错。
此时局面两拨人已是生死大仇,在生死搏杀,讲道理分对错还有什么意义?
无非是比谁的刀快,谁的剑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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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惨笑:“那如何?在这里生死相搏?然后一同死在这里?”
身后那人冷笑接话:“谁死都有可能,我绝不会死。”
说罢,他将刀抵在魏昭后心口,对着仇不疑喊道:“小娘皮,让路!否则老子便一刀剐了她。”
仇不疑见状,顿时心如刀绞。
都说关心则乱,她望着魏昭被人挟持,自己心中已然乱了阵脚,她当即咬了咬唇,就决定将道让开,放这人过去,只为求魏昭一线生机。
仇不疑心乱了,可魏昭却没有。
魏昭心知自己身份敏感,此时外头又是乱成一片。
外头这些囚犯哪一个不是对着朝廷有切骨之恨的?自己出去要是被他人发现了还能有个好?要是真被人挟持出去了,自己定然是死路一条,反而在这牢中还能有和这人斡旋的可能。
眼见仇不疑因为担心自己而生了让路的念头,魏昭只能赶紧开口喊道:“别听他的,外面乱成这副模样,你若是真让路了,我便是死十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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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昭判断没有错,可她却忽略了一件事。
她身后那人因为自己兄弟生死未卜,早就没了理智,见魏昭还敢说话,当即却是面上杀气一显。
“呲!”
魏昭低头,不可思议望着自己小腹窜出的那截带着血的刀尖。
“……!”
魏昭想说话,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我要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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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没有捅魏昭要害,而是一刀捅穿了魏昭的小腹,想借此来震慑仇不疑。
仇不疑目眦欲裂,眼里杀意沸反盈天,一朵黑莲在她瞳中浮现。
“你找死!”
那人知道这黑莲有蹊跷,赶紧将半截脸面藏在魏昭身后。
“想要她活便退!不然下一刀便捅她心!”
“你敢?!”
“退!”
仇不疑守在门口,死死盯着魏昭身后那人。
那人身子佝偻,半个脑袋都躲在魏昭身后,只露出一只爬满血丝的眼睛,怨毒地望着仇不疑。
魏昭伤口处的血,如同一条条黑色的小蛇一般,从腰腹渗出,爬满了她整条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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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不疑身上真气如同实质般沸腾,手中长刀上直接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那人望着仇不疑散发出的威势,心中惊骇,但是他稳住心神,将手中的刀又往前推了一寸。
魏昭痛苦地哼了一声。
仇不疑咬着唇,血顺着她嘴唇流下。
没有人说话,只听得几人的心跳都愈来愈快,如同塞外奔马蹄声,如同九天之上闷雷。
“放开她,你走你的阳关道,我绝不阻拦。”
“你让我出去,我便放开她!”
“休想!”
他一手钳着魏昭,另一手握着刀,慢慢往门口逼近,像一只凶神恶煞的恶狼。
仇不疑纹丝未动,周身刀意纵横,死死盯着他脖颈,像一只择人而噬的恶虎。
“放人!”
“让路,不然我搅碎她心脏!”
“她若有事,我便剐你千刀!万刀!”
“那便来试试!”
两人唇枪舌剑,杀意愈来愈盛。
仇不疑几次想瞅准机会一刀枭首,却都被那人察觉,他把头深埋在魏昭身后,然后挑衅似地又把刀往前推了几寸。
“放人,我放你走!”
“谁不晓得这诏狱进来容易出去难,没有这个质子,我如何走得脱。”
“等大局已定谁都走不脱!放人!”
“我只需拿刀一搅,她内脏便烂了,到时候神仙难救!你退是不退?”
“你不敢!”
“我敢!”
“你不敢!”
仇不疑气得发疯,她双眼通红,反而往前踏了一步,一股澎湃的杀意如同实质化了一般直接朝那汉子身上涌了过去。
那人毫不在意,眼中带着癫狂推着魏昭又往前走了一步。
仇不疑杀意越盛一分,那人眼中就癫狂一分,那人眼中越癫狂一分,仇不疑刀上火焰便越旺一分。
就像两只恶兽,互有忌惮却又不肯退却,此时正壮着胆红着眼咬着牙含着怒搏命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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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魏昭却终于攒足了力气。
她小腹的那段长刀已突出五寸,她拼尽全身力气,猛地伸手握住了那小腹中冒出的刀刃,一声大喝:“动手!”
那汉子大骇,他用力想搅动手中刀刃,可那刀刃被魏昭拼了命全力握住,虽然动了三分,却是阻塞不畅。
可就是魏昭争取的这一瞬间功夫,却是仇不疑出刀的时机!
刀意隐忍不出,正待此时!
仇不疑红着眼含恨出刀。
刹那间,刀光如长虹!
此刀,足可劈山断海!枭首有何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