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答应你的,请你不要动我的弟弟。”
“放心,不会危害他生命的,不过,一顿打还是少不了的。”
“你敢动羽夏一根汗毛,我绝不放过你。”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吗,黎椛。以你们现在的情况,我就是让你们两个永远消失,也不会怎么样。谁让你们姐弟现在无依无靠呢?哈哈哈哈——不过,你这小女人,长得倒也水灵,想让我网开一面,也不是,不,行。”
“......我明白了。”
————
「我最初的记忆仅能追溯到五岁的那个冬天。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那片雪地上,也不记得任何五岁以前的事情,唯一有印象的,是浑身无力,身体逐渐冰冷的,濒死的感觉。
明明什么都不记得,我却隐约有种难以明喻的情绪,压在我的心底,堵在我的咽喉。
但我的心被掏空了一个口,那份哽咽若无以言表,便会从这空洞流出。
不要留我一个人。
在雪地上醒来时,饥饿感已经快要席卷了我的所有理性。
但是,我就连力气也不剩多少,周围一片掉光叶子的树与丛,也找不到能够果腹的食物。
不想死。
我不想死。
那是生物的本能吗?还是我心底的渴求吗?
我不知道,也分不清,年幼的我什么也不明白。
将地上的雪随手一捧塞进嘴里,我颤抖着咽下去,挣扎着爬起来。
过了多久?
我忘了。
雪绒绒地飘着,天上是灰蒙蒙的,白天和黑夜的交接难以察觉,景象总是在重复,看不到变化。
天地间似乎没有声音,只有我的脚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声,一遍又一遍。
还有,我逐渐加重的呼吸声。
最后是逐渐清晰的心跳声。
我不想死。
我拖着脚步往前,留下马上就要被抚平的脚印。
————
我实在不记得我往哪里走了。
往上走?还是往下走?
我已经撑不住了。
直到我听到那一声刺耳的鸣笛。
我才终于找到与人间接轨的方向。
我原本已经走不了路了,却因这烟火的曙光,我孤注一掷。
身体所有的机能,都不再保留,我顺着凹凸不平的雪与泥土,一路向上。
当我的脚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我便用手扒着地面,挣扎着,用那丑陋的,卑微的姿态,拼死向上。
直到我感受到不同的触感。
那是在被遗忘的记忆里,被称为水泥的物质。
我动不了了。
————
“别怕,你不会有事的。黎椛,先抱着他,妈妈要叫救护车。”
“好!”
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刻,隐隐约约的鸣笛声一直响着,等待到我抓住一丝仅存的意识时,我听到了那样令我安心的话语。
至少,让我看一眼——
我感受着紧贴着身体传来的那温热,睁开疲倦不堪的眼。
那是带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
————
同一个餐厅里,一个短发的女人悠悠哉哉吃着饭,眼睛却时不时往窗边的某桌客人瞥着。
“这种事情早就屡见不鲜了吧,何必为此浪费你我的时间呢,「清泉」。”
“那个少年手上持有我一份重要的数据拷贝,我还得收回来交差拿钱呢,不然我这几天的苦岂不是白吃了。”
“得了吧,只是想搞钱的话,你大可不必这么费力气。”
“...他救过我一次,就当我还他给人情了。”
“哼,人情...那你欠我一个?”
“别开玩笑了「狐狸」,你的人情我可不想欠,况且这次的活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吧?”
被称为「狐狸」的女人没有回答,她眼里的神情并不像她谈笑风生的那般松懈。
只要是执行任务,就要有职业素养,行内人都如此。
“「狐狸」,情况不对,羽夏的手机信号消失了,立马跟进。”
“明白。”
「狐狸」点了点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
约莫几十秒后,一个洋溢着甜美笑容的女人踏着大脚步接近李榔,并来了个相当快准狠的巴掌到他后背。
“哎哟喂这真是好巧啊,前阵子还说不找女朋友的,你挺行的啊!~”
那女人笑眯眯的,就差把阳光二字挂在脸上了,让人看了就生不起气来。
“你是?”莫名其妙被打了一巴掌的李榔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
“啊啊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这女人一下子羞红了脸,尬尴地挠了挠脸颊,打着哈哈,“我还以为是我那不成器的朋友呢,真是十分抱歉,夜还很长,祝您和这位女士享受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就先行退下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落荒而逃般,这冒失女人鞠躬道歉拔腿就跑一气呵成。
只有黎椛知道,这女人在某个瞬间向她露出的,意味深长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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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
“对比监控和羽夏手机信号消失的时间点位置,已经锁定了一台可疑车辆,目的地不明,从大致方向分析,大概是往郊区去的。我将位置信息同步到你的设备了。”
“距离信息消失的时间过了多久?”
“五分钟,往那个方向的信号灯不多,现在跑了有一段距离了。”
“明白。”
「狐狸」坐上她的摩托车,戴好头盔后,便拧了拧把手,以无需修正的完美路线与速度直接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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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问我,要不要成为她们家中的一份子。
我没有任何迟疑。
后来她便成了我的母亲,比我忘掉的那个母亲更像母亲的母亲。
还多了一个可爱又漂亮的姐姐。
明明没有参照物,我却从家里的饮食感觉到了这个家里存在的经济窘迫,我心里有些愧疚,却又无可奈何。
我试着懂事起来。
不,应该说,装着懂事起来。
我舍弃了那些小孩子应该有的欲望,在我的记忆里,我并没有再要求过什么。
这一点,对于黎椛姐也是一样的吧。
我不知道黎椛姐对我究竟是怎么想的。
毕竟我不是亲生的,会有点隔阂也说不准,母亲的爱也许是无限的,但物质的倾斜总有限度。
她时时会在各种关系中找到兼职,出去工作,分担家里的经济压力。
她会不会其实也很累呢?
我只希望快点成长,成长到不需要她们担心,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
只要能和她们一起,我别无所求。
可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
日子才好起来不久,母亲便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无法接受。
就连我也无法接受。
我无法想象黎椛姐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勉强出那种轻佻的语气。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窝在房间里的习惯呢。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呢。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没再懒惰下来偷闲一番呢。
她变了一些,可我明白,她内心的某种执念,从未变过。
我并非没有见过她憔悴的样子,她也只是一个女孩子。
我要保护她。
就像她会保护我那般。
我决不能再失去了——」
————
脏兮兮的村间屋里,悬挂的白炽灯时暗时亮,一声声沉闷的打击声也随着那节奏响起。房间里还有两个面相凶恶的精神小伙,他们时不时打屁聊天,手痒了就给羽夏来上一两下。
“抱歉了啊,谁让你招惹上了那家小少爷。”
又是一拳。
羽夏被绑在椅子上,嘴角的血和脸上的青青紫紫暗暗诉说着那拳头的分量。
“...我姐呢。”
羽夏忍着痛,咬着牙问道。
“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把你带来这里打一顿罢了,芜湖来吃我一脚~”
更高大的那小伙一脚踹在羽夏的腹部,羽夏顿时感觉到反胃的感觉袭来,正想要吐,却被一把掐住了喉咙。
“哎,就这么干揍你感觉也没什么意思啊。喂,胖子,来不来点刺激的?”
“别闹,上次不是说了不能太过分吗。”那胖一些的眼里也是不怀好意,“你应该记得很清楚吧?”
“哈哈哈,关于这事啊,刚才金主已经说了,这人现在无依无靠,就算不小心出事了无所谓。”
听到这里,那胖子一下便丢掉了冷静模样,带有凶光的那种眼神一下让羽夏也打了个寒战。
“既然如此,试试呗。”那胖子走近,阴冷地笑道,“小哥,来玩点刺激的怎么样?自由和死,来赌一把吗?”
羽夏抬起眼,也回应一个咬牙切齿的笑。
“很好,很好哈哈哈哈哈!”那胖子笑着,连着羽夏和椅子一起举起,重重的随便一抛,将他摔在地上,羽夏险些脑袋着地,却也还是受到冲击,险些晕厥过去。
此时那高大的小伙跳起来一个下坠,狠狠踩在羽夏腹部,引得羽夏的口腔内险些直接喷出血液。
“瘦子,这样很快就死了,慢点。”
“是是是。”
高大些的瘦子将羽夏的椅子扶起来,一个助跑,正面一个飞踢将羽夏踢倒,羽夏咳出一口血,背后倚着的椅子也慢慢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椅子坏了以后你就有拼命的自由了,坚持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