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吧。”
再这样下去,事态很容易越过底线。修莱杰基于这种判断开口插话。他边用眼神制止部下,边像是在帮双方调停似的说道。
“勇者阁下的意见我明白了。你所担心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值得参考的部分。但现在唯有早期解决才是最为急迫的课题。”
毕竟都让你吠这么久,统领军的意思早已清楚到令人生厌。老实讲,这件事让他不悦至极,但至少能够理解。一介少校能在众多高官面前抵抗到这种地步,肯定是受到相当严厉的命令。
倘若不是瞧不起修莱杰中将,认为他不值一惧,少校根本不可能会如此放肆。
所以使者可以老实闭嘴了。他以带着坚决意志的眼神施压。
“基于在下的义务,在下坚决反对这么做。这有违减轻各方面军负担的目的,在现况下极易导致极大的负担。”
但令人惊讶的是,他就连这也视若无睹。毫无些许犹豫、毫无一丝动摇地向参谋总长发表意见,甚至提出反论。凭他区区一介大队长。
就算背后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参谋本部做靠山,此举也几乎等同是在挑战权威,这是不被准许的行为。
“这么做是要减轻友军的负担。少校,给我克制一下你的轻率言论。”
放肆也该有个限度。就算是银翼突击章持有人,容忍也是有极限的喔。尽管怀着想朝对手破口大骂的冲动,他也依旧压抑着怒火开口。
不论程度再怎么差,只要是军大学毕业生都该懂得的分寸,眼前的少校轻易就超过了。竟抗辩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在战地,这种行为是绝对不会被原谅的。
是类似仗着在战地只会受到这种程度的斥骂才做出的行为。就算是前线军官,既然是受过参谋教育的军官,就至少给我搞清楚分寸在哪里。这几乎算是相当要不得的暴行。将校们边如此愤慨,边伴随着怒火朝他投以严厉视线。
然而,承受众人目光的勇者阁下却做出胆大包天到令人惊讶的举动。
他拿起参谋会议送上的咖啡杯,看向准备好的砂糖与牛奶如此喃语:
“……在西方,友军正啜饮着污泥,跌扑在泥泞之中,饱受着饥饿之苦。北方过得还真是舒服呢。”
对于凝视着他,深怕听漏一字一句的诸位将校们来说,勇者阁下嘴边扬起的笑容不仅令他们相当不愉快,而且还意有所指。同时,他还环顾起室内舒适的办公空间,摆出一副就算不开口,众人也明白他在想什么的表情。他的脸述说着一切。
“啊,我当然相信,诸位对友军的情感与我毫无差别。”
这句话让修莱杰中将终于忍无可忍。
对统领军的强人所难深感苦恼的方面军,已经再也受不了他们的颐指气使。
他浑然忘我地撞开椅子站起。再也受不了这个嚣张小鬼开口。
“……少校!既然说到这种地步,阁下就赶紧给我滚回西方吧!北方不需要胆小鬼。”
“这是北方方面军的共同意见吗?”
“少罗嗦!”
等回过神来时,他正朝着一名军官破口大骂。甚至有种想把他一脚踹飞的冲动。瞬间鸦雀无声的室内,尽管列席者大多保持沉默,但皆有着相同的心情。
然后,冷静到让人可恨的勇者阁下行了个漂亮的军礼。
“是的,那在下告辞了。”
话一说完,他就相当干脆地起身敬礼。以优美到让人错愕的动作走向房门,离开会议室。到头来,他一句抗议也没有。
北壁司令部卢卡迪斯夫少将勤务室
收到勇者阁下礼仪端正地丢出白手套,一副愤愤不平的态度离开会议室的消息后,随即传来当事人以猛烈的气势申请会面的通知,卢卡迪斯夫少将一副“果然来啦”的态度点头应许会面。他由衷地对不违背预期的勇者阁下抱持好感。
要是不这么做怎么行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所以他开门见山地暗示他直接进入主题。省略社交上的空虚手续,赶快发出怒吼吧。
“阁下,请恕在下直言,考虑到眼前的情势,发动攻势实在是有勇无谋之举!为什么不制止他们呢?”
“少校,我想听真心话。”
他发出委婉的抗议。
尽管双眼中充斥愤怒,也依旧礼仪端正地发表意见,勇者阁下的这种表现确实是让人看了深感兴趣。不过,他想听的并不是这种循规蹈矩的意见。
“阁下,恕在下惶恐,但我乃是一介参谋军官。故认为面对长宫的询问,并没有立场做出超乎职责所能的答复。”
“原来如此,真好理解。就这样吧。”
“是的,感谢您的宽待。”
催他说出真心话的卢卡迪斯夫,在听到这番礼仪端正的辛辣回复后就明白了。原来如此,他的意思就是“我会说出参谋军官所不被允许的脏话辱骂”吧。真是有趣的意见表达方式。
尽管没说出口,但只说出一句暗示这不会被允许的话语,就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难怪杰克那家伙会这么赞赏你。很好。那就言归正传吧。”
那位杰克少将当然会给他至高的评价。具有战略性的视野,同时还胜任大队指挥官并拥有卓越技术的魔导师,确实是很方便交办工作。
“如果以牵制作战的角度来看,你会和评价这次的攻势,少校?”
“作为助攻,这几乎毫无疑问是最完美的时机。恕在下失礼……请问这是以另有主要攻势为前提的佯攻吗?”
头脑不差。不仅脑筋动得很快,最重要的是那能运用手边材料确实拼凑出我话中含意的思考力。具有参谋军官所必要的冷静情感,同时还能担任指挥官勇猛奋战,就这层意思上来讲他是个稀有的人才。
“评价对复数战线造成的影响。”
“至少,以让魔国与后方诸国的注意力移向北壁攻防战,进而掩护我军在科努夫斯战线准备发起的攻势上来讲,并没有太大的好处……也就是说,是正式的北壁攻略战?可是这样一来,补给方面……”
眼前淡然地,而且还仿佛忘却方才的激情陷入沉思的少校模样,流露出身为参谋军官最难能可贵的资质——清醒的感性。就算要求以第三者清醒的俯瞰视点进行思考,能做到这点的人也并不多。正因为如此,斯俾兹军才总是欢迎着少数的例外人才。
“再加上,倘若事态顺利就能牵制住敌军增援的预测。”
“阁下,请恕在下直言……就在下所见,倘若要以牵制敌增援为目的,根本无法对其他战线做出贡献。在下不认为诸列强会在本战线投入足以影响科努夫斯战线的增援……反过来说,应该把这当作是为达成我军在北壁的战略目标所采取的佯攻作战吧。”
在暗示他“找出你所反对的北方方面军提出的攻击计划的意义”后,勇者阁下就冷静地联想到“佯攻”这个主意。真是了不起——他甚至在心中稍微提高了对他的评价。
“嗯,继续说下去。”
“如要在下直言,是打算占领敌战线的后方据点吗?您曾命令我们准备空降作战……采取某种佯攻,针对后方……后方?”
然而,或许该说对话是一种双向性的行为。一如卢卡迪斯夫少将琢磨他的话语与话中含意,回应对话的安伊也同样一面推敲他字里行间的意思一面思索。然后,就在安伊这边觉得这是仿佛似曾相识与似曾耳闻的情境而拼命回想之下,逐渐成功在大脑深处打捞起这段记忆。
“怎么了吗,少校?”
安伊就连卢卡迪斯夫的疑惑声也听而不闻,紧握着想起的线索收集起记忆的碎片。
在前线牵制住敌战力。佯攻。针对后方的袭击。快想起来。我应该曾在那里听过这种情境。而且还是我相当中意的那类情报。
是在哪里?我是在哪里听到的?不对,不论是听到的还是看到的都无所谓,自己确实曾在哪里,听闻过这种情境。
“后方,背后……补给线?没错,是补给。然后斩断?”
这是他在将收集到的记忆碎片重新拼凑的过程中,无意间喃喃念出的一句话。这句话让眼前卢卡迪斯夫的表情惊讶地僵住,不过安伊就连这种变化也视而不见,将想法逐渐凝聚成形。
背后,没错,是某种占领背后的策略。这是……对了,是从背后痛快踢飞对手的作战。
忽然间,脑海中浮现三个字。
不冻港?没错,就是不冻港。
……对了,就是这个。将狂妄的魔族者愉快地狠狠踢飞的这个。靠着救世主贫乏的才能,宛如奇迹一般实现的不冻港登陆战。来自背后的大规模包围与截断。让濒临极限的北古地军一如字面意思溃败的关键性一击。
这是名留世界史的痛快逆转剧。人类击败了魔族的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