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的雕像……怎么可能?”
待银发萝莉急不可耐地向车窗外探出头去后,那张小脸上原本诧异、不敢置信的神情,一下子便化为了呆滞。
不久之前还静静伫立在东部广场中、陪伴着约瑟一起淋雨的勇者雕像,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石。
零碎的灰白石块上,依稀可见红色的油漆,还有涂抹在上面的各色涂鸦:
“滚出去!”
“叛徒!”
“垃圾,人渣!”
石像持着剑刃的手臂在地上断成几节,曾经笔直厚重的石剑也裂成了数个毫无特色的不规则碎块。
在附近工人的搬运下,只能依靠剑柄的花纹来辨认它曾经的形状。
断裂的石头颅睁着硕大的眼睛,在黑暗里静默着。
石头崩碎的其中一角处,有两个建筑工一边聊着天,一边对着“勇者”的头颅拉开了裤链。
“……真像啊。”
同样被推倒的石像、同样崩成碎块的躯干、同样难以瞑目的无神石眼。
眼前的画面与往日重叠,令罗兰低叹一声,不忍地低下了头。
“他们怎么能这样!明明以前是勇者大人拼死保护了他们吧!只是输掉一次以后就落得这个下场……太过分了汪!”
克丽芙德气呼呼地鼓起了脸颊。
而约瑟的注意力,则被那些建筑工立在石像基座上的牌子吸引了过去。
新圣女像动工点。
鲜红的字体,在施工用魔能灯的白光照射下格外扎眼。
“呵……呵呵。”
她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勃然大怒。
兴许是因为整日的疲惫,银发少女只觉得一阵无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
“是啊,他们怎么敢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吧。”
“……?”
约瑟怔怔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侧着脸的罗兰,远眺向另一边的车窗之外。
一阵冷风吹过。
窗边的帘子被风卷起,将罗兰的大半张面孔都遮蔽在飘摇的薄薄布料后方。
“毕竟,那个雕像代表的‘过去’,对勇者而言也不完全都是荣誉吧。
“也许某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和这雕像一起被埋葬了也好。那样对他来说也能算是新的开……”
“啊?!你这杂鱼,在自以为是地讲些什么不知所谓的东西啊?”
听得莫名其妙的约瑟一下子火了,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铛!”
少女的鞋跟含着怒意猛踹在车厢壁上,发出一声脆响。
“轰!”
刹那间,天边炸开了一声巨大的轰鸣。
宛若太阳坠落般的金红火光,自遥远的某处天空闪出了一道刺眼的耀斑,也照亮了银发少女那满面不敢置信的怒容、轻微颤抖的红唇。
惊呼声、重物落地的巨响、火焰熊熊燃烧的噼啪声、哭泣绝望的喊叫声……
海啸般袭来的可怖声浪,在一瞬之间将恩多尔城内祥和、欢欣的氛围给冲垮、碾碎。
“中央广场那边出事了?!”
还没来得及往那个方向上看一眼,克丽芙德急切的呐喊声就在罗兰的耳边炸响:
“危险!”
几乎与这声呐喊同一时刻,一道耀眼无比的赤红光柱便从天而降,将整个马车给笼罩在了中央——
“嘭!!!!”
只是一瞬间,完好的马车便在一声巨响中崩坏成了无数大大小小的碎片。
“我O!”
被克丽芙德抓起来撞开车门后,摔出好几米远的罗兰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
“O什么O呢!有刺客啊蠢货!”
从地上支起上半身的约瑟深吸一口气,怒骂了一句。
而半蹲着的犬娘抬起了头,淡橙色的眼眸里映出了通天彻地的火光——
在她望向的远处,中心广场的上空。
燃烧着的庞大飞艇从天际往地面缓缓坠去,冒着火光的解体碎片随着它的坠落而朝着地面慢慢剥落。
以克丽芙德的视力,甚至能看到不少小人从飞艇上直愣愣地摔了下来,掉进了下方的火海中。
“出大事了汪……”
克丽芙德低声说着
下一刻,她头顶的兽耳微动——
“嘎吱!”
白净小巧的手掌内,瞬间多了一根闪着寒芒的箭矢。
铁制的箭头在牙酸的金属咯吱声里,被这只柔嫩的小手给扭曲、拧烂,化作了不成形状的烂铁块。
“谁在那里?给咱堂堂正正地站出来汪!”
嗅了嗅手中的铁块,在空气中辨别到那一缕气味的克丽芙德朝着附近街道的高处望去,大声喊道。
“切……这都被她发现了……喂,胖子,去拦住她!”
某个建筑的顶楼,躲在黑暗里的某人砸了咂嘴,朝身后喊道。
而此刻,约瑟则凝视着那些随着路灯的崩碎,逐渐朝光明处蚕食的黑暗。
看上去空无一物、却异常幽深诡异的黑暗。
不知不觉间,原本在广场内的建筑工人、稀稀拉拉的人群,全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四周隐隐有轻微的碎裂声、还有细细密密的咀嚼声响起。
这个情况……看起来像某种禁制类的暗影法术,目的应该是隐藏形体,并且阻止内部的“猎物”出逃。
深渊魔物里,惯用这类法术的类型并不少见。
麻烦大了。
约瑟甩了甩手,随后朝身边的犬娘沉声道:
“去解决掉那个放冷箭的懦夫吧,克丽芙德。这里由我看着。”
“可以吗?它们好像是冲着安莉娜小姐来的汪。”
克丽芙德有些犹豫地说。
“这里毕竟是恩多尔城。”
观察了一圈四周情况后,罗兰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掏出了一枚护符,
“在空间禁制下,能一次潜入城内的刺杀队伍人数不会太多。而看起来为了确保一定可以找到目标所在,他们甚至还分出了兵力在中央广场进行破坏。
“这样一来,此处的刺杀者,在数量和质量上足以让我们连固守都做不到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即使难以取胜,只要能坚持到援兵来临,对我们而言也足以轻松存活了。”
“……而如果占据制高点的杂鱼能毫无顾忌的放冷箭,甚至进行法术支援,我们几个的生存率就会直线下降。”
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冷静分析着局势的罗兰,约瑟一边补充着一边从裙底紧贴着大腿的蕾丝绑带上掏出了匕首。
“咱明白了。罗兰殿下和安莉娜小姐都要照顾好自己汪!”
克丽芙德听完后不再犹豫,点了点头便带起一道残影,朝着远处奔去。
“给。”
用护符变幻出了剑与盾的罗兰,将手中武器递给了约瑟,
“只是合理分配战力资源。”
“还算你这吝啬鬼有点良心。”
银发萝莉哼了一声,暂时选择性地遗忘掉了刚才的不快。
然而,她也没有接过罗兰手中的武器,而是晃了晃自己手中的匕首,
“不过,那玩意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有这个了。”
“你就靠这把匕首?”
罗兰有些疑惑地问。
“匕首?”
约瑟摇了摇头,
“即使只有拳脚,对我而言也无所谓。
“而且,说到武器——不是已经有人送上来了吗?”
那不远处的阴影蠕动、膨胀,最后化作了一道道诡异的黑袍身影、还有奇形怪状的魔物。
其中一道黑影的蠕动格外激烈、持久,最后隆起成了小山丘般的庞大肉块。
长柄巨刀的刃尖闪着寒芒,在畸形扭曲的手臂握持下摇摇晃晃地朝着二人袭来。
“顾好你自己吧,杂鱼。”
猛然迫近的嗡鸣声与恶吼声中,罗兰的耳边响起了约瑟从容不迫的话语声,
“死了也别溅我一身血啊。”
暗紫色的电光一闪而过,划破了漆黑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