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来来往往，沈易撑着下巴斜靠在半空中。他的目光此时正聚焦在那道白衣身影身上。
白笙的脸上总是挂着笑意，腰间虽没有酒壶，但也有青绿色鎏金的玉佩随着步伐摆动。
若她所用的武器不是腿间绑着的短匕而是一柄长剑的话，可以说与前世武侠小说中的快意侠客差不太多。
“这是什么书？”
“客官，你可真有眼光，来来来，我小声给你说……这可是我从那山上的道观里偷出来的……”
白笙捧起一本如前些日见到过的浮夸自编功法，目光似乎被死死吸引在书上，手也已经开始掏荷包，俨然是已经准备买书了。
沈易无奈轻笑一声，他也不清楚这白笙为何会热衷于收集这些地摊杂书。
而就在白笙心满意足的捧着书时，她这一趟的目标却已经悄然出现，从她的身旁经过。
先皇派的头目，太师姜典。
白笙的表情未变，默默收起书籍，视线也已经悄然聚焦在这位正一品大员身上。
若是不确定再三，她也不敢相信，一位如此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会宛如普通市井老人一般行走在街巷中。
而当姜典走远，白笙左右张望了两眼在确定已经无人关注她后，才走向了姜府。
看着简朴到甚至有些破旧的姜府大门，白笙的眉头微微皱起，在周围转了两圈后，她最终选择在一处无人的隐蔽处，一跃越过了院墙。
武硕真在朝堂上算得上强势，明面上的反贼她已经更换，但武硕真也明白，风平浪静有时候也算不上什么好事。白笙这次便是为武硕真调查各位官员有无勾连，有无背叛。
白笙看着靠在柱子上小憩的侍卫，聚堆侃大山的家丁侍女，以及无人看管的太师寝室，默默擦了擦汗珠。
潜入了大小官吏的不少院子，这还是第一次她觉得如此简单。
没有任何脚步，白笙在确定屋内无人后，便缓缓推窗进入，而沈易则是摸了摸墙壁后，径直穿过墙壁跟了上去。
桌案上的油灯已经用的有些发黑，灯芯也保持在最合适的地方，这是节俭人家的小技巧，也是白笙观察目标的小技巧。
墨水相浮，纷然欲散吗，墨块是市井中最普通的，砚台上是有破损的，毛笔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握笔的地方被盘的锃光瓦亮。
白笙看着桌案上的一幕幕，不禁有些挠头。
“竟然还有如此节俭的一品官？等等！还有国师那破院子……得了，这女帝算是捡着两活宝了。”
沈易听着白笙的喃喃，轻轻摇了摇头，手指微微一动，那桌案上的油灯便向着地面上坠落。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油灯落地声，白笙只感觉血凉了两分，但还是没有忘记去看桌案上未写完的书信以及奏折。
“是谁在里面？！”
屋外传来了侍从的质问声，而白笙则是依旧以极快的速度扫过一段段文字。
‘女帝得位不正’‘联合上奏’‘瘟疫’‘水涝’‘天灾’
侍从见无人回复，没有犹豫多久，最终还是推开了房门，但当其扫过室内，却不见任何人影，只有地上的点点油渍，以及磕了一个角的油灯证明有人来过。
白笙附在墙边听脚步，在确定无人后一跃而出，一边走着，一边已经拿出了袖中的细毫笔以及空白书卷。
默念着，手不曾停下，一笔笔将调查出来的重点写在书卷中。
……
走过城门，翠的脸上没有往日的笑容，有些冷冰冰的将白笙迎入院中，而看着生气的翠，白笙也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即将走过的时候，用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弹了一下翠的额头。
走入院中，再入寝室，听到脚步声的武硕真放下了手中的笔。
缓缓吐了口气，虽然脸上充满了疲乏，但还是对着白笙挤出了笑容道：
“辛苦你了。”
白笙轻轻摇了摇头，一个转身便已经到了武硕真的身后。
武硕真下意识的想要抬手，但当白笙将手捏在了她的肩膀上时，她的脸上又挂上了无奈的笑容。
“你怎么还有力气。”
白笙听到武硕真的话，轻笑两声随后道：
“工作的时候，劳逸结合最重要，硕真你有时候把你自己透支了太多，小时候何曾见过你提笔。
对了，那时候教书先生不是总是追着你和苏云打吗？其实总是我告诉先生的，她去追你俩了，我和其他人就能摸鱼了。”
白笙下意识的便要躲，而和想象中的不同，武硕真只是静静听着。
“嗨~你连打我的力气都没有了，休息下吧，我和你讲讲我最近看到的。”
院中或许比寝室内的空气更加清新，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向了院中的火盆旁。
武硕真看着白笙，而白笙则是拿出了写满文字的书卷递给了她。
“调查了三品以上的官，他们是有党派的，首先是太师为首的先皇党，他们私底下认为你是大逆不道的窃国者，想要救出你的好弟弟。然后重新让他掌权。但似乎现在并没有用强硬的手段的意思，或许是害怕你，也或许是被你折服，只是用一个口号来扯虎皮，聚拢人手。
其次是站在你这边的人，人不多，但你安排的官职不算小，如你所说，大多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或许只是因为清廉以及真心想要帮助百姓，而与其他官格格不入。
然后就是一群暂时没有站队的党派。不过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俗称的中流砥柱。
这些重要的程度由你把握，不过你要注意的是这个，武将团体。
侍卫以及禁军方面暂时没什么，你也换了一批武将。不过人手不够，还是有些老人留了下来，虽说在皇城中翻不起风浪不过如果在边境的话……”
白笙最终没有说完，而武硕真点了点头。
“主要是抵御匈奴的边境军，不过现在的人数不算多，我已经让一部分兵将回了家，冬日大雪掩盖，匈奴很难大举进攻，之后我会去了解一下那边境将领。”
听到武硕真已经有了打算，白笙轻笑了下，随后笑着道：
“什么嘛，这不是已经有打算了吗？看来我已经有些多余了，等明日我便启程去南边。”
“为什么这么着急。”
武硕真几乎是脱口而出，而白笙则是伸了个懒腰，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些用纸包着的糕点出来后缓缓开口：
“越少人知道我越好，还有，我答应过你，让你通晓天下事，怎么能在这里止步。”
白笙自顾自的将饼子在火盆边烘烤，而武硕真见此先是愣了一下，但看着白笙熟练的样子，无奈的轻笑了声，伸手接过了白笙手中的饼子。
碳火烘烤小麦的香味开始飘散，梆硬的饼子在火焰的炙烤下内芯变得柔软。
武硕真没有了一个君王的样子，就像是田间地头的少年与他的友人一样。掰着麦色饼子，口中掰扯着往事种种。
“硕真，很奇妙的感觉，在皇宫里吃这些……”
“白笙……”
武硕真手没有拿稳，饼子掉入了火盆中，激起了火焰以及花火。一股无力感由内而外的传来。
她的目光逐渐模糊，武硕真的视线望向了依旧坐在椅子上的白笙。而白笙则只是沉默的看着她，看着她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