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多少下以后，羽夏就连发出痛吟的声音都快消失了。
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打烂一把椅子，当然就像是骗小孩的话。这种话无非只是用来给人以渺茫的希望，然后保持着自己的意志，接受他们没有尽头的拷打罢了。
“哎呀呀，感觉有点累了。”
那两人喘着，嘴角的笑意依旧。
因为他们殴打的对象此时已经保持着呼吸，以充满杀气的眼神看着他们。
“不错，我就说，够坚挺吧。”
“确实，不过我有些累了，你继续吧。”那胖子嘿嘿笑着，甩甩手臂，“我出去吸根烟。”
“好嘞。”
瘦子留在羽夏面前，将椅子扶起来，继续拳打脚踢。
他当然知道怎么样杀死一个毫无防备的人，但此时那样子做，会让他的乐趣少得多。
“小子，虽然你今天是得认栽在这了。我也告诉你吧，你算是最厉害的那一种了。”他鼓足了力气，一个踢腿踢在羽夏的腹部，却没能得来痛苦的呻吟，“上一次像你这样的，是个独自养家的男人，我记得他的妻子孩子都在医院里等着急救用款，所以说什么也不肯放弃，活生生坚持到椅子被打烂...不过后面发生的事情太扫兴了，那男人居然跪地求饶，说着「你们已经打够了吧，还请对我网开一面」之类的话，哎...真是希望他能更硬气点啊~”
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风流往事一般，意气风发，自顾自装作感动，那般令人恶心的程度，就是下水道坑里找坨发酵的大粪也是望尘莫及。
“你呢，小子，你还抱有希望？是祈求于不知道哪个人来救你出去，还是说觉得在这把椅子被打烂以后，你还能爬起来把我两个干了？嗯？”
「他说的对，我确实不抱有希望。」
羽夏早就快要透支了。
虽说距离被放在这里殴打的时间段还没有多长，但那种生不如死的痛感早就让每一分一秒都变得足够漫长。
“哼，不说话就算了。”
象征性又给了几下把羽夏踹到地上后，这瘦子也打累了，低头看了看时间。
这会已经是五分钟了。
“喂，胖子？”
没有回应。
“嘿，奇了怪了，上哪抽烟去了？喂喂喂，胖子？”
没有回应。
他挠了挠头，不解地站起身，“等下再回来收拾你，”说罢，他打开门，往外走了两步。
随着一声劈里啪啦的声音和惨叫后，门外走进来一个短发的女人。
“羽夏，还能动吗？”「狐狸」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了绳子，搀扶着他起身。“代号「狐狸」，你就这么叫我吧。”
定睛一看，羽夏才反应过来。
他见过「狐狸」，在最开始帮青白出任务的时候，正好有个女人跟在后面，将追逐自己的男人给放倒了。
「难怪那天她觉得我不该会如此惊险，谢谢了，青白。」
“我要去找，我姐姐。”
“...随便你，跟上。”「狐狸」没有多言，确保羽夏确实还有行动能力以后，她便先行出门走去，“这里是「狐狸」，让老大派人开车来处理现场，我把定位发给你了，接下来我要执行紧急任务，要先行退场。”
“跟上。”
「狐狸」根本没有顾虑带伤的羽夏，快步离开现场。羽夏深呼吸一口，也勉强着自己的身体，提高速度吃力地跟着她的足迹。
出门时，他瞥了一眼殴打自己十来分钟的两人。
那胖子倒在一旁，没有反应，也没有外伤，而这瘦子则是失去了抵抗能力，被手铐两把手铐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固定死在门口前的一片空地上。
如果是平时，他当然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但此时他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黎椛。
他依稀记得，自己也存在某一段没大没小的时光，对着姐姐直呼其名，虽然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抗议，后来却又被时间磨平，等到羽夏自己慢慢改正自己的坏习惯时，黎椛本人已经脱敏许久了。
即使是现在，对于那个女人，直呼其名的时候，还是仿佛会回到那个还能童言无忌的距离感。
「我来了，黎椛。」
“上车。”
几分钟后，「狐狸」带着羽夏来到了自己的车前，先行跨了上去。
羽夏龇牙咧嘴地磨蹭上了车后座，手逞强似的搭在自己腿上。
“不行就抱着我，我还没到被小孩子吃豆腐就急眼的程度。”
————
“你和青...「清泉」是什么关系？”
“雇佣关系，不过被雇佣得久了，自然有些方便可行。”
“这样...刚才那两个人会怎么样？”
“他们会被逮捕，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然后多少得进去坐坐吧。”
“证据？就那几分钟够吗？”
“我跟了很久，从你开始被打的时候就已经到达现场了，透光的缝隙里我放了微型摄像头和**。”
“......”回想起第一次接委托的那天，羽夏轻轻笑道，“这也是职业素养的一部分吗。”
“大概是吧，你还嫩得很。”
————
「自那天起，我们成为了家人。
趴在郊外公路水泥地上的那个孩子，年仅十四岁的我无法想象，他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活了下来。
记得在报告里，那孩子已经透支到了一个相当危险的程度，哪怕再晚那么十几二十分钟就要丧命。
年仅五岁，这份坚强便打动了我。
而我呢？五岁的时候，我有没有这么坚强呢？
我回想起那个平日里对我那样好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满嘴谎话，也不知道如何便染上了不该沾染的东西。我记得，那天也是如此冰冷，刺骨的风呼啸着吹过大地，尘埃也好树叶也罢，随着风四散纷飞。
那天是我的生日，父亲说要带我出去玩，给我个惊喜。
瞒着妈妈的，「生日惊喜」。
我记得我昏昏睡去，最后看见的是行李箱外的人将拉链闭紧的画面。
我记得我听到父亲对某人的低声下气的祈求，苦苦哀求着钱财与钱财之外的某种「药物」。
我记得在一声巨响后，从箱体外传来的强烈冲击，还有混乱的嘈杂声。
我记得母亲将我紧紧抱在怀中，流着释怀的泪，那眼泪滴进我的衣领，顺着肌肤滑落到心脏，炽热的温度想要去缝补不知何时被挖空的心。
后来，我舍弃了和那个男人有关系的名字，从那之后我叫做黎椛。
因为那个被父亲背叛，塞进了行李箱后的女孩，已经在绝望中死了。
羽夏，你那挣扎活下来的样子对我来说太过耀眼，我已经无法将窥探你内心的视线收回。
我无法容忍任何人将这样的你从我身边夺去。
哪怕此躯被玷污破坏，我也要把我的家人——」
————
当黎椛被带回到李榔的家中，眼神已经失去了高光。
她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是什么。
“如果你抵抗的话，你知道会发生什么，记住，不要出声，不要挣扎。”
“你做这种事情，对得起你太太吗。”
“哼，她能蹭到我的光，是她的荣幸，况且，她和你一样。”
那一瞬间，李榔在她心中的人渣程度又一次加深了。
她不仅感慨，原来自己惹上的是这样一手遮天的人物吗？原来自己钻进的是正义之光无法照射到的陷阱吗？
原以为这便是息事宁人的最好途径，只要自己牺牲一下，忍耐一下......
没想到对方胆大包天，竟然直接绑架走了羽夏，可自己身后却没有了依靠。
“关好门进来。”
“...是。”
黎椛抿了抿嘴，不甘地回头。
这门是自己最后的退路了，现在自己如果逃跑的话，还有机会得到救援，哪怕自己根本跑不掉，也可以再挣扎——至少她能活下去，至少她还能过以往的生活。
要她亲手把自己的希望葬送掉。
恶趣味。
恶心。
黎椛咬了咬牙，刹那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那个在饭桌上时过来搭讪的女人。
她为何给黎椛留下了那种眼神？
不...不可能吧...？
她咽了口口水，等来的却是身后李榔的催促。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可恶...豁出去了...！
黎椛观察了一会门，双手并用，一瞬间不知道操作了什么，那些细微的声响全部被那用力关门的声音掩盖地七七八八。
“请让我脱鞋，穿着鞋，等会也会麻烦吧。”
“哼，快点。”
黎椛蹲下，轻轻顶着门把鞋子脱掉，将鞋子贴着门放下。
完事以后，她便像是逃跑一般，背对着门快步走进屋。
自以为万事周全的李榔当然不会想到，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小动作，从始至终，李榔都将注意力放在了这个一脸不情愿的妙曼美女身上，丝毫没有注意到——
——那比平时要稍微宽一些的门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