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之剑大队基地—大队司令部
存在于那里的是,纯粹且静谧的结晶……是幽暗沉淀,已浓缩的化脓疯狂。
让见者尽数陷入疯狂的恶梦一般的眼瞳。在这双眼瞳的注视之下,光是要不被迷惑就让他竭尽全力。
“下官听令,中校。”
轻轻吐气后,雷鲁根中校才总算能将空气送进肺部。室内洒落窗外照进的阳光。
明明是冬天难得的温暖日子,全身却仿佛笼罩在寒气之中。
理由很简单。
眼前是开花结果的疯狂结晶。
“勇者,是转调命令。”
要在莱茵战线准备大规模作战。这是副作战参谋长卢卡少将毫不掩饰支持,并获得杰图亚少将协助企划立案的大规模作战。
正因为如此的援军。
正因为如此的支援。
当然,作为一点小麻烦,在中央会有一场形式上的军事法庭等着他。毕竟他尽管不知情,却还是将中立国的船舰视为可疑船只,让魔族联邦的潜艇因为不幸的事故沉没了。不过这将会是一场一如字面意思地形式上的审判吧。
“当然,我不会说没有麻烦……但几乎只是形式上的审判。贵官深受上级的期待。”
“……也就是要给我挽回名誉的机会吗?”
只不过,眼前的娇小阁下完全不去理解这一切。看来所展示的内部通知,似乎被他当作是不怎么愉快的转调通知。或许接受审判也让他感到些许紧张吧。
虽是失控的责任感,但是他对自身所背负的责任害怕得颤抖。不过是区区一介阁下,就想背负起所有的责任。这岂止是寒气,甚至让人感到有某种可怕的事物在室内肆虐一般的异常感。也像是自己被放进正常与异常的间隙之中的感觉。
“你已成功发现到敌部队了。这不是阁下你的责任。无人能要求你再做得更多了。”
“我让仇敌在面前逃走了。下次……我下次一定会确实地完成任务。”
劝说的话语毫无意义。他并没有说出什么格外空泛的话语。
光是在恶劣天候下发现到敌部队就是相当充分的功绩。更别说尽管只有部分,却也对敌海陆魔导师造成损害。
尽管不是完美,但除了一个人之外,相信任谁都会认同这是不错的结果吧。
“阁下?”
“请放心。我不会重蹈覆辙。我在此发誓,我绝对不会重蹈覆辙。”
然而那唯一的人,却无法接受完美以外的结果。令人恐惧的是,这仿佛是将杀意与爱国心的团块,纯粹地制成军人外型一般的思考方式。与其说是军人,更接近有着军人外型的人偶。
宛如梦呓般反复说出的言语之间,甚至散发着一股奇妙的迫切感。
仅仅一次,就仅仅一次取得不错的结果就变得这副德行。完美主义也该有个限度吧。
他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如同字面意思地遂行命令。究竟要受过怎样的教育,才会养成如此扭曲的心态啊?
“……别太在意,阁下。贵官的功绩备受赞赏。贵官只需完成任务就好。”
“请放心。我会一艘不留地将他们完全歼灭。”
完全无法沟通。对话看似成立,但总觉得中间存在着某种致命性的歧异。我应该只是在激励他完成任务,为什么会让这个疯狂的团块,战意高昂地高声表示灭敌军的意图?战争狂也该有个限度吧。
他毫无疑问是北境军所制造出来的最优秀也是最恶劣的战争狂。普通的人类,会如此兴高采烈地犯下杀害同族的行为吗?或是如此毫不迟疑地忠实执行军务到这种地步吗?
身为一个人,倘若不是打从根本扭曲,就绝对不可能产生的歧异。
“参谋本部不认为贵官的行动有问题喔,阁下。”
名目上,这是身为负责传达通知的人所不得不告知的事实。就习惯上,这时一般都会向部队长传达带有期许能歼灭敌部队意思的通知。就相当于是季节的问候。然而,这次所该传达的不是稍微安慰,而是不允许有一丝误解余地的话语。
然而,理性却隐约地向他发出警告。眼前这个宛如怪物的战争狂,很有可能会一如字面意思地实行命令。
“不过,阁下。”
所以才会这么做吧。
“贵官倘若想对舰队做出贡献的话……”
他稍微在自己的裁量权所能允许的限度下提出建言。
“北洋舰队正计划进行舰队演习,你就算想在参加之后再去莱茵也没关系喔。”
“我志愿参加。”
“很好。那我就帮你这样安排。”
一如预期的答复,雷鲁根中校边回应着他,边察觉到在心中一隅,有个认为“这下事情就结束了”而感到安心的自己。
“祈祷贵官与部队能武运长久。祝你幸运。”
尽管感到些许寒意,雷鲁根中校依旧基于职务上的义务,快速说完激励的话语。至少他与他的部下是友军。既然他们的矛头不会指向所爱的本族,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吧。
就像在欺骗自己似的,捏碎心中的疑虑。
“感谢。”
不知是否察觉到他的想法,低头道谢的勇者,姿态模范到近乎完美的程度。
大队基地—大讲堂
安伊·安伊魔导阁下的心情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脑袋差点不保吧。
提心吊胆地害怕被追究责任。不过等到揭开真相后,却是知己雷鲁根中校带来参谋本部通知的事务联络。原本还担心是因为任务失败而前来斥责的,看来上头比想像中还要宽宏大量。
安心下来,缓缓地将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后,不自觉地发出叹息,看来我意外地紧张呢——安伊苦笑起来。
等待他的是军事审判。不过,实际上也只是徒具形式的审判,既然有私下做出这种保证,就表示几乎能获得喜出望外的赦免。虽是口头上的通知,但考虑到这是参谋将校所说的话,首先就不会有错。
也就是说,会特地派认识的雷鲁根中校来做事务联络,想必是上头的顾虑。中校说的话,肯定是在委婉地表示上头还不打算舍弃我。所谓他们会尽量提供机会,要我做出成绩的关照。
既然会受到这种关照,应该可以认为参谋本部依旧对自己与自己的部队抱持着期待。毕竟虽说是口头告知,但也还是暗中顾虑自己的心理状态,提前宣判我的无罪。
要是我的话,对于无能的部下,才不会在意他的心理状态,直接劝他离职。任谁都会这么做吧。就算考虑到军队无法裁员,也该做好会遭受惩罚的觉悟。
然而,上头似乎认为只有一次还不用惩罚,并打算给予我第二次机会的样子。换句话说,就是无法期待之后还能受到这种宽大的处置。
毕竟,他们还特意给予我参加演习展现实力的机会。这次一定要在这里,回应参谋本部与军方高层对我所抱持的期待。
“倘若是这样,应该是有某位大人帮我说情吧。”
这种轻微的处分,肯定是某人在军组织中帮我打点。会如此帮我的人,自然只有寥寥数人。对军方高层有影响力,还会为了我打点安排,首先能肯定是杰图亚少将阁下一派的人。
“嗯,得在近期内过去答谢才行。”
真是感激不尽——他发自内心地肃然起敬。能在无法选择长官的军中遇到这种好长官还真是幸运。安伊一边喃喃低语,一边这么想让心情稍微好一些。
然后在深呼吸过后,安伊就踏着缓慢的脚步前往隔壁房间。事前估算在最糟糕的情况下,大队甚至有可能遭到解散,所以为了说明事情而召集的大队成员们,此时已集结完毕。
他们保持适度紧张感的倾听姿态获得他的好感。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听听好消息吧——安伊缓缓地开口。
“大队各员,我不信神。一点也不。”
倘若真的有,就给我将存在X剁碎扔进碎纸机后拿去做成猪饲料的力量吧。虽没说出口,却也在心中述说着这个念头。
但应该办不到吧。
怀着这种想法,在心中叹息。比起不存在的神,在座的我的部下们还更要能派上用场并且忠实。虽怪古代的名将会说,比起不在身旁的万人,更重要的是手边的百人。
不过一旦放松缰绳就会朝战场突击,所以头痛的程度也不相上下。总之,这是弥补失态的机会,站在讲台上,为了挽回名誉也要拼命地鼓舞部下。
“各位,我信奉参谋本部。那里是伦理与知性的牙城。神呀。祢倘若是伟大的,就实践伦理给我看吧。然后我将会证明参谋本部的睿智更胜一筹。”
北境军参谋本部实际存在着,而神之类的东西是观念上的存在。也就是妄想。
那就是所谓伦理的概念。倘若要反抗法治或一般的普遍原则,就必须展示凌驾在这些之上的力量。
怠慢这点,单方面地主张神的存在与神律法,并且强迫他人信奉,是要求他人单方面履行契约的行为,简直是孰不可忍。
就这点来讲,满怀温情的参谋本部就算是失败也会施舍慈悲,并给予再次洗刷污名的机会。但是,安伊不会忘记失败。他责备自己,尽管雷鲁根中校与参谋本部说得很委婉,但这是我们的失态,也就是我自己的失态。
为让意气消沉的部下们彻底对这件事怀有自觉,安伊开口激励着。所谓的中间管理职,就必须让部下理解到这种人情世故。
“人不会对渺小的存在抱持任何期待。各位战友,我们深受到参谋本部乃至于北境的期待。唯有义务与贡献才是我等的荣耀。”
当然,安伊也认为上头对他们感到失望。就算被认为是无能也是没办法的事。
要是生产员工不晓得哪里不对劲跑去冲业绩,最后还导致库存管理失败?就算业绩冲得再成功也是本末倒置。
只能甘愿被人骂作是无能之辈吧。
“军方有意思要给予我们机会。我们如今已获得赎罪的机会。”
甚至还特意从参谋本部派人过来。这意味着我们还没有被舍弃。尽管还残留着被送往惩戒大队的可能性,但也只能靠建立战果来克服。
“哪怕是炼狱也要前往征服,这正是军人的本分。”
只要命令下来,不论天涯海角都得过去。这事到如今早已是无须明言的基础,但确认基础经常是非常重要的行为。海因里希法则就对不断累积的微小错误发出警告。
为了预防事故,不厌其烦地叮咛可是基本。
“既然如此,现在就再次执行任务吧。就算只有我们也要前去。”
“大队长?”
副指挥官巴尔斯小队长就在这时打断我的话语。老实讲,是说得太过头了吗?尽管有点迟疑,但脑海中闪过军官学校的教育,果然还是不该在部下面前动摇。与其混过去之后再来后悔,倒不如做了之后再来后悔。