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广场上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林陌靠在窗后,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看着下方,南梦遥那家伙居然一把推开了同伴,自己迎向了那颗翻滚着不祥能量的黑球。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琥珀色眼睛里,此刻塞满了显而易见的恐惧,但更深处的,却是一种不管不顾的、近乎傻气的决心。
理智在脑子里拉响警报:躲好!别多事!这跟你这早就溜号的家伙有什么关系?她们是正统英雄,有自己的剧本要走!
但心底某个被刻意压平的角落,却忍不住嘀咕:啧,明知是死路还要往前冲,这种经典剧情不管看几次都让人觉得……麻烦又有点佩服。
他几乎要叹气了,甚至习惯性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看吧,变身器早就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积灰了。想帮也帮不上,这大概就是天意,是他自己选择摸鱼该付的代价……
这念头还没转完,一团温吞却异常执着的碧蓝色光芒,毫无预兆地在他掌心晕开。
光芒流转着,迅速凝成一个他相当熟悉、却又努力想丢进记忆垃圾桶的造型——那个线条流畅,中间嵌着一颗水滴状宝石的碧蓝色变身器。它安安静静地躺在他手里,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光,像个找上门来的老朋友。
林陌盯着它,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有点无语。
“呵……果然还是没躲掉。”他低声嘟囔,带着点认命般的自嘲,“这算是……迟来的补考通知?”
他一点也不想接这活儿。但目光扫过楼下那抹快要被黑暗吞掉的粉色,终究还是啧了一声。
他认命般地握紧了变身器,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行吧,真是够了。”
他用快得像赶火车一样的语速,极其敷衍地念完了那句中二度爆表的变身口号。
嗡!
一道温和却异常明亮的碧蓝色光柱将他包裹,下一秒,窗边便空无一人。
……
广场上,南梦遥只觉得腰上一紧,一股无法抗拒的、水波般柔和的力量将她轻巧地向后带去,险险避开了那致命的冲击。她惊愕地眨眨眼,映入眼帘的是一抹从未见过的、如水般清澈的碧蓝色身影。
“你——?!”那个刚缓过劲来的干部捂着还在冒烟的嘴和明显肿起来的额头,又惊又怒,声音尖利地质问,“不可能!所有的记录里都没有你!你是谁?!你身上的力量感觉……不对!你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碧蓝色的魔法少女——林陌——压根没搭理这吵嚷的质问。他甚至懒得分给对方一丝眼神,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让对手抓狂。
另一边,劫后余生的四位魔法少女也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好奇。
“小遥!”红发女孩赶紧冲过来扶住同伴,目光却牢牢粘在神秘的碧蓝身影上,“你没事吧?她是……?”
“我、我没事……”南梦遥茫然地摇摇头,眼睛睁得大大的,“从来没听说过……”
“好、好厉害……”绿发女孩小声惊叹,下意识地往高桥身后缩了缩,却又忍不住探头看,“一下就……”
“哼!”黄毛大小姐抱着手臂,努力维持着高傲,但眼底的震惊和探究藏不住,“突然跑出来……神神秘秘的……不过,确实帮大忙了。”她声音极轻地补充了最后一句。
她们身边的小妖精们更是叽叽喳喳议论开了:
“新的契约者?不可能呀!”
“契约早就关闭了才对!”
“但这力量……好柔和又强大的感觉!”
“从来没见过这个颜色和样式的!”
战斗在干部气急败坏的吼声中再次掀起:“混蛋!敢无视我!给我上!解决她!”
林陌动了起来。他的战斗风格和传统魔法少女那种华丽炫目的路数完全不同,透着一股子干脆利落的效率感。他像一道流动的碧色水光,在扑上来的怪人群中穿梭,动作幅度不大却精准得要命。看似随意的挥手、侧踢,都带着恰到好处的力道,碧蓝的光晕掠过,怪物便哀嚎着溃散成缕缕黑烟。
“这打法……”南梦遥喃喃道,有点看呆了。
“好、好直接……”绿发女孩似乎被这种毫不花哨的净化方式小小震撼了一下。
“但是……非常干净利落。”红发女孩眼中流露出纯粹的钦佩。
战斗几乎是一边倒的碾压。最后,林陌展开一对由纯净碧蓝光芒构成的、宛如宽阔羽翼的光翼,轻盈地升至半空。他手中碧蓝光芒流转,凝聚成一柄修长的光剑,对着下方残余的敌人,简洁地挥剑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片如同宁静潮汐般蔓延开的碧蓝色光辉。光芒温柔地拂过,所到之处,所有狰狞的黑暗气息如同被阳光亲吻的冰雪,迅速消融、净化。那名干部在极度不甘的咆哮声中,连同他的野心一起,被彻底抹除。
就在这片碧蓝色光芒笼罩全场,吸引了一切注意力的时候——
在广场边缘一个堆放杂物的阴暗角落,一个身形格外瘦小、动作鬼鬼祟祟的怪人,它身上缠绕的黑气比其他同类淡薄许多,更像是一层保护色。它惊恐地瞪着场中央那不可思议的碧蓝身影,趁着无人留意,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拼命撕扯着空气,硬生生扯开一道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空间裂缝。它像泥鳅一样,慌不择路地哧溜一下钻了进去,那道裂缝随即迅速弥合,没有留下丝毫痕迹,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林陌缓缓落地,光翼与光剑化为无数细碎的光点,悄然消散。他看起来没有丝毫停留的打算,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请等一下!”南梦遥第一个反应过来,也顾不上身上细微的擦伤,快步上前,脸上写满了真诚的感激和压不住的好奇,“那个!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请问……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好像……”
那只一直显得有些安静、通体如同清澈湖水般的蓝色小妖精,此刻却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其熟悉又渴望的气息,激动地拍打着翅膀飞扑过来,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某种小心翼翼的期待:“请、请等一下!这个感觉……难、难道您就是当初那位一直未曾前来与我缔结契约的……”
林陌的脚步没有停顿,甚至没有回头看向那只显然与他渊源匪浅的妖精。就在蓝色妖精的话语即将触及某个关键核心的瞬间,他的整个身影骤然化作一泓流动的、清澈的碧蓝色水光,如同阳光下的露珠蒸发一般,悄无声息地彻底消散在空气之中,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只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魔法少女和她们的小妖精伙伴,站在原地,面对着一个巨大的谜团和一句未能说完的、充满无限可能的问候,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困惑与失落。
……
礼堂附近的走廊,林陌从一个不起眼的卫生间里推门出来,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没什么干劲儿的样子,只是呼吸稍微有点急,额角带着点薄汗。他随手整理了一下衣领,迅速混入那些刚从地下庇护所出来、还一脸懵懂、惊魂未定的学生人流里,恰好碰到一位正拿着名单焦急清点人数的老师。
“老师!”他举起手,脸上适时地挤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后怕和茫然,“我刚才……人太多了,特别挤,不小心就被挤到一边去了,只好先躲进厕所里等着……现在……没事了吧?”
他的表现无可挑剔,完美融入了一个受惊普通学生的角色。没人知道,此刻他的内心正在疯狂吐槽着刚才那羞耻的台词和被迫临时加班的烦躁。
这所麻烦不断的学校,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安安稳稳地当个小透明了。那份他以为早已抛在身后的过去,正以一种既麻烦又有点好笑的方式,慢悠悠地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