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约瑟此生睡过最煎熬的一觉。
沁入骨髓般的阴寒顺着倚靠的石壁攀附上她的肌肤,那教堂外的阴雨声毫无慈悲地飘荡着,蔓延到了约瑟的梦境中。
睡梦中的她只能瑟缩着抱紧膝盖,好保留住一点点可怜的余温。
蜷着身子的幼女紧紧颦着秀气的眉,忍受着这彻骨凄寒的折磨。直到一种熟悉的温暖与柔软再次将她包裹,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开。
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此温暖,又有点熟悉?
从睡梦中逐渐清醒过来约瑟带着疑惑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又是那对把纯白衣襟撑得满满的浑圆。
“啊,你终于醒了。”似曾相识的,温和又带着一丝慵懒的女声。
……起猛了,一天能见到欧派开口说话两次。
约瑟咕哝着在柔软的枕头上翻了个身,却发现自己枕着的“枕头”坏心眼地上下动了动。
“喂!让不让人睡了!”
约瑟怒气冲冲地边喊边试图起身——然后整张脸陷进了纯白的“棉花”里。
“哎呀,勇者大人说话很不友善呢。真令人伤心。”
被正面“顶撞”了的欧派丝毫不恼,只是慢悠悠地帮被闷得晕头转向的约瑟从膝前挪出来坐正,
“明明享受了人家的膝枕服务。是小女子有哪里做得不到位吗?”
“……少给我装模作样了,把我叫到这种地方来是想干嘛?我这副模样又是怎么回事?”
恢复了清醒的约瑟快速扫视了一眼已经变得空荡荡的神殿、自己坐着的长椅,还有面前这个穿着醒目金边素白修女服、表情似笑非笑的俏丽女子。
从先前在公园里万念俱灰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以后,约瑟很快便将这个女人与记忆里的某个名字对上了号。
“别告诉我你不知情——‘教皇’芙萝拉陛下。”
当代创世女神教的教皇陛下,也是恩多尔帝国的长公主,芙萝拉·恩多尔此刻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审视着面前绷着脸的银发女孩:
“我是可以在这里说,不过,您确定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威猛的勇者大人变成了银发小姑娘吗?”
约瑟闻言,连忙警惕地扫视了一圈神殿内部。
尽管葬礼看上去已经结束了,但神殿内部依然有寥寥几名神官正在做些清洁工作。
虽说现在离得很远,不怕他们听到什么,但考虑到身败名裂的风险……
“那就去个能谈事的地方。”
约瑟边说着边站起来,却见芙萝拉摇了摇头,微笑着说:“别着急。既然来到了演出的现场,怎能在戏剧的最高潮前退出呢?”
“你什么意思?”约瑟皱着眉头问。
芙萝拉并不回答,而是用裹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十指抚过沟壑间的纯银项链。
随后,长椅边的空间一阵水波般的荡漾,一扇内里闪烁着妖异光彩的门扉便凭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请。”芙萝拉伸手示意,然后自己先一步踏入了传送门内。
这女人,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约瑟暗自疑惑,紧随着芙萝拉的脚步踏入了门内。
短暂的眩晕感后,约瑟便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片处在绵绵细雨中的陵园内。
“这里是……皇都郊外的那片陵园?”约瑟左右看了好一会才确定下来自己所处的位置。
芙萝拉却并不回答,而是扬了扬下巴,示意约瑟看向远处——两道身影正站在一座陵墓前低声说着什么。
那是——
虽然没了那熟悉的黑色尖角帽和宽大魔女袍,但穿着那身纯黑哀服,深紫秀发梳成长辫的女子,毫无疑问是约瑟的姐姐,传奇魔法师希雅!
“希雅……”
约瑟喃喃念叨着那个在临死前走马灯里无数遍闪回的名字,望着她站在墓前,对身旁同样身着哀服的女子低声诉说着什么。
借助勇者之力所残余的过人听力,熟悉的淡雅声线带着平静的语调流入了她的耳中。
“……我其实,没能相信他已经走了。”
希雅长长的睫毛低垂着,盖住了瑰丽紫瞳中难以言明的情绪。
“这些天真的太忙了,烦人的家伙们一个接一个,协会里又净是些烦心事,以至于我听到他的死讯时只是点头,然后想着这家伙又给我找麻烦。
“我忙了好多天,收拾他的房间、整理他的遗物,到处找人操办他的丧事。没人愿意来我就只能花钱派些免费吃喝,没人愿意做祷告我就只能厚着脸皮四处托关系。
“直到刚刚看着他的衣冠随着棺材躺进泥地里,我心里居然是松了口气的想法更多——
“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精、终于不必整天和他怄气、终于不必因为看不到他的回信而恼火、终于不用再给那些找上门的受害人家属一个个道歉……
“终于不用每天晚上想着那张讨人厌的脸、终于不用因为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而发愁、终于不用因为他身边又多了几个莫名其妙女人生气、终于不用每次在他出战后祈祷他平安归来……
希雅说着说着,单薄的肩头逐渐随着再也无法维持平静的语气颤抖了起来。
她摇晃着身子,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着。身旁尖耳朵的碧发女伴担忧地望着她,低声劝她“请您节哀”,然而她却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节哀?老娘有什么可哀的?不过这下好啦!这混账死了!一了百了!老娘以后再也不用为这个小兔崽子操心了!
“不过就是少了个从小养到大的没良心而已!大不了老娘从头再养一个,反正还有几百几千年好活,为什么要为一个才相处了二十几年的短命种伤心啊!最后不都是紫发人送白发人吗?!”
“……嗯嗯,您,您说得对。”碧发女伴有些不知所措地望着哭成了花猫脸的希雅。
这位活了数千年的传奇魔女像个小女孩一样红着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俏脸滚滚而下,沾湿了黑色的哀服。
见此,碧发女伴有些窘迫地摸了摸口袋,慌忙掏出了手绢递了过去。
“对……对什么对啊!”希雅接过手绢,哽咽着胡乱擦拭,然而越来越多的泪滴却怎么也没法用抖得厉害的手擦个彻底。
最后,她索性把手绢一甩,含糊不清地呜咽着,
“明明那天是最后一面……呜……我那天却那么……混蛋……我也是混蛋……蛋糕……本来我做了好久的……约瑟……呜啊啊啊啊!”
碧发女伴叹了口气,将肩膀抽个不停的希雅抱在怀里,任由她把自己的肩头沾湿,然后轻柔地拍打着魔女的背:
“好啦,希雅大人,再哭下去约瑟大人在冥府也不会瞑目的。”
“随硕窝哭了……芝士雨虾得邮电大……”
希雅埋在碧发女子肩头啜泣着,就连话语也仿佛因为被泪水打湿而模糊不清。
而碧发女子抬头看了看头顶由传奇魔女亲自张开的防水结界,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叹息着继续安抚着哭成泪人的希雅那干燥的背。
蛋糕?
今天是我的生日吗?
是啊,今天,好像是我的生日来着。
约瑟怔怔地看着希雅,内心中本来还残余着的些许不安与不满全都随着面前那名女子的哭声消失得干干净净。
“希雅!”
约瑟不再犹豫,迈开步伐冲向了雨中相拥的那对女子——然后结结实实地撞上了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
难怪我也没感觉到被雨淋,是这个女人张开了防御结界吗?
“喂,臭女人,赶快放我出去!”约瑟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忽然被一双柔荑按住了肩膀。
身后的女子蹲下来,凑到银发幼女小巧精致的耳边,缓缓说道:“当然可以啊~但勇者大人真的想这么做吗?”
“我为什么不想?”约瑟反问。
“那么,接下来我会把屏障打开,您冲过去,解释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您可爱的姐姐可能一开始会怀疑、会震惊,但也会慢慢相信您,然后姐弟——现在是姐妹抱头恸哭,多感人的场面啊。”
芙萝拉轻声说着,语调带着一抹神秘的魅惑,
“可是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告诉所有人,您就是女神选中的勇者,只是现在什么战斗力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好看的花架子,然后——坐等那些贵族来审判你,把您的姐姐一起拖下水,成为人类的罪人?”
约瑟一下子僵住了。
她不敢置信地咬紧了粉红的唇瓣,几度想要开口然后又闭上,最后才从喉咙里挤出几句成形的话语:“……那些谣言都是真的?他们真的打算对我……”
“谣言?”
芙萝拉吃吃笑了,“民众可不这么觉得。您名声坏成那样,谁会站出来给您说话?
“再说了,这场败仗打下来,父皇可是生气得很啊。那些贵族——包括我那个唯利是图的皇兄,都巴不得有个人来背这口黑锅。
“刚巧,有个人见人厌的勇者这次死在了战场上。既然是已经用破了的白手套,自然要乘着余温还未散去,用个最后一次。
“这种时候,即使您还没死,也得是个死人,更别说您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通天彻地的武力。
“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的您,只怕会被抓起来送进某个娼馆里每天接客吧。”
约瑟紧紧握住拳头,连十指刺入了肉中都未发觉:“那就藏起来,再慢慢找机会……”
“藏起来?”芙萝拉笑着摇了摇头,在银发幼女耳边呵了口气,弄得她一个激灵,耳沿一片粉红。
“希雅小姐现在可不好过。虽然是赫赫有名的魔法使,但她也因为那场战争、还有与你的关系面临着指挥不力、疑似通敌等诸多指控。
“魔法协会现在每天都为了应付盘问和搜查而焦头烂额,协会的支持者、我的小皇弟甚至因此已经三四天没睡觉了。
“而您的死、泼到您身上的脏水——反而在一定程度上让希雅小姐减轻了压力。
“在她自顾不暇的情况下去收留您这个小麻烦,能坚持几天呢?一天?一周?一个月?
“要知道即使是您这个寒酸的葬礼,都是您的好姐姐东奔西跑了好几天才勉强办成的。
“我最后再问一遍,您真的想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她的面前吗?我亲爱的约瑟小姐?”
耳边的呢喃终于偃旗息鼓。
约瑟呆坐于地上,脸色数度变化,最后颓然地张嘴:“那我就只能这样下去了?”
“至少想要回到希雅小姐身边,现在还远远不是时候。”芙萝拉扶起了约瑟,“现在,我们能好好讨论有关您身上的问题了吗?”
约瑟沉默着点了点头。
闪耀的传送门再一次出现在了空气中。
临行前,约瑟最后深深地望了希雅一眼。
她已经慢慢平息了下来,大概已经哭得没力气了,只剩偶尔的微颤证明她离彻底平静下来还需要不短的一段时间。
等我,希雅,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我们失去的东西、那些家伙对我们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
恩多尔城,教皇府,芙萝拉的房间内。
隔着一张摆着精致茶几的玻璃桌,芙萝拉与约瑟对坐着。
“关于您失去的力量,其实并不是没有再次让它们发挥作用的机会。”坐在松软深红色沙发上的芙萝拉抿了一口红茶,不紧不慢地说道。
“——那个方法是?”约瑟刚刚拿起茶杯的手顿时一抖,差点没把里面的红茶洒出来。
“这要从您变成这样的原因说起。”
芙萝拉的红唇在茶水的滋润下显现出诱人的水润光泽,
“这是您最想知道的事情吧?为什么您没有死在魔王的必杀一击下,又为什么会变成一个银发幼女。其实答案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约瑟不明所以地望向芙萝拉,而她也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
“您当时和圣女在一起,对吧?既然和她有近距离接触,那您有没有注意到,她的形貌特征?”
“圣女?这么说来……”约瑟努力回忆着和这位神秘少女的短暂接触,“她似乎有着金色的眼眸,然后声音是……”
说到这里,约瑟忽然顿住了。
她愣愣地盯着手中茶水倒映出的、有些陌生的少女面容——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天她醒来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就是银发金瞳的。
而且一旦回忆起记忆里“圣女”的声音,从她自己喉咙间发出的嗓音就越发显得熟悉。
“你的意思是……”约瑟有些艰涩地开口。
“您现在所使用的——正是圣女的身体。”
芙萝拉宣布了答案,
“那个女孩在您即将死去前的最后一秒,选择了替您去死,将你的灵魂封存在她的身体内。这就是您‘死而复生’的真相——一个借助圣女力量借尸还魂的已死之人。”
难怪我的伤势能那么快愈合,难怪我会觉得镜子里的女孩那么熟悉。
是这样吗?那个女孩,那个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圣女”,因为我和她聊的几句话,就决定替我去死?
约瑟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连带着她的语气也变得刺人:“……所以呢?这和我的力量有什么关系?”
“你的力量源泉:神之加护,来自于创世女神对你灵魂的修正。
“这股力量随着您的降生而降生,随着您的成长而成长,也随着您灵魂的离开而跟随到这具新身体中。”
芙萝拉娓娓道来:“而另一方面,这份力量与您的肉体也存在着紧密的联系。若没有足够强大的肉身,这股力量就无法长久留存,也无法锻炼增长。
“当初女神也是精挑细选才找到一个肉身契合的生灵成为勇者。虽然圣女的体质虽然也非常强大,但与您原本的肉身性质却大相径庭。
“作为加护之力的容器而言,圣女的身体……就好像这件我小时候穿的文胸。”
说着,芙萝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件桃红色的抹胸:“勇者大人的尺寸就很合适,但我现在的话就完全包裹不起来呢。
“您现在的肉身也是差不多的——更不用说,您的灵魂还在抗拒这具身体。所以现在,您就是一个纯粹的大漏勺,不仅没法发挥那份神力,还无时不刻在削弱它。
“长久下去,恐怕您辛苦锻炼出的力量会彻底消散掉吧,到时您就真的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至少不是我听到最坏的消息。顺便,你这女人能少说两句多余的比喻吗?”约瑟冷着脸问,“解决的方法呢?”
“正好,我最近找到了一具契合神之加护的肉身,那具身体还正巧就在恩多尔城内。”
芙萝拉笑眯眯地说,“也就是说,只要勇者大人像以前每天晚上的打针活动一样,把加护之力注入到那具肉身里就好啦!”
完全没听进去啊,这家伙……
约瑟扬了扬眉:“那灵魂的转移该怎么解决?这个方面的法术都是禁术级别的吧?我记得希雅都和我说过她没有掌握相关的知识。难道你有认识精通此道的法师吗?”
“不认识。”芙萝拉干脆地回答。
“?那你打算怎么解决?魔法道具?还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大人终于要发威了?”
“不解决。”芙萝拉还是一样微笑着,“从来没有帮您进行灵魂转移的计划呀。”
“……哈?”
房间忽然陷入了尴尬的寂静。
二人就这么对视了数十秒,约瑟才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质问:
“你的意思是,要我将我苦练多年的力量白白送给那个什么有着契合肉身的杂种?”
“是帮助一位潜力惊人的年轻人成长,成为他战斗方面的导师与引路人。”芙萝拉纠正道。
“哈——?!”
约瑟忍无可忍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倒竖着柳眉怒视着芙萝拉,破口大骂,
“你还要让老子手把手教他怎么用老子辛辛苦苦练出来的力量?臭碧池,那个杂种是你谁啊?你失散多年的亲爹吗?能让你这么处心积虑地要和他一起对老子落井下石?!”
“您还真说对了一部分。”
芙萝拉依然不紧不慢地品着红茶,
“那个人您也认识——当今帝国的二皇子、我的皇弟、魔法协会的支持者、你姐姐的赞助人,罗兰·恩多尔先生。你们早就有过合作,想必应该有不少共同语言。”
罗兰·恩多尔?
约瑟努力搜刮着自己大脑里有关男人的贫瘠记忆,最后只得出了似乎是个金头发的病秧子这个结论。
“要老子为你们恩多尔家做牛做马?想都不要想!”
约瑟骂完就想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却被芙萝拉叫住了。
“您真的确定吗?勇者大人?”
“不能再确定了!即使让勇者之力烂在我身上,我也不会把我辛辛苦苦练就的能力拱手让人!”
“然后看着人类在几年内被杀光?即使您还有个姐姐现在就住在恩多尔城内?”
芙萝拉摇了摇头,
“人类方的战斗力如何,您再清楚不过吧。即使有希雅小姐这样的传奇级战斗力,在面对兵源几乎无穷无尽、强者杀之不绝的深渊魔物面前,靠着您在边境四处奔波才稳定下来的局势又能坚持多久呢?
“更别说——魔王,那个连您都能杀死的怪物,在您‘死’后可是真的无人能制衡了。就算那些民众对您而言都无所谓,恩多尔城里可也还住着您的姐姐呢。”
“……那家伙也受了很重的伤,短时间内不可能亲自出马。希雅,还有皇都里其他那些烦人家伙也不是吃素的。”
约瑟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老老实实坐回了椅子上。
“您放心,转移加护之力也只是权宜之计而已。您也不想看到人类被杀光,希雅大人无处可去吧?”
芙萝拉好言安抚道,
“如果后面找到了其他方法,加护之力肯定会再转移回您的身上,现在只是暂且保存到别人的身体里而已。”
“你嘴上说得好听,等我真的把加护之力全交出去,这里哪还会有我说话的份。”
约瑟警惕地盯着芙萝拉,“除非你向创世女神起誓。”
“伟大的创世女神啊,请您见证。我将勇者约瑟的加护之力转移给我的皇弟罗兰以作暂存,未来若有方法则必将加护之力送回。若有违誓,我愿被永远剥夺庇护,灵魂堕入无间深渊永不复生。”
芙萝拉毫不犹豫地起誓了。
这碧池怎么这么干脆?真的有那么好心吗?
约瑟反复咀嚼着对方所发的誓言,没能挑出半点毛病来。
对于女神信徒而言,以神名起誓既是在请求神灵见证,违誓者必将被神力惩罚。
按理来说,芙萝拉发了这个誓言就应该没有能耍小手段的地方了,可约瑟却总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那我要追加一个条件,输送力量的分量由我自己决定,这个可以办到吗?”慎重起见,约瑟提出了一个新要求。
“可以。我能以神术暂且让您的力量泄露速度减缓到近乎静止的地步,您可以自由选择什么时候、给予多少力量给对方。”芙萝拉爽快地答应了,“不过相应的,我也有一个请求。”
“说吧。”
听到芙萝拉这么说,约瑟反而暗自松了口气。
答应得太爽快,约瑟反倒感觉这娘们在耍诈,而有所需求才是正常的。
“坦白来说,创世女神教内部也有些小问题。我们一直对外宣布圣女其实被救回来了,只是正在养伤不便露面。”
芙萝拉道,
“既然勇者大人借用了圣女的躯体,我也希望勇者大人能配合我们进行一些圣女相关的工作,我们也会把您作为新任圣女来宣传。”
看到约瑟有些犹豫,芙萝拉又补充道:
“您放心,圣女的身份不会有太多的要求和义务,您正好也需要一个新的身份在帝都活动。我相信这项合作对我们而言是双赢的。”
“……行吧,但我要拥有随时拒绝和退出的权利。”约瑟最终还是点了头。
“那么,我们是达成共识了?勇者大人?”芙萝拉微笑着伸出手,“啊,现在应该是‘圣女大人’了。”
“别那么叫我,听着很恶心。”约瑟握了握芙萝拉柔嫩的小手,心里却打着自己的算盘。
什么肉体契合……我看这碧池指定是在诓我。总之,先假装按这碧池的安排稳住力量的流失顺便蹭吃蹭喝再说。
等到希雅那边情况好转了,就找机会和她相认,然后让她帮我研究灵魂转移,摆脱这具女性身体,最后再把加护之力转移过去。
傻子才要给那什么二皇子当私人教师兼力量银行啊!
约瑟得意地想着,然后看见芙萝拉拍了拍手,房门立刻被打开,一队女仆将一块高达四层的大蛋糕用银制的餐车推了进来。
“这是……”
约瑟不解地望向芙萝拉。
“今天是您生日,对吧?不好好款待一番日后的合作伙伴可是很失礼的呢。”
芙萝拉亲自起身,为约瑟切下了一片蛋糕,送到了她面前,
“另外,我也让人将您的新名字用奶油写在了蛋糕上——为了纪念。”
白袍的修女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沾了一点奶油,然后将其送至娇艳的红唇边。
那一抹令人怦然心动的奶白色在红唇上停留了少许时间,随后便被粉嫩的小舌舔舐得干干净净,残留的津液令本就光彩夺目的唇瓣更显艳丽。
“那么,祝您生日快乐——安莉娜·萝可哈特小姐。”
芙萝拉的视线落在桌对面的银发幼女身上,语调带着摄人心魄的妖异。
“啊啦,真是美味呢。”
她那双赤红的眼瞳里,玩味与期待满溢而出。
究竟是“何物”被芙萝拉称之为“美味”?
约瑟盯着蛋糕上以巧克力奶油写就的“安莉娜·萝可哈特”字样,一时竟没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