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猪毛岭。
山坳间一队大明败逃官兵夹杂着些许汉民百姓,他们个个衣衫破烂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从山坳这里穿行而过。
他们是大明在辽东与满洲作战失利后的官民,准备往关内逃亡。
“来了—”
众人只顾着低头赶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人猛地抬头,看见小路中间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此人后脑勺一个小辫,即使不看其衣着打扮,众人也顿悟他是满洲人。
“你是……一刀王……蔑一!”
走在最前面的官兵看见他手中明晃晃的刀后,顿时惊住。
嗖!
男子晃了一下刀,指了指众人。
“你们命不好,遇见了我这个催命阎罗。”他吹了一下刀口,“待会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蔑一,你别太狂,我们……”
几个前面的官兵刚对身后的人挥挥手,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一道黑影掠过他们跟前,手起刀落几个人人头落地。
蔑一并没有给其余人反应的时间,身体从人群中穿过,等到了人群尾部,所有官民已然倒地。
顷刻间,这里血流成河!
“血,有点咸。”
蔑一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舔舐了一下刀口上的鲜血。
他提起那个官兵首领的头颅,挂在裤腰带上,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时值大明崇祯年间,明军在辽东至山海关一带一再败走。
整个辽东除了明军尽数在撤往关内外,汉民被清军驱赶屠戮。
两刻钟后,蔑一提着人头来到了清军一处驻地。
“哥尔哈大人呢,东西我带来了。”
蔑一将明军首领的人头扔在军营跟前,眼神和表情冰冷—作为满洲人里功夫最厉害刀法最精湛的绝世高手,他给所有人留下的印象就是那么几个:冷血、绝情、贪名附势,而最重要的就是杀人如麻而且不眨眼。
1
片刻后帐篷内出来了一个穿着将军服的男人,这就是哥尔哈,清军辽东地区的一个小将。
他提起人头看了一眼,朗声笑:“述哥寒,办事果然利索!”
原来述哥寒是蔑一的族名,蔑一只是别人送他的外号。为什么是这么一个外号呢,那是因为在述哥寒眼中,除了大清大汗之外,他蔑视一切人。
哥尔哈从旁边手下手中接过一个布兜,掂了掂,之后扔给马背上的蔑一。
“不对!”
蔑一接住后也掂了掂冷冷道:“二十三个人,应该是二百三十两。”
哥尔哈笑了笑:“述哥寒,别忘了,我当时对你说的是,取了多少人的人头就给多少。你现在只带回来了一个人头!”
“哥尔哈将军,人我都杀了,你不信我?那么多人头你让我怎么带回来?”
“那是你的事。”
哥尔哈说完准备进帐篷,只听见背后‘嗖’的一响,一把刀从身边穿过,直挺挺地插在了帐篷上面。
“述哥寒,你大胆!”
哥尔哈回头指着蔑一,怒目而视。
“哼,将军,这是对你的一次警告,希望没有下次了。”
蔑一说罢调转马身,马匹嘶鸣着离去。
放虎山。
山间一个小盆地这里,一匹疾驰而来的马在一处茅草房和院子这里停下。
“额娘—”
述哥寒下马后,之前那种冰冷毫无血色的表情已然不见,换做了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他拴好马,走到院子里一个白发老女人跟前。
“小仇,你又干嘛去了?”
女人揪了揪他的衣领,给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嘴里嘟嘟囔囔的。
小仇是述哥寒的小名,至于他母亲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小名,他自己这么多年来也很好奇。
述哥寒一家就是辽东地区普通的满洲人百姓,平时生活以渔猎为生,再么就是拿着打来的猎物或者采来的山珍等,去和现在当地越来越少的汉民换一些生活用品。
他有一个姐姐,两人和母亲相依为命。
至于父亲,那是述哥寒做梦也不敢想的,因为母亲告诉他,他父亲多年前已经去世了。
自打记事以来,述哥寒和姐姐以及母亲,过着艰辛但是幸福的生活。
“额娘,你又拜这些玩意?”述哥寒进去房间,看见桌子上的道士像,不禁发牢骚,“这些都是汉人的玩意,拜他们干什么?”
母亲听他这么说,急忙捂住他的嘴:“小仇,别瞎说,这玩意可灵了。”
“对了,你这一段时间在外面,听没听额娘的话,不要欺负那些汉民,和他们好好相处啊?”
2
“有—”
述哥寒随后说道。
说来奇怪,述哥寒从小就被母亲灌输一个奇怪的思想,那就是母亲命令他在外面不许和满洲人走得过近,反倒是要求他和本地的汉民搞好关系,至少不要欺负他们。
可述哥寒很纳闷,自己可是一个满洲人啊,凭什么不能和自己人走得近?
至于那些汉民,就活该被自己人欺负。
毕竟大清和南面的明朝廷,不本身就是世仇吗?
这么多年来,述哥寒就是这么敷衍和欺骗母亲。也正是因为有这种思想,他不但一直仇视汉民,甚至帮助清军屠戮汉民。
昨天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回到家后第二天,母亲去镇子上看望出嫁的姐姐,述哥寒一个人在家无聊。
他看见墙边石桌上的道像石雕就来气,索性准备搬出去砸掉。
“这是?”
他刚挪开了石像,忽然听见石头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响声。他继续敲了敲,明白这个石头桌子是空心的。
兴趣上来了,他索性搬出去桌,一锤砸了一个稀巴烂。
当石头碎掉的那一刻,他看着眼前的东西惊呆了:这是一柄熠熠生辉的宝剑。
他拿起来挥舞了几下,看了一番后猛然觉得怎么这么面熟?
“不,这难道是……”
述哥寒喃喃自语,想起来自己曾经在去军营的时候,看过皇族多尔衮的画像,他手中的宝剑不就是这一个吗?
但奇怪的是,据人说这把宝剑被多尔衮将军传给了他的儿子啊。
述哥寒看了看祖先牌位上,自己父亲那一处的空缺,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他……是我的……阿玛?”
尽管现在这只是一种推测,但述哥寒心中马上升腾起了一种无与伦比的自豪感。他心中暗暗想,这么多年额娘一直瞒着自己,一定是因为自己是多尔衮将军的私生子,所以得不到承认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激动不已,抚摸着这柄剑暗笑。
其实从小到大,述哥寒一直有些自卑,因为缺少父亲的陪伴。
这一夜,述哥寒彻夜难眠。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心中想的都是怎么和多尔衮这个父亲相认的事情。一想到自己父亲是皇族并且战功显赫,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他准备等母亲回来亲自问问这件事情,但直到第二天傍晚,母亲依旧没回来。
抱着复杂的情绪,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亲自去找多尔衮将军相认。
3
王府门口。
述哥寒大摇大摆地拿着宝剑,对两个守卫亮了亮。
“多尔衮王爷,不,我—阿玛—他在吗。”
“你谁啊,疯了吧?”
守卫以为他是疯子,翻白眼问。
述哥寒挥了挥手中的宝剑,冷笑:“有眼不识泰山。你们没见过这柄宝剑吗?这可是王爷传给他儿子的。我,就是王爷的儿子。”
两人瞪大眼睛看了一下,顿时呆住了。
他们的确见过—不过是在画上见过,但这已经足够了。
慌乱之中,两人弓弓腰,其中一个笑脸相迎,另一个拿着述哥寒手中的宝剑进去,说请示王爷一下。
“王爷—”
侍卫进来多尔衮的房间,挥了挥手中的宝剑,将述哥寒来认父的事情说出。
多尔衮愣了一下,夺过宝剑惊叹:“找了这么多年了,原来你在这里。”
侍卫以为这是真的,问多尔衮怎么办。
“混账,我哪里有这样的儿子,这家伙欺上瞒下,罪该万死。”
他收好宝剑,命令手下以谋逆的罪名,务必将这个述哥寒杀死。
片刻后,王府门口,述哥寒还沉浸在幸福之中,以为今后自己会荣华富贵万人拥护的时候,门口出来了一群弓箭手。
他们整整齐齐地将箭头瞄准述哥寒。
“你们……反了?我是贝勒!”
弓箭手背后的侍卫首领表情冰冷,一字一句更如冰刺骨:“贝勒?你也配?奉王爷命令,述哥寒捏造证据,盗走王爷宝剑不说,还厚颜无耻地称自己为贝勒。罪该万死,现乱箭诛灭!”
“放!”
述哥寒先是一愣,继而大喊。
但一个字还没出口,乱箭如雨滴般袭来。
他慌忙之中,挥刀拦截。但奈何万箭齐发之下,虽然挡住了一部分,还是有两支箭射中了胸膛。
趁着弓箭手重新拉弓的时候,他跃上马背,带着两支箭消失。
房间内,多尔衮看见侍卫进来。
“死了吗?”
侍卫如实禀报,多尔衮摆摆手示意侍卫下去。
这个时候小将哥尔哈凑过来,小声道:“王爷,这柄剑为什么在述哥寒手中,其实您完全可以不去计较,毕竟他只是一介武夫,不足为患。倒是我认为另一件事情更重要。”
“哦,什么事情?”
多尔衮来了兴趣,哥尔哈解释,说述哥寒这个人冷血、无情并且杀人如麻。但最重要的是他一向蔑视汉民,并且醉心于屠戮汉民和明军官兵。
如果这么一个人加入清军,凭借其功夫和头脑以及对皇族的忠心,相信今后利用他可达成就一番事业。
“那你的意思是?”
哥尔哈狡猾一笑:“给他来个模棱两可不明不白,尽管让他为我们效命。”
4
放虎山述哥寒家小院门口,半夜偷狂吠不止。
述哥寒母亲出来一看,发现满身是血的小仇后吓了一跳。
“额娘……救我。”
等述哥寒再次醒来,身上的箭已经消失,伤口也进行了包扎。
他看见母亲坐在一边,不仅脸上有泪痕,眼眶里也满是泪水。他以为母亲是为自己伤心,但殊不知他母亲只是恨。
对,对这个逆子痛恨。
“小仇,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以来瞒着我杀了很多汉民和明廷的官兵,并且和咱们的军队沆瀣一气。”
“你是不是……还拿了那柄宝剑去……认多尔衮为父亲去了?”
说到这里,母亲已然泣不成声。
但述哥寒反倒是一脸兴奋,问母亲多尔衮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见母亲扭过头去不回答,述哥寒好了伤疤忘了疼,更加怀疑多尔衮就是自己的父亲。
母亲出去了一会,回来后给了他一个包裹。
她对述哥寒说,他已经长大了,没必要留在自己身边,让他明天就走。
一夜之后,送述哥寒离开的时候,母亲依然泪流满面。她叮嘱述哥寒千万不要再去找多尔衮,另外今后不要欺负汉民毕竟大家都是老百姓。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往南走去大明那边,但不要往北走留在清廷这边。
“为什么,额娘?”
“你听话就是了,以后你按我说的做,会慢慢明白的。”
但述哥寒最终没有听母亲的话,贪名附势的他再次来到了多尔衮家门口。
这次他学乖了,并没有从正门入,而是拿了一柄宝剑偷偷来到了多尔衮房间门口。
“老贼。”
他看见多尔衮背对这房门,进去剑刃放在多尔衮脖子上。
“是你。”
多尔衮回过头来,看见述哥寒后眼眶一红道:“孩子,你怎么来了?”
见述哥寒不肯放下剑,多尔衮假装用父亲的态度和语气对他说话,果然述哥寒慢慢放下了剑。
述哥寒毕竟从小没有父亲,比任何人都渴望父爱。
他结结巴巴地询问多尔衮那柄宝剑和两人的关系。
“孩子,今后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真相的。在此之前,我姑且和你以义父义子相伴,行吗?”
“我……我……”
一番纠结后,述哥寒手中的宝剑落地,跪在了多尔衮跟前。
贪名附势的他,最终败给了自己,也成为多尔衮手下的一条恶犬。
5
从拜倒在多尔衮权势脚下的那一刻,述哥寒的虚荣心、野心和日益膨胀的渴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多尔衮对他很好,不但给了他一个儿子应该有的一切,更经过屡次提拔,让他成为了自己手中的一员猛将。
渐渐地述哥寒经过多年的建功立业,在军中的地位日益巩固。伴随着的,是他不但从此和母亲失去了联络,更将母亲之前的叮嘱忘得一干二净。
伴随着北方的悍国大清和南方的大国大明多年的战争,关内的汉民和关外的满洲人矛盾日益激烈。
崇祯十七年。
明思宗崇祯皇帝吊死煤山,伴随而来的是清军进驻大明京城。
这一天,多尔衮马匹旁边,一位年轻俊朗的满洲青年和他一起进入城门。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经过多年参战,如今已晋升至将军的述哥寒。
进去城门,多尔衮指了指两边的汉民,对述哥寒道:“小仇,大清的天下有你的一份,今后大家也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述哥寒急忙摆手,表示不敢。
他轻蔑地看着两边的汉民百姓,心中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他此时想起多年前母亲的叮嘱,不明白母亲为什么让自己和这些低人一等的汉民搞好关系。
大明王府。
这里现在已经不再是大明王爷的府邸,随着清军控制了京师,这里成了多尔衮的地方。
厅堂内。
多尔衮面前,包括述哥寒在内的十几个将军在两列。
多尔衮呷了一口茶,问众人:“诸位,有谋士向我提出,当今天下初定,我大清取代明廷已然是必然趋势。天下已定,应让汉民剃发易服,接受我满洲的习惯,大家怎么看?”
众人小声议论,大部分是附和。
然而有人提出,这样会不会引起汉民反抗。
“汉民已然已经是我大清子民,理应如此。”述哥寒站起来说,“义父,如果汉民反抗,我建议可以尽数屠戮以示镇压。儿臣愿意带兵南下,一面追击明廷余孽,一面推行这个‘剃发易服’之策。”
“好,小仇果然忠勇。待我和谋士们再行商议确定后,你先行带兵南下尝试,或许明年我们就可以全面推行这些。”
…………
顺治二年。
述哥寒率兵南下,一方面追击南方的明廷残军,一面参与了清军在扬州和嘉定等地的屠杀。
述哥寒亲眼看见南方多地汉民血流成河后,心中洋洋自得,甚至向多尔衮邀功。
汉民百姓听说了他的事情后,纷纷背地里骂他‘剃头爷’,就是因为他杀人如麻,死在他手中的汉民不计其数。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述哥寒的命运似乎被改变了。
他年迈的母亲,听说了他的事情后,千里迢迢赶来了他这里。
6
将军府。
房间内一位老妪坐在述哥寒跟前。
“额娘,这么说我的事情您都听说了?”
述哥寒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洋洋得意。在他看来,虽然这么多年多尔衮并没有承认自己的确是他的私生子,但一切已经是事实。
再说了,自己不负众望,如今已经贵为将军。可以说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因此他认为母亲应该为自己骄傲才对。
啪!
“你这个逆子!”
述哥寒母亲听了这些,浑身颤抖地甩了他一巴掌。她质问述哥寒一直以来为什么不记得自己的叮嘱,她不是说过让他对汉民好一些,另外南下而不是北上投靠清军吗?
“额娘,你老糊涂了,我……”
这边述哥寒还没说完,母亲已经泪流满面。
她问述哥寒知道自己为什么让他那么做吗。看见述哥寒一脸不屑,她讲起了述哥寒的身世和那柄宝剑的来历。
一炷香后,述哥寒听完母亲的话,简直呆若木鸡。
“不可能,额娘,你骗我是不是?”
原来母亲告诉述哥寒,他其实就是一个汉人。当年母亲为了躲避仇人追杀,带着他来到了辽东隐居起来。
至于仇人,就是满洲人。
因为他是崇祯皇帝年轻时的私生子,有算命先生说他长大后可以逆转国运,因此爱新觉罗氏信以为真,在崇祯皇帝接他们娘俩入京之前,对他们进行了追杀。
他母亲考虑一番后,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计划抚养他成人后实现算命师的预言。
这就是她多年来让他优待汉民,并且一定要南下的原因。
“儿啊,我本来期待着你能南下帮助咱们大明挽回国运,没想到你这个逆子,亲手葬送了大明江山!”
说到这里,述哥寒母亲已经崩溃。
“这不可能!”
述哥寒大吼,坚持自己是多尔衮的儿子。但目前已经不想继续解释,毕竟大明大势已去。
她临走前交给述哥寒一块玉佩,说今后娘俩不会再见面了。
一阵精神恍惚后,述哥寒回过神来发现母亲已经不见了。他马上骑马追出去,但最终在城边的小河这里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母亲的话连同身世秘密,一起刺激了述哥寒。
他痛苦之余安葬了母亲后,亲自找到鉴宝师鉴定那块玉佩。
然而鉴宝师的一番话,让他确信了母亲说的一切。鉴宝师说这东西属于皇帝的贴身物品,貌似是崇祯皇帝的东西。
也就是说,自己肯定就是崇祯皇帝的私生子!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情渐渐在民间和各方势力间传开了。百姓们纷纷对这个述哥寒将军议论纷纷,各方势力也试图加以利用。
述哥寒亲自返回了一趟辽东的老家,整理母亲遗物的时候,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甚至他从母亲的遗物中,知道自己的汉名叫做朱回天。
可想而知,母亲对他挽救大明国运寄予了多大的希望。但他呢,竟然一手帮助清廷灭了大明,并且这么多年来手上沾满了汉民的鲜血。
再次回到关内后,朱回天知道自己的身世问题,已经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议论话题。
7
京城王府。
述哥寒亲自见了多尔衮,多尔衮见他精神恍惚,关心地问究竟怎么了。
“义父,街头巷尾关于我身世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述哥寒声音很小。
多尔衮愣了一下,马上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小仇,那些闲言碎语你不必听。”多尔衮眼睛盯着他,“我不是一直和你说了吗,你是爱新觉罗家的人,这一定是有人造谣。”
但述哥寒怎么会相信,他拿出那一块玉佩给多尔衮看,几乎是嘶吼:“可是这是崇祯皇帝的玉佩,我娘亲手交给我的。”
就在看见玉佩的那一刻,多尔衮脸色渐渐从温和变成了铁青。他脸部肌肉抽动了几下,终于明白事情掩饰不住了。
“小仇,你累了,回去休息吧。”
多尔衮知道如果自己实话实说,凭借述哥寒的身手,三两下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命。
因此他故意这么说。
述哥寒脸色冷峻,最终扬长而去。
但他前脚刚出了王府的大门,后面一队清军的高手就追了过来。
“奉和硕睿亲王命令,述哥寒谋反,取其首级!”
朱回天瞄了一眼这些人,冷笑一声,心想这说明自己的身世秘密是真的了。另外多尔衮这就是承认了。
他深知这么多高手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做了人生中第一个逃跑的决定。
施展轻功后,朱回天很快消失在这里。
紫禁城。
皇太后布木布泰和顺治帝跟前,多尔衮将述哥寒的事情详细说出。
“这么说,述哥寒就是那一个传说中的朱回天?”布木布泰冷笑,“有意思,以前大家不都说他可以助明廷回天吗,现在反倒是帮助我大清灭了明廷。”
“那皇太后,对这个人,您是什么意思?”
“斩草需除根,行了,去办吧。”
布木布泰命令后,多尔衮领命去了。
之后多尔衮在清军官兵和民间,秘密下了一道命令。凡是拿到述哥寒首级的人,会给予封官加爵。
一时间江湖上所有人蠢蠢欲动,得知这件事情后的朱回天,被迫开始了流亡生涯。
说起来真是造化弄人,曾经那个不可一世杀人如麻,亲手协助清军入关灭了大明,还屠杀汉民的述哥寒,如今成了清廷最大的通缉犯。
成为通缉犯后的朱回天,一路颠沛流离地从北方逃到了南方。
顺治三年。
一路逃亡来到应天府,朱回天在街上狼狈不堪躲雨。
忽然一把伞遮住了瓢泼大雨,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山羊胡老头。
“你就是朱回天?”
朱回天警惕地微微点了一下头,老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示意他跟着自己回去。
两刻钟后,一栋民宅内。
朱回天狼吞虎咽吃了一顿饭后,感谢了一下老头准备离去。
“且慢。”
老头忽然跪下,潸然泪下道:“王爷,老奴听说过你的传闻。大家都说你可以让我大明起死回生,请王爷务必不要推辞这项重任。”
“你是?”
朱回天隐隐约约感到什么,老头解释说自己是南方永历皇帝的一名近臣,听说了朱回天的事情后,寻遍了大半个国家才找到了他。
他拜了又拜,流着泪说如果朱回天一定有这个能力,请他跟着自己去见永历皇帝。
8
朱回天愣了一下,想起经历过的种种,默默点了点头。
两个月后,朱回天在大明疆域最南端见到了自己的叔叔朱由榔,也就是永历皇帝。
大堂之上,只有永历皇帝和寥寥无几的大臣。
朱回天拜了拜,抬头看精神萎靡的皇帝和大臣,心中暗笑:都说我朱回天可以逆转大明国运,但为何我总感觉大明之亡似乎是上天注定呢?
一番讨论后,皇帝在群臣的建议下,封了朱回天做大将军。
但朱回天明白,自己虽有将军之名,但并没有将军之实。
毕竟此时的这个小朝廷,手中只有一点兵力,更何况从一些大臣脸上可以看出,他们不会允许朱回天控制军队的。
即使是此时的皇帝,也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
“侄儿,大明皇室中兴就靠你了,你接下来一定要打几个大胜仗。”
皇帝给朱回天赐酒后这么说,朱回天急忙表示自己会尽心尽力。
………
永历元年至永历十三年,朱回天率领明军和清军不断交战,但腐败的小朝廷担心朱回天控制朝政,一次次明里暗里阻挠和迫害。
明廷的控制地区不断萎缩,最终退守至滇黔一带。
永历十三年,云南磨盘山。
最后一支明军武装在朱回天带领下在此与清军对峙。
朱回天三战三捷,亲自写信给皇帝,说明兵力不足建议让自己全权处理军务。可是信寄出去了一个月之久,依然没有收到回复。
军营。
晚上就在朱回天和众位将领研究军情的时候,皇帝的大臣带着一名太监前来宣旨。
朱回天跪地迎旨,太监宣读道:“朕已闻前线大捷,但考虑粮草不足且清军来势凶猛,特此下旨,命尔等速速班师回朝。钦此。”
朱回天身体一颤,领旨后回到房间,只感觉只有下气没有上气。
这个时候随行而来的大臣白云山进来,扶住朱回天道:“朱将军,请你速速出逃。我听说皇帝身边的人纷纷建议皇帝让你回去,他们听说你一直以来的军事成绩,担心今后你拥兵自立控制朝政,因而让他们失去荣华富贵,准备诱杀你!”
“皇帝怎么说?”
朱回天轻轻摇头,忽然有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白云山表示皇帝现在只是傀儡,已经听从了建议,最重要的是,皇帝也有这种担忧。
两人正聊着,忽然外面杀声震天。
一个小卒进来报告,说清军袭营,现在明军已经被四面包围。
“大势已去,请将军速速撤离。”
听见小卒这么说,朱回天仰天大笑,拔出宝刀道:“我好歹是大明宗室,再说清军和我有血海深仇,我岂能贪生怕死?”
他走出军营,上马后刀口直指清军方向,命令众位将士跟随自己冲锋。
……
黎明时分,战场到处是烟火。
清军寻遍了整个战场,但并没有发现朱回天的尸体。
有人说他被烧成灰了,也有人说逃走了,但从那以后朱回天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同年正月,永历皇帝逃往缅甸。
三年后,永历皇帝在被缅王送给清军后,在昆明被吴三桂绞杀。
而同一年,云南一个叫做青云庙寺庙内,出现了一名法号叫做‘溟灭’的和尚。
尾声
从秦王扫六合之后的近两千年,天下大势无非一朝换一代。
永历皇帝死后,明清的交替亦是如此。
之后的几十年,清廷逐步击败了明廷的残余势力,最终建立了清廷对大明全部疆域的统治。
与此同时,反清势力逐步进入地下活动,一个叫做天地会的组织秘密崛起。
康熙某年,天地会首领李式开秘密来到了青云庙。
房间内,李式开对面是溟灭和尚。
“大师,请您不要再隐瞒了,我们都秘闻了,你就是当年崇祯皇帝的私生子朱回天。一直以来以没有死,兵败之后在这里出家为僧。”
“阿弥陀佛,施主,朱回天已死,贫僧是溟灭和尚。”
李式开仰天叹息,请求溟灭和尚重新出山,带领天地会继续反清复明的事业。
但溟灭和尚一言不发。
两人沉默相对,见溟灭和尚默然拒绝,李式开再次叹息。
他刚走出门的时候,溟灭和尚忽然开口:“李施主,纵观古今,哪一朝哪一代当政,不都是一样吗?如今明廷灭了那么多年,你们又何必再起波澜?”
“不管是明廷也好,还是清廷也罢,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何必对一些事情耿耿于怀?”
看见李式开回头,溟灭和尚眼角有泪花继续道:“大明无错,崇祯无错,而大清亦无错。一切皆是大明气数已尽,造化弄人。阿弥陀佛!”
说完他席地而坐,再次敲木鱼念经。
李式开驻足片刻,再次叹气。
他转过身来,轻轻道:“大师,李某告辞,祝您早日得道。”
一个月后,青云庙中的溟灭和尚圆寂。
这天一个俊朗的中年人出现在青云庙,他在溟灭和尚石塔跟前拜了又拜。
“皇上,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
旁边的仆人轻声道。
男人转身后,再次回望石塔眼角明显有泪痕,他轻声道:“溟灭大师,玄烨再此告别,你的话让玄烨受用一生。的确,大明无错,崇祯无错,只是气数已尽。玄烨谨遵教诲,今后会做一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说完一主一仆缓缓出了寺庙,消失在这里。
而那一个宝塔,在夕阳下的映衬下,似乎从未如此美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