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斯小队长!部队集结完毕了吗?”
“是的,战士。要扫荡残留敌兵吗?”
一听到他的询问,安伊就险些失笑骂他别蠢了,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控制住表情肌肉。这名部下只是想扩大战果。
顺带一提,经历过首次实战的部下,哪怕是照本宣科,能认真正直到做出提倡扩大战果的必要性这种程度的建议,算是素质优秀吧。
“友军的空中战队出动了吗?”
所以安伊以略为温和的态度向他提问。找出他人的优点,可说是让事情圆滑进行的秘诀。他从前否定这点,不过现在不同了。这就是军队式人事管理的秘诀。
“是的。要不了多久,装载轰炸装备的第七空中战队就会抵达现场。”
“既然如此,扫荡残留敌兵的任务就交给友军吧。我们要向前进。”
“是的!请问目标是哪里?”
简洁有力的答复,原来如此,这就是巴尔斯小队长拥有身为军人的资格的佐证吧。看来意外地会比预期要来得能认真工作呢。既然能用,就要尽情使唤。
“是主营。”
“是的,请问是主营吗?”
“没错,就是主营。”
所以安伊怀着自己也意外地变得圆滑了的想法,傲然点了点头。
“让伤者与护卫带着俘虏后退。人选就交给你了。”
“是的。不过这道命令,由于队上连轻伤者都没有,所以……请问该如何处置?”
“啊,是这样啊。”
在下达命令并受到提醒后,他才总算注意到,要在这种战斗下出现伤患确实是有点勉强。
哎呀,尽管不觉得会有人受伤,但还是习惯性在意起部队损伤的样子。这是惰性吧——注意到这点的安伊,稍微强迫自己针对在知性上的怠慢进行反省。
习惯肩上的魔术重量后,首次以军人之姿指挥战队的过程中,会基于一些琐碎小事感到烦躁是因为紧张吗?
假如是这样的话,看来得让自己稍微从容一点吧。上司的职责可不是无意义地让工作气氛变糟啊。
“很好。那就让最疲惫的士兵后退吧。这会是长距离进军。对了……就从首次实战的士官中挑几个让他们回去吧。”
“那我就从第四小队分一个小队出来,请问这样可以吗?”
“嗯,这是适当的安排吧。就交给你了。”
实际上有关这方面的部队管理,巴尔斯小队长意外地拥有适当的判断力,早在驻扎期间就已受到安伊的信赖。
不论是好是坏,管不好部下的人可无法担任平时的小队指挥官。至于他是否能在战时妥善地担任小队指挥官,就要看今后的经验而定。不过对安伊而言,是殷切希望他无论如何都要有所成长。
姑且是精挑细选的战争狂部下中的其中一人,战技与战意大致上算是无从挑剔。而且,如果是具备常识的巴尔斯小队长,也能放心让他作为副指挥官担任左右手,替自己的人身安全做出贡献。
目前就先一边使唤一边看看情况吧。
“好啦,小队长,这样就能继续前进了。”
“是的。”
“继续前进,更加前进,就让我们前进到极限为止吧,凡事都要尝试看看呢。”
不过,现在就先来享受奖励时间吧。
一想到这,安伊就愉快地笑起。
以在恩雷尔公爵面前会让他僵住的惯例笑容,以满面的笑容欢喜庆祝部队的前进。前进吧。更加前进吧。
而这也正是胜利之剑空中魔术战队的存在意义。正因为如此,就连巴尔斯小队长也很不可思议地在无意识中露出相同的笑容敬礼。
前进吧。
他们所有人皆毫无疑问地领受这项命令。
坚信着,如果是我们就能够向前迈进。
*
卡利亚军的前线,在途中分派到现场的北境军战略预备部队的开拓部族军,与空中战队的增援下崩溃。
死者两千,俘虏多数。之后在六十万大军对七万部队的战局中,由七万部队揭开蹂躏的序幕。当中担任先遗部队的胜利之剑空中魔术战队,就一如字面意思支配着战区的制空权,并做出在友军的空中战队之前,先行袭击卡利亚主营的决定。
当时,胜利之剑长以桀傲不逊的自信发出豪语。所谓:无法蹂躏的部队才比较奇怪。
——
卡利亚大魔国主营郊外上空
那一天,卡利亚大魔国的主营,就在自开天辟地以来总是会来临的夜幕笼罩下,迎来平稳的夜晚。
人们在伴随开战而来的某种激昂感驱使下,单手持着酒杯大肆喧闹,顺着难以理解的热情高谈阔论的光景也完全沉静下来,是大多数人就寝的时间。
该说是闲静的美好夜晚吧。云量有限,视野良好。风就只有些许微弱的东南风。话虽如此,却也不是会让硝烟弥漫遮蔽视线的无风状态。
渗透到这个夜晚世界里的一小点异物,即是他们胜利之剑空中魔术战队。
“这是世界最早的夜间都市袭击,但也不是什么艰难的任务。”
喃喃自语的是在前方领队的战队指挥官——安伊勇者。
他以优美温和的表情眺望都市的身影,倘若将这一瞬间的光景拍成照片,那确实可以作为美妙的留念。
毕竟他正怀着愉快的心情,平静地在能让人平稳飞行的夜空中前进。只是他心中所想的,却是与赞赏优美夜空的情感相距甚远,极为危险的袭击念头。所谓愉快的纵火时间。
侵入没有夜间灯火管制的敌方主营,就跟游行时的低空编队飞行是同样简单的飞行航程。就算早有预期也依旧教人错愕不已,不仅没有航空、魔导单位的拦截,甚至连对空施术阵地的欢迎箭矢都没有。
在飞行途中完全没发现到轰击魔术阵地的情况,则让他的心情更加愉快。
当然,在可能性的范畴内,经由完美掩饰伪装的轰击魔术阵地其实满坑满谷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但要是他们的战备设施有如此周全,就不会特意让他们侵入到主营上空吧。
而且说得极端一点,让人觉得如此瞧不起对空战斗的卡利亚军,很难想像会有那脑袋架设周全的对空阵地。
证据就是都市的光亮。整座城市以魔晶石灯与煤油灯照得灯火通明,明亮到足以让他在飞行途中觉得这该不会是欺瞒光源,进而三番两次怀疑起自身的判断。
这种悠哉感尽管是种日常,但在战场上算是异常。一想到能教育他们灯火管制的概念,就甚至让安伊有种成为启蒙家的感受。
就用经验这堂课来教育愚者吧。
他以前曾怀疑过,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自愿去教育愚者呢,不过现在就能理解了。
住满面笑容的背后,怀着哀怜与轻蔑的情感,狠狠地教育他人可是件相当辛苦的事呢。
“教育吗?原来如此,担任名为经验的教师收取高额学费,算是相当不错的工作呢。”
这该说是某种外籍雇员的工作吧。
针对可怜的大公国,将魔法战争以及文明与战力的差距,以物理方式让他们亲身体会的简单工作。
学费由北境军全额支出。就连所用的每一发魔术,都是由北境军参谋本部热情赞助的启蒙事业。
哎呀,等到自己成为教育的一方后,才总算是对这份工作有些理解。
对于野蛮而言,文明的灯火是显而易见的天命构造。
原来如此,难怪会有人将文化、文明的差异误解成人种的优越。
这不仅太过迷人,还会伴随着令人恐惧的全能感。
这样可不好,稍微反省起这种心态的安伊明智地劝戒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以神之名将一切正当化的行为。
这甚至关系到某种自我的存在意义,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么做。
不过要坚信干掉「unknown」是自己明确的天命倒是无所谓。
不管怎么说,安伊就让某种思考游戏在此到一段落,将手电筒闪灭数次,把在周边巡逻的指挥官们叫来。
差不多是行动的时候了。
毕竟已经能看到,就仿佛要将黑暗驱散般灯火通明到大老远就能清楚看见的军需工厂,正在拼命地制造炮弹到整间厂房都闹哄哄的模样。
袭击目标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