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叔文一脸难以置信地呼唤了一声,声音很轻,想来石敢当必定是没办法听到的。所以他才会不断地往前,即便身上已经开始血肉模糊,就像是被刀刃划了无数个伤口,他也依然没有停下脚步,一点一点地再往里面挤进去。
“他疯了吗?”
虞景凝的双眼慢慢地开始睁大,看向石敢当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呃啊!!!”
石敢当大吼着,拼命地嘶吼着,声音铿锵有力,不曾因为身上那惨不忍睹的伤势停下脚步,他发出的这一灵魂的吼声,让羽叔文跟虞景凝的心,均是情不自禁地被吓了一跳。
虞景凝似乎都忘记要阻止他了,若是他真的走到了法阵里面,将凝月寒蝉放到阵眼处,那毫无疑问,影宗,必败。
但……不知道为什么,虞景凝就是这么傻傻地看着石敢当,兴许是钦佩他的毅力?他的决心?还是他视死如归的勇气?
但……无论如何,虞景凝没办法阻止他,且不说她能不能像石敢当一样走进风暴里,羽叔文也在身后紧紧盯住了她,让她动弹不得。
这是个无解的局,唯一的结局,就看石敢当是否能够进入到法阵当中。
然而,就像是回应了她的想法一样,那个身上的血肉基本被削了个干净,甚至都已经看到了白骨的石敢当,居然真的进入到了法阵当中。
她都不知道他是靠着什么怎么走进去的。
石敢当来到法阵里,将一直保护在怀里的凝月寒蝉拿了出来,看着眼前的法阵,迈出一步,脚下一个没站稳,重重摔倒在地,瞬间吐出一大滩血来。
然而,即便跌倒在地,石敢当依旧往前爬着,仍是不肯停下。没有了风暴的阻拦,他的行动可以更加迅捷才对。但……近乎于失去腿脚的他,却是匍匐得更慢。
只差一点了,就在眼前了。
石敢当只能这么催眠自己,不断地向前爬着,他爬过的每一个地方,鲜血淋淋。渐渐地,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下身了,只能靠着双手强扯着身体前进。
也不知爬了多久,终于是来到了阵眼的位置。石敢当觉得自己似乎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手了。意识越发的疲倦,眼帘摇摇欲坠,关上,立刻又睁开。他真的好想睡,但他知道自己不能睡。
看着眼前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阵眼,终于,他把左手伸了过去,再接触到阵眼的时候,只见,他的手指头断了。石敢当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或者说,他早就已经感觉不到了。
咬了咬牙,石敢当苦涩一笑,是吗?那我们就玩到底。
却见他居然是一把将左手给伸了进去,一手握住里面的烈阳石后,又立刻伸了回来。在把手伸回来的那一刻,失去支撑的烈阳石,就这么掉在了地上。而他的手,只剩下白骨了。
在烈阳石离开阵眼的那一刻,金光瞬间消失,那道直冲天际的光芒,就像是云烟一般,消失不见了。
而法阵周围,那肆虐的风暴也是慢慢地变得平缓下来,不再像是一条巨大的黑龙,而是一些流动的浮云一般,没多久就全数散尽了。
看着阵眼的模样,石敢当不由得说道∶“原来不是摧毁,只是单纯的封印啊。”
说着,石敢当将右手的凝月寒蝉轻轻放到了一无所有的阵眼上,而阵眼,就像是平静的水潭滴入了一滴水一般,荡起涟漪。随即,只见一道蓝色的的光芒直冲云霄,射穿云层,来到重云宗的上空,爆炸开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法阵,显现在了众山峰之上。
看着天空中的巨大法阵,石敢当笑了,终日漫天飞雪的世界也终于是一道阳光射下的,不是那么温暖的光芒。
但石敢当心里暖暖的,脸上的笑容很是纯粹。他忽的看到了十二年前,第一次见到丁远武,董星然,和圭福时的场景,那两个个头没有他高的家伙,即便是到了现在,还是没有他高啊。
他又似乎看到了阿娘给他做的饼,阿爹给他烧的兔子。一家人只是坐在一起用餐,就可以开开心心地笑一整天。
再然后,他看到了他的师父,那个带他回到重云宗,拜师学艺的人。他忽然想起了,师父教给他的第一句话∶
“一不为非作歹,二不烧杀抢掠,三不忤逆师尊,四不叛兄弃友。”
“师父……我没有背叛重云宗……”
石敢当的双眼慢慢失去色彩,只是恍惚间……慢慢地,就这么睡着了……
看着石敢当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生息,羽叔文咬着唇,面部的肌肉毫不知觉地颤抖着。
“倒是我看走眼了,确实是个汉子呢……”
虞景凝不再看向石敢当,这是他选择的命运,她除了去选择敬佩,再无它意。
“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羽叔文的笑容很是无奈,“现在护山大阵重新开启,影宗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听到羽叔文的话,虞景凝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只能还以一种很悲伤的微笑。是啊……这就是命吧……
“四年以来的准备,就败在了那么一瞬间。果然……天命都是不可违的啊……”
听到虞景凝的话,羽叔文不由得笑。
四年?为了能够保护重云宗,他准备了足足十年。
这十年来他的所知所感,没有任何人能懂,没有任何人能理解。但他还是熬过来了,拼尽全力地熬过来了。
他羽叔文毕竟是一个原作里完全没有的人物,所以他觉得自己也不大会影响到整个剧情的发展,以及凤以彤这个原作女主角未来的发展和升级路线。
因此,他从来都没有刻意去抱凤以彤的大腿,毕竟他仅仅只是想好好体验生活而已,自己有足够的本事保护自己,就完全足够了。
如果需要努力,加一把劲,那就加,那就努力。不留遗憾,不要有遗憾。这就是羽叔文生活的方式。
重云宗的逝去,注定会成为他不可接受的遗憾。如果不拼尽全力去努力,那么他注定会陷入无尽的自责与懊悔。
现在,他只要最后再努努力就行了,只要击败虞景凝,他就终于是成功了。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很多话,想对虞景凝说。
“现在护山大阵重启,反而变成我有时间了。怎么样?要不要稍微聊一聊?”
羽叔文说着,语气很是平淡,剑尖直直对准了虞景凝,摆好了架势。
“那就要看看你问些什么了?”
虞景凝说着,同样摆好了架势,准备接招。
下一秒,羽叔文朝着虞景凝瞬间冲了上去,而虞景凝,也同样朝着羽叔文直直冲去,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顷刻间,笼罩在了光芒之中。
…………
…………
重云宗正门山下的山谷处,两道身影依旧打得难舍难分,四周的山林草木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给不断波及,激烈的战斗让整个山谷崩裂,变得反而像是采石场了一般。
在快速的交织之中,只见一道倩影一闪而过,瞬间出现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打得略有破损,伤痕累累的模样看上去很是狼狈。
不过,天空中的那人也不见好,身上的伤势相较而言只重不轻,披头散发的样子哪有一开始那般威风凛凛的模样,一双眼死死瞪着地上的倩影,充满了憎恨。
“臭女人,有够难缠的。”
听到虞修奇天空中的低骂,莫辜淮冷笑着说道∶“怎么?一开始那牛气冲天的样子去哪儿?不是说要看我能撑多久吗?事到如今,你怎么快要先不行了?”
“闭嘴!”
虞修奇大喝一声,一掌拍向莫辜淮,一道巨大的仿佛能够遮住天空的漆黑掌气,翻天覆地一般,猛地向她袭了过去。
莫辜淮见状,脚下踏出步伐,犹如偏偏起舞,使出一招“云月齐开”,一道月光般的气劲朝着天空中的掌气正面迎上,气势如虹,誓要撕破天际,直直迎向了掌气。
两股力道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声势震得周围的大地不断晃动,余波形成巨浪,吹得周围的树木不断摇曳,更有甚者直接被吹得连根拔起,飞了出去。
强大的力道纷纷反噬到两个人身上,莫辜淮连连倒退着,终于是调整好气息之后,才堪堪站稳。虞修奇着整个人被吹飞了出去,飞出几十米之后,才调整好气息,重整旗鼓。
看着下方的莫辜淮,虞修奇不由得汗颜,真不愧是重云宗,当真是卧虎藏龙。很难想象,如果那两个家伙还在的话,重云宗究竟会强到什么地步。怕是根本就不敢打他们的主意了吧。
所幸重云宗的护山大阵被毁了,要是还在的话,指不定……
然而,虞修奇刚这么想,一道蓝光从远处直直冲向云端,射到重云宗的天空之上。随后,一个巨大的法阵又一次开启,将整个重云宗给整个围了起来。
而他们现在所在的山谷,也恰恰属于这一法阵的范围之内。
看着重云宗的护山大阵被重启,虞修奇笑了,很是释然地笑了。
“是吗……大势已去啊……”
早在影宗的封灵大阵被毁,虞天逸释放的毒烟没能毒伤重云宗弟子,影宗弟子们久久拿不下重云宗各个山峰时,虞修奇就知道,现在的他也只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但是,战火既以蔓延,哪有主动熄灭之理?如今的局势,只是应了那句话∶
不成功,便成仁!
只见虞修奇凝聚着身上所有的内力,强大的内力犹如黑洞,将周围的灵气全都吸到了他的身上。仿佛无数漆黑的河流,汇聚到无底的洞穴之中一般。
感受着体力又一次恢复了过来,莫辜淮看着天上不断凝聚内力的虞修奇,微微一笑。
“是吗?这就是你选的路啊。”
“那就让我来送你一程!”
却见,莫辜淮紧闭双目,原本宁静的四周,忽然吹起一道又一道轻柔的风,莫辜淮就像是风暴中的眼一样,那些柔风在她身边一点一点地汇聚,最终形成最为强劲的风暴。
“血影·天煞!”虞修奇大喝一声,化作一道漆黑的身影,朝着莫辜淮直直冲了过去。那漫天的死气,犹如地狱的恶鬼们张牙舞爪。
“重云·云满天。”下一秒,莫辜淮仿佛化作一道薄云,朝着虞修奇迎面冲了上去。身边的气流仿佛云彩飘扬,只是轻柔的好似一触既散一般。
两道身影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震出巨大的气浪,将周围的地面跟树木尽数碾碎,天地仿佛都在颤抖着这股撼天动地的力量,只能默默看着四周的一切全部消失殆尽。
只见,轰鸣中,虞修奇身上的死气被莫辜淮周边的浮云尽数包裹住,随即汇聚到莫辜淮剑刃上,莫辜淮一剑刺出,重重刺到虞修奇的心脏处,鲜血犹如小溪,从虞修奇背后往地上不断流淌下去。
面色苍白的虞修奇,看着胸前,刺穿自己的剑刃,凄惨的笑了。
“是你赢了。”
莫辜淮手中剑刃一拔,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就像是撒起艳美的红花,花瓣在空中飞舞着。
虞修奇直直朝着地上摔了下去,而后砸到地上,慢慢地,失去了生机。
莫辜淮看着已经死去的虞修奇,终是松了一口气。看向天空的法阵,又转头看向重云宗顶峰,不由开口道∶
“师兄……一定不要输啊。”
她已经累了,真的很累很累了。即便想要去帮云君浩,也只能是稍微歇息一会儿,才能再作动弹了吧。
于是莫辜淮就这么慢慢落到地上,盘腿就坐,看了眼一旁虞修奇的尸体,慢慢合上了眼,调养气息。
然而,莫辜淮完全没有察觉到,虞修奇的影子,却是突然像是一道迅雷,在莫辜淮的视野盲区中,瞬间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