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时节,天气已经渐渐转寒。
黄兆兴是都尉府尉丞,虽说只是一府尉丞,可这里毕竟是大雍京城,天子脚下——此处的尉丞的权势,比起他州郡的别驾通判,自然是只高不低。
有此缘由,黄家自然也算得上是高门望族。
故此,虽说天气渐寒,可黄家中也是炭火足备,是一点不觉得寒冷,反倒是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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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黄家书房内,黄靖之正与黄兆兴坐在一张书案旁。而在房间另一边,却是一个穿着黑底刺金褶裙的少女。
这少女的裙摆落在小腿处,此时她正在书架前踮着脚,伸着手,奋力想把高处的书取下。手臂抬起,衣袖滑下,只露出白藕一般的手腕。
尝试了半晌无果后,她终于是放弃了,只能回头跺脚。
“阿兄!”
少女回头,明眸流转之间顾盼神飞,声音却是如碎玉一般:“还坐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我拿书。”
黄靖之无奈,只能放下手中卷宗,过去帮自己妹子取书。
他取下书,直接往少女额上一拍:“我与父亲在此办公,你拿了书便早点出去,少在这里添乱。”
少女躲闪不急,被拍了个正着。
她接了书,对着黄靖之哼道:“我才不要,全家就属这里最暖和。爹爹都没说什么,阿兄你倒是事儿多起来了。不该你管的,你不要管。懂!了!吗!”
黄靖之无奈,只能摇头回到案边。
少女撇撇嘴,也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案边,开始翻阅手中的书籍。
一时间,整个屋内只有纸张翻阅的沙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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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白,诏狱这次凶神走脱……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片刻后,黄兆兴手捧着茶托,对着书案旁边的翻书的少女问道。
黄靖之有些诧异地抬头,望了自己老爹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爹爹,这件事关系重大,哪里是我一个白身能够张口点评的。”
黄筠白一边翻着手中的书,一边应着话,眼里还在偷瞄自己兄长。
“说得不错。”黄靖之点点头打断了黄筠白的话,认真道:“这事儿确实不是你能胡乱说的,既然你晓得了,就快些出去,别在这添乱。”
黄筠白原本只是想在父亲面前推脱客气一番,哪想到会直接被自家兄长拆台。她听到这话,顿时气得要死,只能狠狠在桌下踢了黄靖之一脚。
“有什么想法,便说说。”
黄兆兴没理会兄妹之间的拌嘴,只是复对着自家女儿又问了一句。
黄靖之似乎有些无奈,张了张口,却又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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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既然要我来说,那我便说一说——其实这事也算是明白,根本不必深究,因为肯定有些东西藏在下面了,没有弄清楚这些关节,这事儿咱们是一辈子都摸不通透的。”
黄筠白对着兄长做了个鬼脸,转头又对着黄兆兴道:
“这事情,自然可以算得上通了天大事。可这么大的事,若说是巧合,定然是谁都不信。可要说是哪家布的局,但有资格来布局的人,可偏偏都是一点好处没捞着……这还怎么让人怎么细看?总不能说是布局得那家犯了浑吧?”
一边的黄靖之却是不以为然:“心里有什么说法,便说出来,怎么说话老是说一半?跟谁学的?”
黄筠白回头对自己兄长吐了吐舌头,哼道:“要你管!”
不过虽然她嘴上刁蛮,手上却还是老实,当下便从一旁的纸堆里随手抽了一张出来,然后从案上随手取了一支笔,便在纸上写了一个黄字,然后圈起来划掉。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便是皇城司一定是有官面人在为三天梁道提供情报……妖人们召集人手,准备兵刃劲弩——这些事情都要时间准备,他们必然是笃定了那一日诏狱没有指挥使坐镇。”
“不然策划了好了劫狱日期,一头撞在几位如龙境的指挥使面前,那岂不是找死么?”
“所以……宇文家,王家,鹿家……都有嫌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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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鬘呢?”黄兆兴想了想,正色问道:“她是上一指挥使,那日也是她传令调走宇文仪,才导致皇城司没有高手坐镇。”
“谁都可能与三天梁道勾结……可唯独天家不可能。她来东坊找我家麻烦,只是单纯为了膈应魏家……若她知道有人来劫狱,我敢说,借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出诏狱一步!”
黄筠白摇了摇头,她在纸上写了一个“景”字,然后划掉。
房内众人都没有质疑她这句话,均都默默点头认可了这个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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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没有人反驳,黄筠白稍微思索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王家也不可能。放走了凶神,他王家人作为皇城司主官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把自己从中摘出来的……反而会因为此事失了对皇城司的掌控——事实也正是如此。”
王虔钊被撤职诛杀还未几天,此话也算有道理。
黄筠白说完,她又在纸上写了一个“王”字,然后划掉。
“若王家是打算拿一个皇城司主官与魏三娘兑子呢?”黄兆兴微微摇头:“三娘若是死了,胤公便没了香火……魏家其余几支为了抢这个位置定然会打破头,这样兑子的话,还是划算的。”
“爹爹……有些事情可以从结果去反推,可有些事情不能反推。”
黄筠白摇头应道:“胤公之前不是与爹爹说了吗?他带了精通术法的高手一起去详细问了魏小姐那天的见闻,虽说三天梁里有个妖人特别擅长幻术,但可以确定,三娘那天未受到什么催眠,幻术的影响……云供奉也是一直跟着她,确保她没有中什么阴招。她是凭着自己意愿去诏狱的……她遇险,确实是一个巧合。”
“说白了……她若是无情一些,与那个什么义妹的亲昵都是装出来给其他人看的,只是单纯地做样子收买人心,那她会去那个诏狱嘛?”
“去的概率还是有的,可做局杀魏家贵女这么大的事,没有人会把宝押在这个魏三娘是个重情义的人这件事上……这么大的事情,把最关键的部分押在别人头上,实在是太过于荒谬。”
提到了魏昭,黄筠白似乎情绪有些高昂了起来。
“所以要推出来此事关键,便是要把魏三娘隔开。”
说完, 她在纸上写了个魏字,然后圈起来划掉。
黄靖之有些头疼了,他望着那个“魏”字,闷着气道:“你还怀疑过是魏家设的局?”
黄筠白拿笔在那“魏”字下面重重点了点,随后划掉,道:
“魏家得了那一丝帝君精炁,也算是在此事得了好处……那我自然是要多想想。
“不过,不可能是魏家……还是那句话,没有人布局会去赌人心情谊……若是那个姓仇的自私自利只想着保全自己,压根不愿意把精炁渡给魏家小姐呢?那魏家不是白白折了一个少主?”
“不是说不可以赌,只是获利与赌本太过悬殊,正常人根本不会这样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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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兆兴点了点头,继续追问:
“那便是宇文家?”
“也不是宇文家,若是没有魏小姐这件事,那这案子最后结果便是王虔钊撤职查办……然后便是几家柱国一起争抢这个位置……他宇文家又没有什么优势,能势在必得这个位置。他不怕花如此大的心机代价,最后给别人当嫁衣吗?”
说罢,黄筠白又写了“宇文”二字,随后继续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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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便只剩下鹿家了?鹿家大小姐是皇城司监察……倒是有这个条件。”
“若是魏家小姐没出事……那这个局便肯定是鹿家做的。可偏偏,劫狱那天魏三娘去了趟诏狱,还是鹿家大小姐亲自给的牌子……”
“若是她鹿家的算计……她自然是知道那天有人劫狱。肯定会想方设法规劝魏三娘不要去诏狱,哪里还能把牌子给她?”
黄兆兴听到这话,却是轻轻笑了笑,然后追问:
“会不会是她顺水推舟?若是魏家小姐死在那里,鹿家与魏家联姻便断了……魏家势力虽然要大乱,可魏家也因此被逼上了绝路,肯定是要和王家拼命的……他鹿家便与其他家族联姻,然后坐山观虎斗乱中取利。”
黄筠白摇头道:
“八柱国之间互相制衡如此之久,有敢火中取栗的枭雄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我想起了一件事,便断了这个念头。”
“什么事?”
“之前鹿家二小姐被绑架那件事……”黄筠白蹙眉思索,认真来对:
“我后来想通了,那件事与这次劫狱是联系在一起的……若是绑架成功了,都尉府,皇城司的人肯定要出城调查,一样会可以造成内城空虚的结果……劫狱与绑架,这两件事是因果相连的!”
“所以鹿家也不可能。”
她又将“鹿”字圈起来,然后划掉。
“若是鹿家谋划,怎么可能将自家的女儿也放上去当筹码?
我听闻鹿家二小姐从小身体不好,鹿公当初为这个小女儿走南闯北寻药,落了一身病……
虽说对于门阀而言,只要是为了家族,那便谁都可以牺牲,谁都可以舍弃……
可若这仅仅是为了拉一个皇城司主官下马,我相信鹿公是舍不得把自己女儿押上去的……因为这是笔亏本买卖!哪怕鹿公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愿意把骨肉血亲当物件随意舍弃,那将女儿嫁给魏家联姻,得的好处也比送给三天梁道的人糟蹋强一万倍。”
黄筠白说到此处,显然是有些激动,语气中也不知不觉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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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之却没有理会,他看着纸上写满了的姓氏,又看它们被全部划掉,只觉得好笑。
“那既然如此,你的意思便是没有家族门阀操纵此事?”
黄筠白对自己兄长翻了个白眼 :
“我一开始便说了,这么大的事,定然不是巧合。此事推不出来结果,定然是有些辛密还不知道,所以推论才会卡在这里……不过我已想好了破局点。”
黄靖之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是叹了口气,敷衍道:“破局点?”
“对!破局点便是那个姓仇的姑娘……”黄筠白没有察觉到兄长的叹气,反而语气越发得意起来:
“她在劫狱前一晚,便被上一指挥使抓到了诏狱去了,可据她所说,她是被一个三天梁道的妖人引到东坊才被抓的。所以可以肯定,做局的人想要她死……”
黄兆兴吹了口茶,问道:
“要她死?我记得她那时候也才是开脉武夫吧……直接杀了便是了,何必绕这么大一圈功夫?”
黄靖之叹了口气,应声道:
“爹,这姑娘我晓得……是学院中有名的人物,同阶根本没有敌手。如龙境杀她倒是也能杀掉,可想要无声无息杀掉她是绝对不可能的……若是强杀,必然会闹出大动静……景鬘能抓住她,也是带足了人手,堂堂正正声势浩大地抓。”
听到这话,黄筠白却突然振奋起来,道:
“那便通了!有人想无声无息杀掉她,不留下痕迹。可是没办法做到,只能将她困入诏狱,然后借着越狱动乱将她杀了……这样的话,神不知鬼不觉,任谁都查不出幕后之人。”
“所以!找出谁想杀她!便可以确定是谁做的局了!”
此话一出,书房内其余二人俱皆神色各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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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房内其余二人不说话,黄筠白却是突然对着自家兄长冷笑起来:
“那个姓仇的姑娘,我也知道。听说她在学院里也有好大名头。幸亏有魏家小姐愿意遮护她,也幸好那魏家小姐是个有情有义的,不然她哪里还能活到今天?怕是早就被人算计死了……不像某人,自家兄弟被人算计了,还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话出口,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黄靖之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自家妹子借着魏家小姐在贬损自己,但他却也不便说什么言语,只能默默瞥了一眼她,随即一声冷哼。
黄筠白也不甘示弱,当即回瞪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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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黄筠白的一通分析,黄兆兴却是罕见地点了点头。
他又望了望自己女儿,却是突然挥了挥手,道:“白儿,怎么能对兄长如此无礼?你出去,我有事与你哥哥谈。”
“爹爹!”
黄筠白听到这话,自然是明白其中缘由。她立即站了起来,委屈道:“兄长欺负我便算了,怎么你也向着他!这些东西是你让我说的。如今说完了,要商量应对却要瞒着我?我还是不是黄家人?”
“父亲让你出去,你便出去。”
黄靖之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大手一抓,就把她整个人提溜了起来。
这当中自然也少不了黄筠白的反抗。
插眼睛,踢裤裆,咬手臂……她能用上的手段全用上了,但是没起什么作用。
黄靖之怎么说都是个如龙境武夫,一个少女在他手中哪能翻起什么浪花?
当下黄筠白便被他轻松拿捏,直接提溜出门丢门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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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之将门锁好,又折了回来。
黄兆兴开口问道:“白儿分析得如何?”
“分析得有几分道理……只是……”黄靖之给自己倒了杯茶,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太得意忘形了,肚里藏不住事……”
黄靖之望着纸上那个圈起来划掉“黄”字,有些头疼。
这丫头越来越不服管了——哪有当着老爹和兄长的面,推断自家是不是幕后黑手的?
这和指着鼻子骂人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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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遮护住靖霄,她心中自然对你有些怨气。”黄兆兴喝了一口茶,叹道:“不论怎么说,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妹……靖霄伤成那样,她心里能好受?”
黄靖之连连摇头:“靖霄那事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谁都怨不得。”
“谁说不是呢,可如今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倒是不好再说他什么了……只不过他的差遣还是要有人来替。”
“谁来替?”黄靖之点了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这话有些明知故问。
他早就知道父亲打算送谁去接替黄靖霄的位置。
自家父亲方才一直追问妹妹对劫狱这事的看法,便是他对妹妹的最后一道考验——送到魏家,给魏家小姐当佐官的,自然不能是什么笨人,否则必然会连累整个家族。
而让人分析事件缘由,便是最快看清一个人成色的方法。
这也是他刚才话语中在全力贬损,打压自己妹妹的原因——他并不想让自家妹妹去给魏昭当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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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如你所想。”黄兆兴迎着自己儿子的目光,点了点头:“我打算让筠白去替靖霄的位置……”
“不太好……”黄靖之搜肠刮肚想找个由头搪塞一下自己老爹,却半天没想出来,一时间语塞。
“如何不太好?”黄兆兴眼睛微眯,道:“魏三娘这个出身,只要是出了仕,日后最少都是个刺史州牧。靖霄出了事,自然是不能跟她了……这位置与其让给别人,不如给筠白。日后能跟着沾光,做个一州别驾,也算是我这个当爹的为女儿谋了个前程了。”
“爹,你再想想……”黄靖之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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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之没有出言反对,可他的态度倒是让黄兆兴有些好奇起来。
自己这个长子说话办事从来都是很持重,也没怎么与自己唱过反调,可今日却两次开口反对自己的想法,这让他不由得慎重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便是。”
“我觉得,白妹不应该送到魏小姐身边去……”
“为何?”
黄靖之踌躇了好久,才嚅嗫道:“魏家那位小姐,喜欢女人……”
“……”
黄兆兴原本以为自己长子在此事上有什么高论,要与自己分析利弊,痛陈利害……
结果没想到半天等来了一句废话,黄兆兴顿时有些无语。
魏三娘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那是什么秘密吗?
这事是个人便知道。
值得这样踌躇半天才开口吗?
她死乞白赖求着魏家家主低声下气去鹿家提亲又不是什么辛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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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见父亲皱起眉头,黄靖之憋了半天却不知道怎么详细解释,但是为了自家妹子的未来,他还是忍住燥皮,咬牙开口道:
“魏家小姐平日处事实在有些放浪不羁……”
这话说得很明白,黄兆兴这下自然也确实听懂了——魏家小姐生活作风有问题。
他也明白为何自己儿子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扭捏了。
不论是他,还是自己长子,两人一个是都尉府尉丞,一个是都尉府指挥使。
这两人都是有身份有气度的体面人,结果两个人关起门来不聊军国大事反而聊这个东西,这不是没脸没皮了吗?自然身份体面失得一塌糊涂。
于是他一时间也只是张了张口,却不知道是该训斥黄靖之不该乱嚼舌根,还是仔细问问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事情。
于是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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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豫了半天,黄兆兴还是决定出言训诫一番。
“说话不能空口白牙,乱嚼人舌根……三娘为将门贵种,自有几分文华气度坦荡风流。你也是都尉府叫得上号的人物,怎么总听坊间捕风捉影?这样和那些小厮下人有什么区别?”
“我那日在学院里见过,她与那姓仇的姑娘之间亲昵得很……绝对不是普通关系。”听到父亲训斥,黄靖之自然是尽力辩解。
黄兆兴微微一怔,旋即皱眉对道:“原来如此……那便说得通了,我说那姑娘怎么心甘情愿把精炁渡给魏三娘的,原来其中还有这样一层缘由。”
见到老爹点头,黄靖之继续奋力为自己开脱:
“儿子绝对不是对小姐私生活有什么好奇心……魏家小姐私生活如何,找了几个情人、相好的,与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实在是担心白妹,才做此言语的!”
他话说完,两人却又再一次面面相觑起来。
原因无他,两个大男人聊这些,还是关起门来聊,实在是有些燥皮。明明两人都尽力想把这个话题绕过去了,结果聊了一圈又绕回来了——此情境下却也着实尴尬。
黄靖之有些无奈,他随即又收敛心神,出声对着父亲进言道:
“白妹那丫头,心思单纯得很……她又到了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
父亲你也是晓得,她平时就喜欢看些闲书——对小说里的那些情啊爱啊向往得不得了。
她此事又听别人传魏家小姐舍命去救自己义妹——她这个年纪,对这些山盟海誓,生死相依的故事本就好奇,心里更是对做了这事儿的魏家小姐佩服得紧……
在她眼里,魏家小姐已经是死生契阔,义薄云天的魏女侠,魏英台了……
而我这个做兄长的,因为没遮护好靖霄,事后又去帮景鬘,宇文仪平乱。在她心里,便是成了只是个只会玩弄权术算计兄弟的小人……
若是把她扔到魏家小姐身边去,小姐随便使个什么手段,对她好些,她怕是魂都直接被人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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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靖之这话说得痛心疾首,黄兆兴也不由得迟疑起来。
送女儿去魏三娘身边,那是为了辅佐魏三娘。
辅佐魏三娘,那是为了女儿日后图好前程。
可不是为了把女儿送给魏三娘当小媳妇的。
黄家怎么说都是大户人家,可做不出那种为图上位送女儿的操作。
再说了,自家的女儿这么聪明,日后肯定是要自立门户光宗耀祖的,怎么能送给魏家那渣女当小老婆?
可……可自己家的姑娘,如花一般的年纪……这个年纪对这些事又没什么防备,要是真被魏家那个渣女勾走了怎么办?
魏家又是自家主家,自己能如何?
连夜吊死在魏府门口吗?
黄兆兴忽然觉得,自家女儿还是躲在家里待两年比较好,也不是那么着急就出仕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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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如何?靖霄的位置谁来替?族内其他子弟我也不放心……放心的只有在你身边长大的靖霄与筠白了……”
听到这话,黄靖之当然晓得是父亲已经被自己说服了,他当下也不免振奋起来:
“此事不着急定下来,魏小姐受了伤,离伤好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出不了仕。我们可以在这个时间里慢慢张罗人选,不必急在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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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么定了……此事不着急定。你慢慢张罗几个族内做事稳重老成的,带来给我看看。”
黄兆兴点了点头,敲定了此事。
他拿起茶壶想给自己续些茶水,却忽然发现茶壶内的水已经倒完了。
黄靖之见状,便走到门口开了门锁,开了门喊道:
“来人,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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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片刻,便有侍从端着茶壶进门来续水了。
黄靖之顺嘴问道:
“白妹呢?气消了吗?”
侍从当即答道:“二小姐刚才出门了。”
“出门?这么冷的天出门做什么?”黄靖之怔住了,他心中涌起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侍从犹豫了片刻,才无奈回道:“小姐……小姐走的时候说,要去寻那‘破局点’。”
“破局点?”黄靖之皱起眉头,忽然想了起来,破局点指的是那姓仇的姑娘,于是他当下便急忙追问:“她去寻破局点做什么?她还说什么没?”
侍从被逼问得满头冒汗,只能勉力应道:
“小姐,小姐还说……她不想和‘胆小鼠辈’当兄妹了。她要去寻真正的女侠,给人家牵马坠蹬,以求日后扬名……查清此案,便是她献给那女侠的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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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兆兴黄靖之听闻这话,两人顿时同时站起拍桌。
“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