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胜龙做的事都被悉数抖落,不止是对伊寒的针对、施暴,还有对其他人的校园欺凌。
看着王胜龙的一颗不一颗恶果,吴明镜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问道:
“咱们学校发生的事,不说听不见,至少也会在学生中传吧?是什么样的消息会让其他老师无动于衷?”
伊寒刚想开口,办公室的门却响了,在征得允许后,白舟将门打开,站在门口的正是安昕,她手上有一本册子,在吴明镜不解的目光下开口道:
“吴老师,我这里有一本册子,是我自发关注被校园暴力过的学生所收集的信息。他们每一个人都遭受过十次不等的伤害,他们曾试过向老师反馈,但都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
吴明镜接过册子,眉头已经皱得很深了,他一边喃喃着,一边翻开册子一页一页地看着。
“怎么会这样?是有人压了下去吗?”
很快,吴明镜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人——王远。
白舟也适时插嘴道:
“我不止一次调查过,甚至放出了犹如饵料的假新闻,我和安雨、安昕两位同学仔细谈过,最终都把线索指向亲爱的教导主任...王远老师。”
听完白舟的话,吴明竟只觉得有些懊悔,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关注到这些事?思来想去,他打算把这件事向校长禀报,并将王胜龙、杨浩等人交给公安处理。
这件事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之后的事也轮不到伊寒插手了,他把自己收集到的所有信息都变成一条又一条铁证,压得王胜龙他们喘不过气来,王远作为教导主任还想为自己辩解,却一字一句被反驳回来。
针对此事,校长为此专门召开了一次会议,全校老师基本上都到了场,在谈论完王远的事后,矛头忽地指向副校长杨修,毕竟有王远这个例子在,许多人都开始怀疑起副校长的为人。
杨修阴沉着脸,他为自己开脱着,声明完后,又把话题引走,引向关于校园欺凌的重视,但并没有得到多少老师的反响,甚至有些老师开始将杨修的小动作悉数抖落。
最后,王远及他的儿子等人被开除并拘留,副校长杨修也被降职,吴明镜升职,连带白舟一起升职为新一任的教导主任。
会议后,杨修似乎对谁打着电话,言语中满是贬低之意,全然不像一位老师。
这一切,伊寒都不知晓,他因为有伤,本想请假回去,却又被安昕叫住。
两人来到天台上,望已经黑下来的天空,都没有开口。
天台上有很多烟头,可以想象王胜龙等人占据了这里有多久。
这里原本就是面向所有人的,因为加了栏杆和石柱,倒也不用担心其危险。
摸着被谁人踹凹陷的「校」字,安昕主动挑起了话题。
“安雨同学,王胜龙等人已经被带走了,以后你就不会再被欺负了吧?”
“当然,他们还要为损害学校公共财产买帐呢。”
似乎被逗笑了,夜空下的安昕笑得十分温柔。
“我还没向你介绍过我的名字吧?我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
不等她说完,伊寒就替她开口。
“姐...自我介绍就不用了,这些我已经知道了。”
伊寒淡淡地笑着,眼中似乎藏着深邃的漩涡,让她怔怔出神。
“是父亲告诉你的?不,不对,他不是最信守承诺吗?”
伊寒也不好解释,只是耸了耸肩,将这个话题带了过去。
“好吧,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说煽情的话了。我这次叫你呢,是想把你最近的表现跟父亲说一声,毕竟是父亲让我关注的你。”
父亲...她在说她的父亲吗?但她的父亲好像和安雨的父亲是同一个?合着自己那个一直不开口的父亲,还有个私生女?
“...为什么关注我?”
“我们家是做食品公司的,那家公司还算有名,在我们这个城市至少是只手遮天的存在,但因为种种原因,需要找一位新的接盘人,而我作为女生...”
安昕苦笑了一声,看着远处的高楼,仿佛那些高楼,就是口中的公司。
“爸爸说,那家公司最好有男性来接盘,但你的哥哥他并不放心,所以想让我来考验一下你...”
到这里,她顿了顿,回过头来似乎看见了什么,微微怔了一下,而后慢慢靠近伊寒。
“白舟老师、王家鹏同学,有很多你认识的,他们都是我的线人,包括那名乔宇凡同学。”
伊寒应该猜到的,他们编了那么长的故事,就是为了考验在这些故事中,伊寒是否能利用身边的资源去达到目标。
他还是想不通很多信息为什么与毫不相干的事联系起来,想了想,伊寒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漏了关于家庭关系的事。
“按照官网的信息,现任董事长是哥哥,但从你的话中,我听到了挑拨离间的意味...我能相信你吗?”
伊寒试探地问着,却看见安昕叹息地摇头,此刻她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忽地抱住了他,伊寒不明所以,却发现她已经不再开口了。
联想到刚刚她有些呆滞,伊寒忽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那可怕的想法像一只只手,迅速爬上心头。
...不知何时,伊寒觉得周围有些冷,那冷和面对黑影的感觉一模一样,现在也算半夜吧?
“安昕?安昕...姐?”
“小雨,在你心中,哥哥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吗?”
哥哥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伊寒有些意外,刚回过头来,却看见一把银白色的刀子猛然刺入眼中!
“!!!!”
伊寒咬着牙,左眼剧烈的疼痛让他大脑瞬间空白,连连后退着,目光瞥见安昕手臂上的针后,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不要紧,你的姐姐,也是我的妹妹,她只是睡着了而已,倒是你,很让我意外啊?”
看着男人一步一步走来,伊寒抱着安昕不断后退,男人已不复温柔,右眼中的他,此刻冷漠至极!
“我那么多次放过你,那么多次无视你,你却还在我面前反复出现...”
伊寒皱着眉头,眼中满是敌意,此刻他像一只缩在角落的刺猬,只会向男人露出毫无杀伤力的尖刺。
...任他怎么想,也料不到自己的敌人原来是那个自己最相信的哥哥!
这几天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浮现,像一部电影般,但伊寒全然没有仔细观赏的心思,他只在寻找那些不被察觉的细节。
贴着微笑的零食包装、王胜龙故意的针对、被抹去的信息...
他没想过那么多,只全心全意针对着王胜龙和王远,他自以为是的大局,却依然是这张蛛网的冰山一角。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黑影会给人带来寒意了。
冬天已经过去,但它留下的寒冷依然存在这世间,春只是用它酿酒赠予黑夜,却全然不知黑夜会用这杯美丽又危险的酒,浇灌在人的心房上。
男人不给伊寒思考的时间,在伊寒有些愣神时,大步冲上前。
看见男人的身影越来越庞大,伊寒迅速回过神来,用手臂招架着,还不忘注意安昕是否受伤。
但就是这样一心两用,恰恰害了他。
男人的袖口又晃出一把刀,在无限恐惧中,银白色的刀带出了激动的血液,它们不甘禁锢,妄自向着自由流淌。
“啊!!!”
伊寒撕心裂肺地喊着,声音甚至有些沙哑,因为双眼被刺,他看不见男人,很快便被男人踢翻在地,还想反抗着,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钳制着!
男人的腿压在他的背上,将他的手臂扭过来,腾出空来,用那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伊寒的脸颊,犹如在抚摸一件艺术品。
“放心,我不会这么简单将你杀死。”
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伊寒高度紧张着,却发现自己用来存放世界的窗户在悄悄破碎——那个家伙在用刀挖他的眼睛!
“额啊啊啊!”
他凄惨的声音回响在夜空,此刻他无比期盼有谁能上来,将他从这个恶魔手中救下来不论是白舟也好,吴明镜也罢,只要能救他就好。
黑夜洒下的美酒愈发香甜,那酒的余温萦绕在鼻尖,与殷红的调料相配,竟变成了美味的冰沙。
伊寒不知道自己被折磨了多久,只感觉意识在渐渐远离身体,仿佛风筝般被吹向天空,但很快又坠了地。
恍惚间,他好像能睁开眼睛了,只是那世界殷红一片,什么也没有。
但他看见一个黑影压在另一个黑影上,手中的刀不断把玩着,如跳舞般游走一片一片将血肉剥开,仿佛那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道即将被端上桌的美食。
这个世界只有殷红,没有任何建筑,仿佛走在一个一维的血红世界里,蚂蚁的眼睛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为什么那男人的黑影炳如观火?可为什么自己的血肉也黑白分明?
他迫切地感受到了痛苦,也明白了什么是寒冷,什么是绝望。
原来这个家中,没有谁是深爱我的吗?
原来他是被抛弃的孩子吗?
他好像看见自己十分渺小,那些影子十分高大,像众神在厌恶世间的腌臜之物。
无尽的怒火涌上心头,伊寒控制不住血肉模糊的自己。
黑夜给予了他一把长刀,无数小孩的影子浮现,他们指引着,帮助着,伊寒全力奔跑,顷刻间出现在男人身后,将这个男人的头产生生斩下,犹如切豆腐般!
他又随着那些黑色的影子,跟着他们看自己如何把剩下的人,让自己心寒的人一一为生死簿上正名。
黑夜褪去,伊寒辗转着又回到了天台。
只有在安昕面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说不动自己的双手,去对这个犹如睡美人的女孩下手。
他看见熟悉的黑影走了上来,也看见他与自己擦肩而过,他分明像看到了自己,又好似梦游。
在伊寒的目光下,他报了警,又坐了下来,像要与他坐下来高谈论阔。
不再看他,伊寒回过头来,他发现来时的路变得漆黑,犹如一扇门,吸引着他向前。
在最后消失前,他才突然发觉,自己能看见安昕,而不是她的黑影。
他好像看见安昕在哭泣,也好像听见自己长大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