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昭醒来时,已经是好几日后了。
醒来后的魏昭便一直宅在家中。
这倒不是她收了性子,实在是这次她伤得有点重,这些日子连下床走路都困难,只能躺在床上养伤。哪里还有心思、有力气跑到外面野?
不过这几日她在家中虽然无聊透顶,可倒是也不能算毫无所得。
先有自己的便宜老爹找自己仔仔细细问了三遍劫狱事件自己详细见闻。
后又有族中两个堂兄和几个堂弟堂妹轮流来探望自己……自己借着重伤,躺在床上装迷糊,倒是趁机将族里那些认识,不认识的亲戚都认了个全。
也算是没白费这些卧床休养的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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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便是朝局动荡。
皇城司主官王虔钊因放脱凶神失职被诛杀。
按道理来说,皇城司主官王虔钊也是世家门阀出身,虽说任上捅了大娄子。可无论怎么说,案子都要审一审,查一查,拖一拖。然后按照惯例,拖到天下大赦之时,将他名字加到特赦名单中——虽说日后入不了仕途,可至少能留住性命。
可这一次有些不一样,魏家几乎是以一种决绝态度推动朝廷结案追责。
原因无他,魏家继承人在王家司掌的皇城司差点丢掉性命。无论此事究竟有没有王家参与,王家都必须为此负责。
而王家也确实有动机拿一个四品副都指挥与魏家少主兑子。
魏家需要王家让王家付出代价,来表现自己依旧对朝局拥有掌控力。否则依附于魏家的庞大政治联盟就会在此处开始离心离德从而分崩离析。
案件可以私底下慢慢查,但是王虔钊必须立即死。
小儿天子的态度居然与魏家罕见达成了一致,就是一个字——杀。
于是便在那位小儿天子的首肯授意下,此案被迅速结案,并以王虔钊被立即处斩,皇城司一干与王家有关联的官员被调离而告终。
顶级家族,对这种事也是早就司空见惯。
只要有必要,只要对家族有利,谁死在政治风波中都不足为奇。王家无法同时面对魏家与天家的怒火,当然只能权且忍让,此局草草投子认负。
人杀完后,天子便立即亲自下诏,让上一指挥使景鬘继任皇城司公事,担任皇城司主官。
此事由于得到了魏家支持,通过顺利得不可思议。
这也标志着皇城司这股力量在历经十六年后,又终于再次回到了天家掌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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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云姐姐,你说了这些官场上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魏昭躺在床上张嘴,咽下了云舒汤匙上的药,皱了皱眉。
这药,苦得很。
“也总不能事事不操心。现在听不懂不要紧,想不明白也不要紧,总得慢慢听,慢慢想……还是那句话,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药也要一口一口喝,来,张嘴。”
云舒将最后一口药喂给魏昭,道:
“而且这次你可是露了个大脸……那凶神虽然是走脱了……可那个仇姑娘,拼了命替你斩了一条如龙境的蛇,好歹算是替皇城司找补了点面子回来……现在满堂文武就指着这件事吹嘘遮掩呢,也算是丧事喜办吧。”
这也是常事,事情本身已经糟糕透顶,肯定要拿点好消息出来遮掩遮掩,念叨念叨——找补找补,各位官员才能面上有光,不至于太过难看。
不然如何?直接挑明大雍皇城司全是酒囊饭袋吗?
魏昭虽然后面失血过多昏迷了,但她自然是对那条大蛇有印象,也知道那条蛇死得和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全是仇不疑的功劳。
她当即苦笑道:“不疑斩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那时候在和后土娘娘打麻将呢。”
云舒将药碗递给侍从,笑道:“那蛇的眼睛不是你刺伤的么?后来探查现场的刑名,和在场的皇城司军士都证明说是你一刀命中了那蛇的要害,仇姑娘才能一招制敌,诛杀伪龙。你当是首功,她顶多算协助……”
魏昭有些无奈,只想当场写一篇文章,题目叫做《我的柱国父亲》。
见魏昭尴尬,云舒却继续笑道:
“圣人还夸你,说你蛾眉英锐,性情果烈,有古人之风。还说等你伤好了,要你入宫,亲自见一见你——还许诺等你有了官身,便给你加官侍中。”
“有什么好见的……她还能再给我封个女国公,女侯爷不成?她怕是心里恨死我们家了……还偏偏要捏着鼻子夸我,不嫌燥皮。”
魏昭有些无奈,自家什么生态位她心里还是清楚的。
那可绝不是什么诸葛武侯霍光那一路的忠臣,撑死算个小号桓温。是那种要是侥幸能收拾掉其他柱国,便是立刻要加九锡、封王直接去偷她家大雍房本的。
就这种“忠臣孝子”,成祖若是从皇陵里蹦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把魏家人全砍了,魏家的鸡蛋摇匀了,魏家的蚯蚓都要对半劈了,他才解恨。
这种情况下,那女天子还能对自己印象好,那才见鬼了。
云舒掩嘴笑道:“名声不就是这么来的么?你捧我我捧你……你这蛾眉英锐可是天子亲口评的,自然是一字千金。哪怕你自己看不上,可不论如何说,至少能将你那恶名洗一洗……”
“恶名?什么恶名?”
魏昭迷茫起来,自己这段日子还是很收敛的。虽说在东坊跋扈了点,可收拾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也不至于恶名昭彰吧?
云舒抿了抿嘴,没接话。
魏昭歪了歪头,只觉得这个话题无趣,于是转念问道:
“不疑呢?我躺床上这么多天,也不好出门,她没来找我?”
听到魏昭这话,云舒却是满脸无奈起来。
她犹豫了半晌道:
“倒是来找了,天天都来……只是府上的人没有放她进来。”
魏昭蹙眉问道:“为何不放进来?我的命当日便是她救下的……哪能这样待人家?”
“一是你前几日昏迷不醒,放进来如何?你又看不见。二是后来几日你倒是醒了,可魏家族中每日都有人来探望你,自然是要优先见一见亲族,又哪里有时间排给她?故此一来二去,便一直都未曾放她进来。”
云舒摸了摸魏昭额头,继续道:“不过你现在身子好些了,她若是再来,我便让门房放她进来见你……省得你以后找我抱怨,惹得我心烦。”
说完话,她便扶着魏昭躺下,替魏昭捻了捻被子,然后匆匆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