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春在更衣室里已经待了许久，我回头看去貌似还能听到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视野转了回去，玻璃外的白雪和对面空荡荡的首饰店后却是出现了缇在摆弄着一条项链。
自己的眼睛向来不好，就连刚刚也只是在那道身影上感到比较熟悉而已。
在秋久久地观察确认当中，似乎对面的缇也是注意到了秋的视线，似乎是又挑了件心仪的首饰，随后便消失在了秋视野中的地方。
手边的手机传来一阵震动，我拿起了手机再次看向了那个空荡荡的玻璃后面，太模糊了，什么时候去配一个眼镜就好了。
“刚刚看到了吗？我给你买的项链喜欢吗？”
电话那头传出的自然是缇的声音，她再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将手上的那条项链摆给了自己看。
“我近视。”
在自己的眼睛当中，隔了一条马路的对面，那条她手上拿着的项链不过是一条线而已，甚至几乎快要看不见了。自己还在眯着眼睛想要努力地看清楚一些，但不知为何缇突然攥紧了手，然后转过身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当中。
“等会过来。”
手机里传出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后便被挂断了，划着手机的秋并没有察觉背后出现的人儿，直到那双手环住了秋的脖子后才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在和谁打电话呀。”
站在秋背后的春心中有些酸酸的，明明是周末陪自己一起出来的，看向对面首饰店玻璃的眼神逐渐变得狰狞，而手上却还是用温柔的动作卷着秋的发尾玩着。
“供货商。”
“这样啊。”
春松开了搭在秋肩上的手，坐在了秋的身旁，刚想站起身来让秋看看自己选的衣服，就被秋的话语所打断了。
“我还有事，现在先走了。”
“拜拜…………”
什么供货商，正经卖货的会给你买项链？会让你去她那？
又说谎。
秋付完帐后便丢下了春走到了那家首饰店的门口，不过是朝着里面那个空荡荡的方向看去而已。
春在街边看着秋逐渐走远，雪下得越来越大。
……
将脑袋缩起来，鼻子有些堵堵得，呼吸好难受。
那年的冬日是春第一次和秋相遇的时候，年幼的春只在陌生的少女身上找到了属于血亲之间羁绊所带来的熟悉。
“春？很好听的名字。”
嘈杂的车站旁，春是不喜欢待在人群当中的，她从人群中脱离了出来，走在了边边的位置。春也不喜欢刚刚与自己搭话的人。
明明不是很熟的对吧。
是看着自己孤零零的上前安慰是吗？完全不能接受。
“我从不喜欢这个名字。”
春也是从来都不喜欢被他人安慰的，那样会在别人的眼中，变成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狗一样，可怜且恶心。只会让人想开车碾死。
“啊，这样啊。”
站在原地的春看着那人走向了人群当中离开，末班车的到来让那些吵闹地人儿离开，在他们上车后春还不忘默默地啐了一句。
“真烦。”
春只是无法找到接受自己以及接受他人的理由罢了，无论是谁都是有难以接受的东西。而这种没有由来的厌恶他人以及自我便是春觉得最折磨的感觉。她是不喜欢自己的心里有一种自己也搞不明白的情绪。
站在另一头的秋从对面看着傻楞在原地的春。
“春？”
直到了秋走到春的跟前，牵起在那个被有些过长了的袖子遮住的手。
春在手上的温暖中感受到了秋，是如炉火一般，日照一样，炙热，温暖，或是遥远。
只有当触碰到秋的时候，春才会感到幸福，她认为自己做的便是最为正确的，自己并未成为扑向烈火或者撞死的虫子。
春的方向是无论何时都将会升起的太阳，纵使永远都无法达到，纵使会在途中死去，至少那是真实的，是自己所期望的。
这是春的幸福。
“春也总是一个人呢。”
坐在秋怀中发着呆的春像是断了线的木偶般木讷地回答道。
“我不喜欢他们。”
像是在春的身影中看到了秋从前自己的样子一样，无奈着宠溺地揉着春的脑袋。
“可春不是能接受我的吗。”
“嗯，可是……我不清楚。”
当秋的视线再次转移到了春的面庞上后，她的表情已不是木讷，咬着唇角低垂着眉眼。
春拽住了秋的衣角，秋这时依旧揉搓着她的头发，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分开。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秋将春放了下来，而离开了那温暖的怀中，春依旧不懂。自己无需对他人表露好感，自己只需要秋就好。
春会一直记得从秋口中喊出自己名字的声音。就如水滴滴落在自己的额角，也似滚烫的开水晕开在自己的衣服上，清澈或炙热。是春的锁链捆绑在了秋的身上，每一次敲打，震动都会传达到对方的身上。
‘贪婪。’
是春的贪得无厌想要让秋一直留下，秋总是就一声不吭地抛下了自己，是我想要在马路的对面喊出对方的名字，是我想要在她的身后紧紧牵住对方的手。
是我无数次想要靠近她的脸，在她发呆，在她入睡。
我想要在入夜的清清楚楚地看着她的脸，亲吻她的脸颊。我有些陌生了，是我从未认识过她吗？
在那之后离开时我很多次回头看向她。
秋总喜欢一个人发呆，我和她隔得好远，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他的影子和短发。要是她也从来只是对我像是陌生人一样就好了，我肯定是会习惯的。
窗外的树叶又吹落到了窗边，当我捡起一片枯黄的树叶捏碎，当我抓住最后一只在深秋中鸣叫着的蝉捏死，就好像这样，我在这端就会离另一端更近一些。
我一遍遍地默念着她的名字。
秋？
死若秋叶般静美。
………………
秋在离开后并没有立刻前去缇那边，绕了些远路，只是因为刚好想起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母亲了。
那片墓园基本没什么人来，也没怎么打扫，在那旁边的花店倒是一直开着。买走一束花后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想了很久。也差不多快要忘记了上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去年？还是前年？
自毕业过后出去工作时就一直将她抛在了脑后，一个人就把她丢在了这里无人记得未免也太孤单了吧，若不是自己刚好想起，或许也要逐渐的忘记了曾经母亲的尸体埋在了这里。
这里也被雪覆盖了，空荡荡的。我记得我以前一直恨着她，倒是现在连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因为她死了，所以所有的怨念也一同入土了？
秋这般想着，走近了她的墓前，想要将花束放下时却在自己将要放下的位置发现了一束一模一样的，似乎同样也是从一旁花店中买来。
自己不记得她还有什么亲戚了，能记得的，只有姑姑一人了，可她怎么可能会给母亲送花，更别说是现在。
那放着的花和自己手中一样，没有枯黄。
待自己挺直身子后，却被在自己不远处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吓得一哆嗦。
白色的棉衣，束起的头发下露出的脖颈是十分健康的肤色，明明扫视一遍都是很正常的人。
只是有一种她并不是在自己身前而是在自己身后凝视着自己的莫名奇妙的感觉。
六，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