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也正式开始吧，霂雨小姐。”
白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倒是很闲情逸致地为霂雨泡了壶红茶，放在了她身旁的小茶桌上。
“只有红茶可以吗？霂雨小姐，如果您喝的惯的话。”
“当然没问题！谢谢您白小姐！”
霂雨赶紧接过了精致的小茶杯，捧在了手中。
“先把公事谈妥，如何？”
“我没意见，白小姐。”
银发少女深呼了一口气，鼓足勇气说道：
“但在讨论这些事之前，能让我先问您一个问题吗？”
“尽我所能。”
白抿了一口杯中色泽澄澈透亮的红茶，微微点头。
“您的真名...应该不叫白吧。既然您知道我的真名，我认为我们之间可以相互坦诚一点，您说呢？”
“斯绮娅·白·西莉斯蒂欧。居然还会关心我的本命...呵呵。你真是越来越吸引我了，霂雨小姐。你想用何种名渭来称呼我呢？”
白饶有兴致地说道，嘴边的弧度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又上扬了几分。
“还是就叫您白小姐吧！简单好记！”
“同感。『白』对我而言也算是特殊的存在...很有品味，霂雨小姐。”
其实，刚刚霂雨之所以会问出这怪头怪脑的问题...她是以前在《如何和人谈判》这本书的启示下做出的行动，她很认同“互相知晓彼此的真名更能达成共识”这一内容。
少女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大胆的尝试并未带来负面效果...现在大概可以问点更敏感的事情了吧？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赏识，白小姐。”
“嗯哼~是你太可爱的缘故啦，霂雨小姐。”
白一副完全不想进入正题的样子，甚至还轻浮地开起了令她有些反感的玩笑。
霂雨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白的神色，她打算直入主题了。
“请容我冒昧地问问——你们<午夜信使>的人，到底是怎样在露西欧村里发现我身上蕴藏的特殊力量的呢？”
霂雨一本正经地提出了这个问题，比起刚进来时的胆怯，她表现地大方了很多。
白半眯起眼睛，一扫之前的放松和散漫。而是以同样严肃凝重的语气反问道：
“那你在<孤岛>事件发生之前，有遇到过一些特别的事吗？”
“比如说...你在遭遇这场灾难前，你有身边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或是和特殊的陌生人接触过？”
“白小姐...你跑题了。回答问题的人该是你才对。”
提问的一方反倒是成为了被动的一方，霂雨摇摇头，神情沉重。
“...非要我正面回答你的问题的话——老实说，我不知道。”
白无奈地摊开双手，霂雨的眼睛一刻也没从白这里离开过...她表现的完全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在<孤岛>事件发生之前，我对这里的情报一无所知。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地为你推测出合理的结果。抱歉，霂雨小姐。”
她对霂雨回以真诚的眼神，那双殷红如血的眼眸中没有闪过一丝动摇的情绪。
“我知道了。”
沉默半响后，霂雨才勉强从嘴里吐出了几个字。
“很高兴能得到你的理解，霂雨小姐。”
白轻启嘴唇，语气轻柔，
“<午夜信使>愧对于你，这是事实。尽管我并不完全知晓这起事件的真相，但我想补偿你的损失...”
“够了，白小姐。”
霂雨是个非常随和，几乎完全没啥雷点的人。
整天都乐呵呵的她好像从来就没生过气，就连克罗琦都没真正激怒到她。
但白在说出“补偿”、“损失”这几个字眼时无意间流露出的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却让霂雨感到血直往头上涌。
“你们...把荧灵当什么了？”
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霂雨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白的这番话。
“如果你们组织的作风从来就是把人的生命当做得以补偿的消耗品来驱使，那我也没什么和你好谈的了。”
白的脸上短暂地闪过了一丝惊讶的神色，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面对少女这番失态的发言，她并未展露出过大的情绪波动。
“非常抱歉，霂雨小姐。我向你和你的朋友表达由衷的歉意。请原谅我自大又无礼的发言，我无意冒犯你那牺牲的挚友。”
“我想...我们之间的对话已经可以结束了，白小姐。”
少女起身，语气有些冰冷。
“不先听我把话说完吗？霂雨小姐...”
白也同样站起了身。她低下头，弯下腰对霂雨展现出了她的歉意。
“我不曾参与<午夜信使>这起针对你的计划。我只是单纯想要负责这项由上面批下来的工作，请相信我对你不怀揣任何恶意。”
“伊格利斯学院的录取名额...我想，这是你值得考虑的事项。如果你能平息好心中的情绪的话——我希望你能坐下来，我们可以接着这个话题好好聊聊。”
听到“伊格利斯”这四个字后，霂雨浑身一颤。她确实被这番话给唬住了。
在整个大陆都赫赫有名的皇家级魔法学府，或许是霂雨这种阶级的村姑这辈子触碰不到的地方。
无数传奇人物于此这座学府里脱颖而出。曾有幸就读在这座学府里的学生，能亲眼在这里目睹到无数活着的传奇。
甚至不少凤傲天小说的经典配置，就是在伊格利斯学院中开局。看这种小说从小读到大的霂雨自然明白这座学院的含金量。
掌控魔法全靠自学的霂雨，做梦都不敢想读上伊格利斯学院的美梦。
“那你又是怎么拿到这个名额的呢？白小姐。”
霂雨很快便冷静了一下。在刚才迟疑的时间里，她又不自觉地重新坐到了沙发上。
“很简单的问题，因为我就是伊格利斯学院的导师之一。”
望着有些心动的霂雨，白很是满意地笑了笑。在说出这番话的同时，她打了个响指，一张精美的羊皮纸陡然浮现在霂雨手边的茶桌上。
“而我恰好要在这届招几个新生，留一个内定名额是件轻松的事。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看看我的名片。”
少女颤颤巍巍地抓起了那张纸，娟秀的手写字体整齐地排列于此。
“你会鉴定术吗？霂雨小姐...你可以辨别一下印章的真伪。如果你怀疑我使用了<欺诈>之类的邪术，你也可以拿去给其它专业人士看看。”
“...”
霂雨沉默不语，尽管条件诱人，但她仍然保持着理智。
前往陌生的城市，进入未知的皇家学院...还要让这位看上去不怀好意的白小姐成为自己的导师。
<午夜信使>的人为自己提供入学伊格利斯学院的名额，他们的目的绝不单纯。
霂雨不是傻子。回想起<午夜信使>的克罗琦把自己骗进守护者神像时的场景，那句所谓“一定能拯救荧灵”的谎言...再结合洛卡斯对<午夜信使>的态度——
“我拒绝。感谢你们组织的好意，白小姐。”
她绝不会再对<午夜信使>的人抱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很干脆的回答。我喜欢你这样的做事风格。”
霂雨本以为白会因为自己的拒绝而感到不快，但她脸上的笑意反倒是因为自己的这番话愈发灿烂。
“依靠自己的行动得来的——比什么都重要。而不是指望命运的施舍...我看好你，霂雨小姐。”
白说话的语调也因为霂雨的这番话而恭敬了一分，比起之前她玩味般的态度。
“公事聊完了...我们也差不多可以谈谈私事了吧？”
她的语气也随之变得轻快起来。
“既然你拒绝了以<午夜信使>之名的补偿...希望你能接受来自于我的这份小小心意——”
浓厚的血雾陡然笼罩在霂雨身边。她被这突如起来的魔法吓了一跳，但还没等到她做出反应，血雾转眼间便不见踪影，唯留下一根华美的法杖静静地躺在少女的膝间。
闪烁着异样光芒的红宝石镶嵌在杖头，精巧复杂的银制符文雕刻在由紫檀木制成的法杖上。
霂雨不禁轻轻抚拭起法杖如镜般光滑的杖身表面，她只是看着这根法杖就知道这是自己注定消费不起的名器。
“感谢您的好意——白小姐。这份礼物对我而言太过贵重...”
她可不想随便收下别人的礼物，欠下一些奇奇怪怪的人情。
“不...你适合当它的主人。我可不想它落入哪位庸才手里...请放心收下我的礼物。”
白望着想要把法杖塞回自己手里的霂雨，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收下它吧，拯救城市的少女啊。这仅仅是代表我个人对你勇气的嘉奖，这无关价值，也无关于人情世故，亦或是险恶的别有用心。”
“以斯绮娅·白·西莉斯蒂欧之名，像你起誓。”
她站起身，神情无比庄重地将这把法杖重新放到了霂雨手中，对少女投之以赞许般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只是想看到，它能在你的手中绽放出光。”
...
霂雨凝视着白手中这根赠予于己法杖，一时思绪万千。
白的这番话确实打动了她，但霂雨认为白送出这种礼物的理由还是太单薄了。
少女还是没有接下这根法杖，她打算提出最后的疑问后，再做出决定。
“白小姐...您将这根法杖赠予于我，就真的只有这些理由吗？”
霂雨的目光对上了白那双深邃的血色眸瞳，等待着她给出最后的答案。
“更深层次的理由吗？”
她轻轻握住了少女的手，把杖柄夹在了两双手的中间。
“我希望——终有一天，你能凭借自己的努力出现在伊格利斯学院，与我重逢...不再被<午夜信使>摆布。”
白微扬起嘴角，对霂雨投以最为期许的笑容。
“这样的回答，足够了吗？”
霂雨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从白手中接过了这根法杖。
“谢谢你的好意，白小姐。我为之前的失态抱歉。”
“呵呵，我不反感你这样的性格。倒不如说我很享受和你交流的过程。如果你还有别的要事，我也不过多打扰你了——”
她的话语刚落，房屋的大门敞开了。
白并没有对少女作出挽留，她已经从少女身体的这些小动作上看得出霂雨想离开这里了。
“期待和你再会的那天...霂雨小姐。”
霂雨的身影正在逐渐远去，白只是欣慰地望着这位奇特的少女。
“再见！白小姐...感谢你的热情招待，还有礼物！”
银发少女回头，朝她挥了挥手。融入了门后那道耀眼的白光之中。
...
霂雨在踏出门的瞬间，视野又迎来了短暂的黑暗——和刚进门时一样，旋即又很快恢复正常。
少女为此奇特的现象感到疑惑，一回头却发现门不见了，只留下堵坚实的石壁。
“啊？”
洛卡斯闭着眼靠在巷子两旁的墙壁上。听到少女惊奇的呼声后，他重新睁开了双眼，非常难得的主动向少女搭话道：
“结果怎么样。”
“嗯...没有接受<午夜信使>那边一看就知道有代价的补偿。”
“那就好。”
青年暗自松了口气。虽说少女的选择与他无关，但口嫌体直的洛卡斯还是感到心中悬起的石头落地了。
“走吧。先回去，过会儿有些调查官想来找你问话...你要去吗？”
“还是去吧...这种事还是稍微配合下比较好”
霂雨偏着头想了一会儿，很快便给出了答案。
“我明白了，那你介意我接下来陪着你吗？”
哈——？什么怪头怪脑的问题，霂雨为此还稍微楞了一下。
她被洛卡斯这个问题问懵了...什么介意不介意的？明明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比<午夜信使>的人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呃，洛卡斯先生当然可以一起啊。”
少女抬眸，澄澈的淡绿色眸子里倒影着青年那有些微妙的表情。
“...好，我知道了。”
比起之前那清冷的声音相比，他的语气出现了一丝奇怪的起伏。
但霂雨完全没把这当回事。
而洛卡斯——更是完全没意识到这种状况的发生。
只能说这两位选手都是重量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