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掩埋守护者神像的地下空间内。
精灵少女和寒铁骑士的战斗也迎来了终点。
她失败了。彻彻底底地输在了克鲁斯的眼前，若不是男人刻意地接下塔莉娅这宣泄情绪的一击，她或许根本就伤不到克鲁斯分毫。
佣兵团的所有同伴都倒下了。难道打自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击败克鲁斯的胜算吗？
金发的精灵族少女倒在了克鲁斯身前，尽管她的剑刃贯穿了男人的胸膛...拼尽全力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伤口，但对这位身躯已然化为邪灵的男人而言，塔莉娅仅仅只是在克鲁斯身上留下了一道无关痛痒的轻伤。
情况更糟的是...塔莉娅她自己的身体也已达到了极限。
“骗子...”
塔莉娅半跪在地，挣扎着想要握住剑站起来，但她连握起剑的气力都没有了。精灵少女这幅虚弱的身体连剑柄都无法握稳，握剑的右手得来的只是一次又一次无力的滑落...
“我恨你...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给出的这个答案...”
她空洞无神的双眼中，倒映着克鲁斯那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身影——正顺应着邪灵的呼唤，做着塔莉娅难以想象的恶行，试图将整个莱姆城所拖入深渊。
“——但我别无所择，抱歉...塔莉娅。”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对不起？你对得起『寒铁骑士』这个名号吗？”
“...”
回应塔莉娅的，唯有令她窒息的沉默。
“我不想失去自己的记忆，从邪灵手下卑微地苟活下去...”
她根本就不知道克鲁斯在此之前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才让自己的“父亲”沦为了邪灵。
塔莉娅完全理解不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能做到让这位意志最为坚定的寒铁骑士屈服。
少女不想再一无所知地失去自家的家人...她宁愿克鲁斯本质上真的就只是一位恶人。
——哪怕是粉碎塔莉娅心中最后的幻想…对她来说也好。
但她却分明能从克鲁斯的眼瞳里读出绝望...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向未知黑暗妥协，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
熟悉的绝望感逐渐蔓延了全身，就和那时初遇『寒铁骑士』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家园被焚毁，失去身边熟悉的一切。
现在她与彼时的自己无异，除了多了几分还远不足以改变局势的力量。
塔莉娅曾多么天真地坚信着给予她救赎的克鲁斯——将会始终成为指引她前行的灯塔。
...
冰蓝色的眸子逐渐涣散...男人的身影在少女的视野里越发模糊。
克鲁斯凝视着脸写满不甘的塔莉娅...男人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在塔莉娅失去意识之前，他还是开口了。
“与他们抗争，是毫无意义的。”
克鲁斯沉声说出了让塔莉娅无法理解的话语。
“你认为蚁群能守住盯上蚁窝的人类吗？凡人和邪神的差别...或许比这两者的差距更为悬殊。”
“...”
金发的精灵少女怔怔地望着克鲁斯那张无比苍白的脸...男人的这番比喻只让塔莉娅由衷地感到不可理喻。
他的脚下出现了以紫黑色的魔法阵，塔莉娅从未见过的阵式在此展开而来，诡异的魔力向在此汇集——污染并侵蚀着这座昔日守护众人的神像。
用于解除神像封印的魔法阵正一刻不停地运作着。
显而易见，克鲁斯正对着守护者神像下手，这可是那位神所留下的奇迹，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和绝望感涌上塔莉娅的心头。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比谁都要清楚我在做什么。”
克鲁斯淡淡地答道。面对塔莉娅的质问他并未表现出过多的情绪起伏。
塔莉娅强撑着不让她那无比沉重的眼皮合上，极力不让自己的意识远去。
她怒视着面无表情的克鲁斯，只见于克鲁斯身上蔓延的紫黑纹路侵占了他的右脸。
“那些你曾跟我讲述的理想——想要守护众人的愿望，对你而言，只是随口一说的谎话吗？”
“...”男人并未给予她任何回答，似乎是默认了少女的这番说辞。
“你根本就不是克鲁斯。现在的你只是一条屈服于邪灵的走狗。”
“...”
他带着凝重的表情回首望向了塔莉娅，并未否定她的这番发言。
“是啊...我只是一介自私随波逐流的凡人,就请忘掉我这位罪不可恕的叛徒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莱姆城众人的安危与塔莉娅相比，在他心里不值一提。
“我希望你能永远不和祂所接触，塔莉娅。”
似乎是完成了神像的激活，地上禁忌的魔法阵陡然亮起了暗紫色的光芒。这股光是看着就让人不适的光笼罩了整个地下。
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被掩埋于地下的巨物在蠢蠢欲动。
“激活守护者神像，这不是只有那些教会的家伙才能拿到的权限吗？”
疑似被邪灵污染的神像正缓缓地从地底钻出来。那座神像在她说话的间隙中就已经冒出了脑袋，光是他的头部就几乎撑满了整个相对宽广的地下室。
“其实还挺轻松的，对付那种愚蠢至极的人类。”
他轻描淡写地回答道，接近那个欲望肮脏龌龊的教主并非难事。
更何况「先知」已经定好了详细的计划，莱姆城近月来所发生的一切都按照命运的轨迹顺利地进行着——毫无偏航，他的预言精确到让他心如死灰。扼杀了他的最后的希望。
尽管在很早之前，他就认清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神像就这样从地底横穿地面，你有考虑过神像就这样钻出来的后果吗？”
面对塔莉娅的质问，克鲁斯只是挑了挑眉，他完全没把那些毫无抵抗之力的路人当回事。
“无关紧要。就算是救下他们，他们也终将迎来破灭的结局。”
克鲁斯平静地回应着塔莉娅的质问，他脸上那副冷漠的表情刺痛了塔莉娅的心。
他完全没有把莱姆城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分明不久之前的他，还会为了守护莱姆城的众人拼尽全力。
"无关紧要...?"
少女还清晰地记得，在自己童年时期家园崩毁的那天。
她永远都忘不了这位黑发的骑士，于绝望之中对自己伸出手的模样。
塔莉娅忘不了克鲁斯那只手粗糙却无比温暖的触感...幼小的憧憬之心于彼时悄然生长，伴随塔莉娅走到今天。
正是有那时的寒铁骑士，才会成就今天的塔莉娅。
克鲁斯拯救了于他而言毫无关系的精灵族女孩，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是心存正义，理想无比闪耀的『寒铁骑士』。
...
无辜之人的生命——对现在的他来说，居然是无关紧要的吗？
“开什么玩笑...”
与其让塔莉娅接受克鲁斯的这份转变...还不如让她直接去死。
“这怎么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事啊！！”
塔莉娅青筋暴起，她在为克鲁斯说出“无关紧要”一词由衷地感到愤怒。
金发少女像是回光返照般驱使自己那副早已失去知觉的身体——朝着克鲁斯所驻足的方向冲去。
在战斗里所被留下无数道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然凝固成红色的块状。少女的身躯早已残破不全...但即便如此，她还能动起来。
“...塔莉娅。”
就连克鲁斯都为她能重新站起身，拖着这样的身体对自己发动攻势而倍感惊愕。
他转过了头，直面着朝自己奔来的塔莉娅。凝视着她那不顾一切，想要改变命运的模样。
克鲁斯根本就不相信塔莉娅能再次动起来——但少女却用自己的意志再次打破了“先知”的预言。
“你给我清醒点...你忘记你过往所追求的一切了吗？”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负隅顽抗的模样...少女还是那样倔强，无论面对怎样的强敌她都绝不会放弃。
她从来都是一位不服输的女孩。
身体里残余的所有力量似乎都在此刻燃尽。就连举起剑，支撑着身体站立的力气没有了——就在塔莉娅的长剑即将触碰到克鲁斯胸口的前一刻。
紧握的长剑滑落，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塔莉娅就这样前屈着——直挺挺地倒在男人身前，最后一动不动。
“结束了？”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倒在自己身前的塔莉娅，不禁再次轻喃起句重复的话。
“...结束了。”
他微微抬起了头，佣兵团的众人零散地倒在地下的各处，现场一片狼藉。
这些人中绝大多数的面孔，克鲁斯都认得，毕竟他的记性还不错。
包括他们的性格，战斗方式...甚至是加入佣兵团的信念，克鲁斯都还想得起来。
...
无论是怎样的理由，曾经的克鲁斯有着许多志同道合的同伴。
但男人却把『冷钢』的同伴们带入了这条不归路——他们对抗邪灵的战斗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无数熟悉的同伴伤亡，亦或是被迫成为和邪灵同等肮脏的存在...
于莱姆城的各个势力里——孤立无援的『寒铁骑士』自然也逃脱不了堕落的命运。
无可违抗的力量污染了他的血与骨，腐蚀了骑士高洁的灵魂。
信仰的滤镜在超乎凡人认知下的力量粉碎，他不得不屈服于祂意志。
克鲁斯早已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了...即便是选择抵抗，他们也改变不了那无可违抗的命运。
身体已经被超出自己认知的力量侵染，他已然深陷泥沼无法挣脱。
唯有改变自己的信念，摒弃曾经的意志，才能让塔莉娅她们能安稳地度过余生吧…在这个世界彻底崩塌之前。
但为何，早已下好决心的自己，内心却在此刻动摇了呢？
——仅仅只是因为塔莉娅为自己带来的、打破先知预言的那一丝希望的火种吗？
混乱的思绪纠缠着克鲁斯，邪灵的力量在异化着他的思维，试图让他忘记些什么。克鲁斯的表情因痛苦扭作一团，他用手扶起自己的额头，身上紫色纹路似乎也因此而躁动起来。
...
“好久不见，大团长殿下。”
轻飘飘的语调、独一无二的称呼、那无比熟悉的音色冷不丁从地下通道的大门处传来。
能在这里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却让克鲁斯的神情稍微慌乱了一些。
“卡尔...”
“你的表情很意外呢，克鲁斯团——长。”
卡尔神情凝重地看着克鲁斯，在称呼他为团长的同时加重了最后两个的语气。
“我不打算让你死，卡尔。我想让你活着。”
克鲁斯的眼神有些躲闪，面对出现于此的卡尔，他有些难以直面昔日的同伴。
“活着...?让我丢掉我的过去，行尸走肉的活着还不如让我直接去死。”
“你阻止不了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向邪灵屈服就算不是我，还会有更多人前仆后继投入祂们的怀抱。”
“——我不是在因为这个而憎恨你。”
卡尔怒不可遏地打断了他的话语，他不只是为克鲁斯的倒戈而感到愤怒。
被激活的守护者神像蠢蠢欲动着，地面随着逐渐破土而出的神像悲鸣着，宽广的地下空间似乎随时都会崩塌。
飞扬的尘土在整座封闭的空间中蔓延，散落的石块慢无规律地从高处坠落。分明周遭的环境正在剧烈变化着，但卡尔的话语似乎却凝固了正在对峙中的两人。
“我是在为你摒弃了身为人的一切而愤怒。”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堕入其中，那么我会毫无波动地接受这一切。”
“——但你可是克鲁斯啊！”
“你可是承载着所有人希望的那个克鲁斯啊！”
金色的光覆盖了克鲁斯的周身，连带着那团诡异的魔法阵一并消除。
神像的启动，似乎被卡尔的魔法所强制停止了。
卡尔原本暗金色的眼瞳中，眸子里的光变得耀眼起来，似乎与某个特殊的力量建立了连接。
比起克鲁斯印象中的卡尔，强了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压制了克鲁斯激活神像的诡异魔力。
“你是何时...与守护者神像建立起链接的？”
这是克鲁斯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态。即便是经由全知全能的“先知”口中，他也未曾得知卡尔居然会有足以抗衡邪灵的力量。
“没必要跟你废话吧，克鲁斯团长。你就认为这是我的底牌吧。”
卡尔仅仅只是普通的一挥手，强烈的光线便从克鲁斯的脚底迸发出来，将他整个人吞噬。
被光芒包裹的克鲁斯，却在毫无间隙的光线里凭空撕出了一道裂缝。
就连魔法都能凝结，紫色的冰晶隔绝了卡尔引发的光线，为他开辟出一条安全的道路。
“还不够强。身为人类的你，怎样都没办法和祂们抗衡。”
仅仅只是稍微用了点力，就在密不透风的地下中掀起了一阵冰霜风暴。
克鲁斯摇着头踏出了卡尔的魔法，虽说抵挡卡尔的攻击没怎么放水，但还是太弱小了。
“........”
强的过分，身为邪灵的克鲁斯。卡尔似乎有些低估了邪灵的威胁程度。
——按照卡尔过往的经历，邪灵这个整体虽然可怕，但大部分邪灵也并非不可战胜。充其量就和A级魔物的威胁差不多。那些被邪灵污染的生物，甚至是人类、明明都没有这么强。
在他的认知中，邪灵只是依靠着本能肆意破坏的生物才对。尽管有些邪灵会悄声无息地寄生并抹除一个人的存在，但他们都不会太强才对。
哪怕是变成邪灵后，依循着本能进食人类的莎拉，也都很快地被人制服了。
“你对你们口中的邪灵，似乎产生了一些错误的认知。”
克鲁斯并不打算对卡尔出手，只是陷入了被动的防御中。
“在此之前你所遭遇的邪灵，对祂而言只是连次品都算不上的炮灰。”
无数条光锥刺向了克鲁斯所在的位置，可由他之手形成的坚冰却滴水不漏地挡下了卡尔的攻击。
灼目的光辉照亮了昏黑的地底，极具破坏性的光线对驻足再原地的克鲁斯发起轰击。
由紫色冰晶制造的护盾顷刻粉碎，但数不清的冰盾却在其他护盾被摧毁之际又重新生成。卡尔的攻击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真正伤到克鲁斯。
“不过你能主动地送上门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克鲁斯的神情无比释然，他缓缓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男人也只是为卡尔的出现略微惊讶了一会儿，他似乎还因此感到喜悦。
“这次是你失算了...卡尔。”
守护者神像早就被污染了...但卡尔却仍未意识到这尤为致命的一点。
所谓用于激活守护者神像的过场，只是用于把塔莉娅骗来的幌子。
贸然闯入这里的卡尔，对克鲁斯而言反倒是一种意外之喜。
“无谓的牺牲...又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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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四期末，已经很努力地和生活对线了...
虽然本书扑完了，但我也不会轻易切的。
还请各位读到这里的小天使继续读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下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