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寿殿。
老太监看着此刻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站立不安,视线在姐弟两人之间来回切换。
武宏坐在阳光下,而武硕真则是撑着下巴坐在阴影中。
“姐想跟你说些事。”
听到武硕真的话,武宏的沏茶声戛然而止,而随后就是对着武硕真一声怒斥:
“不要太任性!!我是不会同意你这样的。都已经给了,为什么还要拿。”
话语铿锵,武硕真见此摆了摆手,让几个侍女退下,而在侍女们关上门的瞬间,武宏的动作却一刻不曾停歇,径直跪在了武硕真的身前。
“姐,你不要太过分!”
武硕真没有去看武宏,只是对着身旁的老太监点了点头,而老太监则是从一旁的桌上恭恭敬敬的拿起了龙袍,然后走到了武宏的身边道:
“陛下,天气冷了,加件衣服吧。”
而武宏看到龙袍,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开始用手去推让道:
“拿走,快拿走。我都已经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拿给我。”
武硕真没有回话,而武宏思考了瞬,脸上挂上了八卦的笑容道:
“奥~我懂了。”
而武宏的话未说完,表情又突然转冷,阴恻恻地说道:
“那我坐上去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处死他……”
武硕真的表情平静,但手却开始在桌案上敲动,而每敲一下,武宏的心就跳一下。
“我错了。”
弟弟滑跪的样子让武硕真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向着弟弟解释道:
“最起码在最后,给我些时间,能免除这些事情,让我好好陪陪他。”
武宏抬头去看此时的武硕真,在其脸上看到的是他从来未曾在姐姐脸上看到过的寂寥。叹了口气,武宏最终还是接过了太监手上的龙袍道:
“我知道了,反正我听说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话说完的瞬间,武宏便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他抬头时却看到了阴暗的角落中,武硕真的眼角似乎有什么被阳光反射。
“姐……”
城门前。
百姓远远的张望着整军的队伍,但和往日的唏嘘不同,这一次他们的心中似乎多了些不舍。
原本以为在这里冬日里,发生这种灾祸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只有痛苦,但他们没有想到仅仅几日,被破坏的地方就已经被修复,而那粥棚里也有厚粥。
有些上了年级的妇孺鼻尖发酸,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让他们恍惚间感觉到那太平盛世重新回来了。
军阵中,坐在马上的武硕真回头看了眼皇宫,飞沙眯眼,恍惚间她感觉似乎沈易就站在城楼上看着,但揉了揉眼睛,却看到城楼上什么也没有。
鼓声如雷,武硕真准备拔剑策马时,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呼唤。
转头看去,那是翠穿过了人群向着她跑来。武硕真翻身下马,翠原本想要直接扑进她的怀中,但看到人似乎很多,最终只是在武硕真面前止步。
“陛下,诞辰礼物。”
“是什么?”
翠转身对着身后挥了挥手,而军阵分开,一辆辆牛车驶入其中,而在上面的则是一套套甲胄与弓弩剑锋。
武硕真眉头皱起,而还没等她询问,翠便已经再次开口小声说道:
“这些是师父给您的礼物,而我的是这个。”
说着,翠从袖中取出了一个木盒递给了武硕真。
“陛下就戴着这个吧,里面有翠画的符箓,能够保护陛下,不过希望用不上。”
翠说完后转身便小跑着向着城门内走去,而武硕真则是打开了木盒,将翠所送她的项链戴在脖颈上,拔剑对着禁军说道:
“带上甲胄,国师占卜,此役我军必将大捷。”
听到武硕真的这些话,一众士卒皆是亢奋,即使有些士卒在军营中驻扎未曾看见城中居民所传颂的日月同天,但听到目睹之人的讲述,以及城中遭遇的破坏,在他们心中国师就是宛如神仙一般的存在。
“杀!”
城楼上。
沈易坐在地上,依靠在石墙边,听着军阵越来越远的声音,最终闭上了眼睛。
先是军阵的喊声渐止,后是城中的喧闹声起,最终不知过去了多久,整座城市安静了下来。
直到翠的声音,将他唤起。
“师父…您屁股蛋不凉吗?”
沈易睁开了眼,啧了声,吹了吹指节,想要给翠再上一课,但却翠捂住脑袋再次说道:
“停停停,师父是有人找您,等了您半天了。”
早有预感的沈易站起了身,伸了个懒腰,跟着翠向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师父,会不会是您的仇家啊,我感觉您的性格仇家会很多诶。”
沈易揉了揉翠的脑袋,没有回话,而推开门后,早已经在院中等待的人已经走了上来。
“前辈好。”
翠看了看此时说话的老者,又看了看沈易那张年幼的脸,最终小声的在沈易耳边说道:
“师父,您是不是有老年臭啊,都被闻到了耶。”
沈易敲在了翠的脑袋上,而老者则是拱了拱手道:
“小友说笑了,我家掌门出门前告诉过我,就算是前辈们有些奇怪的癖好有奇怪或味道也不要明说,我们剑宗很尊敬前辈们的,现在还行走在人间的前辈,都是我们剑宗没砍死的,都很强。”
翠歪了歪头,先是在沈易的身上闻了闻,随后再次道:
“师父,他好狂啊,我要不要揍他啊。”
沈易无奈的呼了口气,伸手挡住要上前的翠后道:
“你以后也会遇到的,剑宗是这样的,出门在外,没有危险就离他们远点。”
“前辈似乎对我们剑宗有什么误解……”
沈易只是摆了摆手,对着老者再次开口道:
“有什么事情说吧。”
老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拱手再次道:
“希望前辈以后出手要克制些,莫要造成太大的影响。”
翠嘴撇了撇,而沈易则是回道:
“如果我不想呢。”
眉头轻佻嘴角挂上一抹笑,沈易身上的气势陡然一变,老者连连退后几步,随后将手搭在了剑柄上,但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拔出剑,只是对着沈易拱手再次道:
“前辈,山上已经达成约定,不再轻易下山,只让小辈们出来历练,我们剑宗很满意,但有些人不满意,我们是恐有些人借题发挥。”
说完,老者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石盒,打开后里面则是静静躺着一根毛笔。
毛笔通体漆黑,但却时不时有金光闪烁,笔锋如刀,但笔杆却似温润,明显并非普通的笔,而是法器。
老者将石盒递向了沈易后道:
“您自然不缺这些,但您的徒弟天赋极佳,年纪轻轻看样子也有黄庚境了,而这根笔可以一直用到地月境,还请您收下。”
沈易身上气势消散,随后示意翠接过毛笔,而在翠仔细观察毛笔时,他再次道:
“想说的不只是这些话吧,有什么事情,说吧。”
老者没有点头或者摇头,只是再次道:
“没有其他事,晚辈先告退了,不过在北边似乎有您认识的人,您可以去叙叙旧。”
而当老者说完转身要走的时候,沈易则是挥了挥手,那个中年男人便躺在了地上。
“这人身上的铃铛和这根笔出自一个人的手,恐怕就是你了,这人最终还是不顾危险,想要去救人的,很符合你们剑宗的脾气,带回去吧。”
老者先是躬身,随后将男人抱起,最终才御剑离开。
翠眨了眨眼,看着飞远的老者,转头与沈易四目相对,最终询问道:
“那人做了什么啊。”
“当时看到了那黑水的本体,想要告诉你来着。”
翠点了点头,随后对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弯了弯腰,但当她再次转头看向沈易时,却看到沈易此时正在房间里收拾衣物。
“师父?!你要去什么地方?”
而沈易没有回头,只是回道:
“去北边见一个故人,顺便帮陛下清除最后一个威胁。”
而与此同时,北方匈奴军帐中。
少女年龄大抵与翠相同,但给人的气质完全不同,十六七岁的模样,成熟而稳重,晶莹剔透的倒坠耳环垂下,摇曳。散落肩旁的青丝用血红桔梗花的簪子挽起,斜插入流云似的乌发。
拿起匕首,少女将自己的手腕划破,将血液滴落在面前的碗中,对着面前的老者开口:
“父亲……”
老者笑了笑打断了少女想说的话,对着少女说道:
“允儿,明天父亲就能和你一样长久的活在这世界上了。”
司马允虽然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对自己的父亲说道:
“好,父亲,孩儿等您回来。”
老者将碗中血一饮而尽,随后原本干枯的皮肤,开始以诡异的速度逐渐变得紧绷,并非是什么易容术,而更像是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年老的样子沈易或许不认识,但当男人外貌逐渐回归壮年,沈易绝对会一眼认出,这是曾经大翰丞相司马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