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前辈……”
少女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巨大的耳鸣开始逐渐退去，店内顾客嘈杂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不断涌入脑子。
身体被轻微摇晃着。眼睛如同瞬间连通的显示器，一片黑白中忽地出现了少女纤细的身影。
简单利落的栗色齐肩短发，在储物室的灯光下散着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精致的五官，皙白的皮肤，在这附近的高中里，恐怕属于颜值最高的那一批吧。
唯一可惜的地方在于，某个地方太小了。
“真是的，前辈真是会给人添麻烦，突然晕倒在前台。”少女不断拨弄着新买的发饰，嘴里埋怨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撒娇。
“可能是昨晚酒喝太多了吧，意识突然断片了。”
“欸——”少女白了我一眼，故作可爱道：“第一次听说喝酒还能过了十几个小时再断片呢。”
少女并不打算深究背后的真实原因，只是突然拉起了我的手。
仿佛触电一般，不自觉地，用力一抖，挣脱了少女的束缚。
气氛十分尴尬，双方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
造作而明显的假哭声传来。
“我要哭了，我要闹了，怎么还会有人拒绝美少女的牵手啊，真是的，一下摔下来，手好疼的，手都青了，懂不懂怜香惜玉啊！要哭了，要闹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去牵哥哥的手，却被哥哥伤得这么彻底，要哥哥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好！”少女双手握拳，抵着眼睛，仿佛哭得撕心裂肺。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向少女求饶，顺着她给我的台阶下——她的牵手也好，我的拒绝也罢，只是无足轻重的玩笑，并没有真正意味着任何事。
“那我就原谅你了。”少女俏皮地比了个心，做了个wink，“我先去忙了嗷。”
“等一下，田中，”不知道出于一种怎么样的冲动，我叫住了少女——田中瞳，“谢谢你在我晕眩的这段时间接替了我的工作……”
“不客气，我也是这家店的员工，这是应该的。”
“还有，新发饰，很好看。”
“笨蛋前辈，你才发现啊。”田中瞳脸上迅速地染上了一层羞红，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前台。
我紧跟了上去，倒不是为了再和田中多说些什么，只是既然已经恢复了，就应该继续投入到工作里，现在正是店里的客流量高峰期，如果自己就待在这的话，所有人的工作量都会增加，自己也不好向店长交代。
刚进入大厅，意料之中的，店长拍这着我的肩膀，向我询问着：“身体好了吗？”
“好了。”我尽量用着诚恳的语气。
“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啊？”
“昨天熬夜熬太晚了，抱歉。”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总是这样。”店长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把单子递给我。
一叠不薄的蓝绿色的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单纯看着就让人觉得晕眩。我接过单子，继续着被中断的工作。
我只是一名单纯的传菜员，工作内容只有传菜，帮忙点单和店开门关门时打扫卫生而言。当今社会会雇佣我这样的大学临时工的店铺越来越少见了，我也顾不得挑剔，没有什么选择地接下了传菜员这个无聊而沉闷的活——或者说存在吧，但我却无法感受到。唯一聊以慰藉的是，店长只是一个表面严格实际上相当宽容的中年男人。今天这样的事，换个店长估计就要深究下去，最后把我开除了吧，而不会像现在，仅仅是过问一句，连斥责都没有。
“十六号桌，麻婆豆腐和一扎啤酒！”
田中高亢而富有元气的声音传来，完全地投入到了工作中了。
我向后厨重复喊着：“十六号桌，麻婆豆腐和一扎啤酒”，然后把相同的文字记到账上。
点单，端菜，上菜，清理桌面，忙碌得连顾客在聊些什么都没有心思去听。
“客人真多啊。”临近关店的时候，田中突然向我感慨到。
“客人真多啊。”我重复着田中的话语。
“前辈不累吗？”田中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偷偷瞄了我一眼。
“前辈不累吗？”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瞄了田中一眼。
“我懂了，前辈已经被累成复读机了！”
“我懂了，前辈已经被累成复读机了！”
“笨蛋前辈，只知道复读我的话。”少女撇撇嘴。
“笨蛋前辈，只知道复读我的话。”我也撇撇嘴。
“你是猪吗？”
“你是猪吗？”
“有病吧。”
“有病吧。”
“生米，生麦，生卵！”（日语顺绕口令，可以自行带入十四是十四，四十是四十）
“生米，生麦，生卵！”
“猪鼻前辈最喜欢田中瞳了！”
“前辈才不会喜欢猪鼻田中瞳！”
“啊啊啊啊，笨蛋前辈！”少女有点发狂。
“啊啊啊啊，笨蛋田中！”我用棒读的语气复读着田中的话语。
“再也不理你了。”田中向我伴着鬼脸，活脱脱一个小孩模样。
我不至于和她一般计较，便认真地做了一个鬼脸，向她说道：“不理就不理，谁理了谁是小狗！”
“你们两个，就是打情骂俏也要注意场合啊！”店长的斥责适时而至。田中开了溜，只剩下我一个人悻悻地向店长保证到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闭店后，我一个人回了出租屋——本应该是一个人。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站在走廊上。双手抵在护栏上，整个躯体向前微倾，抬头望着月亮，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栗着。月光轻柔地散在她的脸和肩上，像是月下的芦苇，又像是水中的倒影，轻轻一吹动，就要消散。
“啊，你来了。”她向我说着。
“嗯，我来了。”我回答着。
一阵沉默。
“等多久了？”
“也没等多久吧，大概15分钟？”她伸出手，用两根食指比了大概一段很小的距离，脸上流露出温和而容易被人误会的笑意。
“本渡小姐下班这么早，真是羡慕。”
“健太也没必要这样辛苦地工作啦，毕竟你也才大学生啊。”
我没有回复，只是将钥匙塞入钥匙孔。
“对了，听别人说你在工作是晕倒了，怎么回事啊？”
“因为和你昨晚do多了。”这样的俏皮话，无法说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